第222章国士
夜风阵阵，望着山下灯火通明的五行卫军营，范文程的嘴角弯出了一丝轻微的笑意。
与董宣武交战了两场，一胜一负。
输的自然是大半年前那场偷袭战，那时的他太骄傲，也太轻敌了。那场夜袭，非但没有将董宣武怎么样，反而损兵折将，成就了董宣武的威名，让他的新兵营急速扩充为五行营。失败与挫折能让人迅速地成熟，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错，如果是换做现在的范文程，在没有弄清对手的真实实力之前，绝不会干那种鲁莽的事。
这次失败，损失巨大，可是，四贝勒爷皇太极并没有怪他，连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说过，对他信任如故。
四贝勒以国士待之，范文程觉得自己也当以国士报答四贝勒。从此为皇太极做事愈发用心。四贝勒说得没错，汉人、女真人，其实都是一样的人，为何汉人可以当皇帝，统治中原，女真人就不可以？女真人又不是没有统治中原的前例。
想到能辅佐一位开国皇帝，马踏中原，自己也会因此踏入青史名臣之列，范文程就觉得浑身发热，激动不已。大明与大金，在他眼里，只不过是名称不同而已。女真人、汉人，亦是如此。
胜利的那一场，则是辽西那次。
范文程仅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袁崇焕与董宣武反目，逼得董宣武狼奔鼠窜，只可惜，董宣武凭借着雪爬犁那怪东西，居然险而又险地逃过了袁崇焕的重重追杀，未免让范文程感到这次胜利并不是那么完美。
可笑那董宣武，从始至终，恐怕都没有猜到他真正的对手其实不是袁崇焕，而是他——范文程。
这一次，与那人合作，布下这完美的一局，范文程认为他完全可以完胜董宣武。
对于刺杀天启皇帝，范文程其实是不感兴趣的。杀了天启皇帝又如何？朱家的人多，大明会立刻再立一个皇帝起来。当初瓦剌土木堡大捷，抓了当时的皇帝朱祁镇又如何？于谦还不是立刻就立了一个新皇帝朱祁钰？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真能成功刺杀天启皇帝，范文程也不介意为之。至少这会让大明的朝政乱上一阵。天启皇帝还没有立太子，众多王爷争夺皇位，大明说不定因此而内战不休，这对大金国是有利的。
范文程在意的是董宣武，是五行卫，是永定河沿岸那越来越多的工厂。从那高高矗立的烟筒和水车，范文程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一股真正迅速成长壮大，他无法抵挡，大金国也无法抗衡的强大力量。要想让四贝勒有机会入主中原，成就他生前身后名，就必须毁掉这一切。
而这一计划，正好可以帮他解决这一个原本看来难以解决的问题。所以，当那人提出这一计划时，范文程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范文程看得出，那人也很忌惮董宣武，不过，那人的主要目的却不是董宣武。那人是真心想要除去大明的皇帝。这让范文程感到有些奇怪，大明谁做皇帝，关那人何事？不过想到了那人的身份，范文程也就明白过来了，心中对那人更是不屑。
大明该亡了，这是天意！当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居然也懂得紧盯着他哥哥的龙椅，并不顾一切时，大明的气数就已经尽了。
大明的臣子中，这样的人太多，那人只不过是其中一个。为了自己的那一点私利，不停地挖掘着大明的根基，这样的朝廷，还能维持多久？
从那时起，范文程就不再为自己没有考上举人而自惭形秽。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官员，他范文程根本不屑与之为伍。好男儿，就该凭着自己的本事打出一片天下。
至于大明，在范文程眼中，只是一座表面金碧辉煌，实际上已经烂到骨子里的木屋，离轰然垮塌已经不远了，所欠的只是有人用力的那么一推！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董宣武、五行卫，还有那些工厂不存在的前提之下。因为范文程感到，董宣武正在重新为大明打造基础，试图修补那栋破房子。而且，董宣武很可能会成功。
范文程不能容忍董宣武所做的一切。董宣武成功了，就意味着大金国失败了。大金国失败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范文程将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为了除掉董宣武，为了铲除五行卫，毁掉董宣武所做的一切，范文程认为自己可不惜任何代价。
明天，几个时辰之后，随着几声炮响，董宣武和他的五行卫，都将在硝烟中飞灰烟灭，这是一件多么让惹愉悦的事啊！当浮一大白！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范文程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取出瓷瓶和三只青碗，一一斟满了。
一碗洒向天际，这是酬谢上天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让他建功立业，成就不世之伟业。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
蒙在鼓里的董宣武，似乎半点都没有意识到，明天，这个对他最为荣光、骄傲的日子，将是他的死期。
范文程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
一碗敬地，地势坤，厚德以载物。毁灭，是新生的开始，就让大金国在这片腐朽的土地上，绽放更为辉煌的新生吧！
范文程豪情万丈！
另一碗，范文程一口饮尽，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一个伟大的对手，明天将会轰然倒下，只可惜，为了安全起见，那一刻范文程他不能呆在这里亲眼见证，未免有些遗憾。那就让这天地为证，先喝下这碗酒吧！
中原的酒入刀子般的灌入喉咙中，范文程眼中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可惜，可惜，不能对酒高歌！
“范公子，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五行卫那边有动静！”一边的杨大洪眯着眼睛紧盯着五行卫的军营，丝毫不敢有半点松懈。大半年前的那此偷袭，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背后肩胛骨处上还留一处疤痕，那是上次偷袭新兵营留下的纪念，那一箭，险些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