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说谎的猫（一）
十一月十七日晚上，吕飞购买了从海堂市到安台市的卧铺火车，这是詹晓龙之前就已经查到了的。
当时我们还没有把怀疑的焦点集中到吕飞身上，只思考着他去安台的原因，他和景林到底有没有私底下联系，他俩到底和他们父母的意外死亡有没有关系。完全不曾把一系列的失踪和谋杀往他身上想。
因为事发是从董大强的尸体被发现开始的。虽然Amanda失踪在先，但真正被我们关注到的就是董大强的死，引发了对Amanda和董雪天失踪的猜想。而因为董大强和吕飞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所以在考虑人物关系时，自然而然地就把吕飞略过了。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吕飞和董大强也不全然是没有关系的。至少他们两个中间有一个共同的关系人Amanda啊！
而黄非和龚宁就更不必说了，他们俩都在调查景林和吕飞父母几年前的意外死亡事件的真相。
这么看来，目前失踪和死亡的人，或多或少也都和吕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失踪和谋杀都是吕飞干的，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动机是什么……所以，现在做出他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的判断还为时尚早。我已学会不再那么着急下判断，不然，捕风捉影到最后总要啪啪打脸。
说回吕飞去往安台市。他购买的是十七日晚上九点半的普通特快列车卧铺到安台市，那趟普快从海堂市到安台市需要耗时将近九个小时。
詹晓龙查了查，十七日晚上的那趟普快没有晚点，十八日早上六点半左右准时抵达了安台市。时间上完全对的上，吕飞是十八日早上九点十五出现在燕子早餐店的，从安台火车站到燕子早餐店正常乘车不用一小时就能到，况且还是周日早晨没有早高峰的路况，恐怕耗时会更短。
吕飞从燕子早餐店购买了天狗粽子以后，出门打车离开。詹晓龙他们调取城市各路段交通监控追查吕飞搭乘的那辆出租车，但无功而返。可能碰到了监控死角，在两个拐弯处丢失了一段路程的追踪，等到该出租车重新进入监控视角时，吕飞已经不在出租车上了。
想想十八日下午吕飞假冒网约车司机，搭载Amanda和董大强这件事，不难推出他从燕子早餐店离开后便去某地取事先准备好的套牌车去了。
他是去哪儿取的套牌车，又是谁替他准备的套牌车呢？还有，他一到安台市就去了燕子早餐店购买天狗粽子，可见后面的一系列动作都是预谋计划好了的。他的行动需要天狗粽子，他在去往安台市之前就已经计划好要杀人，而且是要利用狗来杀人……
但是，迟啸猫咪事务所和燕子早餐店的比拼是从十一月十七日开始的，燕子早餐店也是从十七日当天才开始提供天狗粽子的售卖。
一种可能是吕飞十七日当天从网上得知了燕子早餐店的事，立马萌发了这个杀人计划，联系人帮他在安台搞一辆套牌车，然后购买火车票连夜赶过来，实施他的计划。
一个宅男，网上有各种奇葩资源很正常，做各种细致周密的安排计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一个宅男，外出跨省去实操这一系列复杂混乱的杀人计划，可行性高吗？
另一种可能是，吕飞是炮灰也被利用了而已。他出现在监控镜头中，也只是购买天狗粽子和假冒网约车司机搭载Amanda和董家父子而已。没准他并没有实施杀害行为，而只是替人跑腿，帮人开车运货而已……
警方根据监控录像追踪十一月十八日下午，吕飞从元丰国际酒店门口开着黑色套牌车搭载Amanda离开后的行踪轨迹，发现他把车开到了南部天鹅湖公园附近的一个停车场里。由于车停在监控死角，并没有拍到当时他有没有把Amanda从车里带出来，带出来的话带到哪儿去了。
十一月十九日早上九点左右。监控拍到吕飞把黑色套牌车开出了停车场，根据路面交通监控显示，他是直接从南部天鹅湖公园那边开到了元丰国际酒店门口，停在路边等待董家父子退房离开酒店。可见他不是去撞运气，而是事先已经和董家父子约好了的时间点。
很大可能就是和之前我们猜测的一样，他利用Amanda的手机和董大强联系，骗董家父子自己是Amanda替他们安排的专车司机。
董家父子上车后，吕飞就把车来往了北部山区，进入了盘山公路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区域。他们这部分的行踪是缺失的。但不到一小时，吕飞就开着车下山了，这时监控拍到的车内只剩吕飞自己一个人，董大强和董雪天都不见了。
董大强被杀死在了北部山区里这自不必说，而董雪天应该是被放到后备箱或是平放在后座踏脚垫上了吧，所以监控没拍到他在车内。
从北部山区离开后，吕飞就驾着黑色套牌车，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安台市。因此，才没有查到他购买回海堂市的火车票的记录。
吕飞已经离开了安台市了……所以，他现在应该在海堂市咯？我听着詹晓龙长篇大论的讲述，自己同时也在思考着。
“因为十九日当天一早，吕飞离开南部天鹅湖公园时监控并没有拍到Amanda在车内，所以我们怀疑吕飞十八下午把车停到天鹅湖公园停车场后，有可能将Amanda藏在了那边。我们已经派人过去那边搜查，现在还没有结果……”詹晓龙说完在监控中查到的吕飞的行踪后，给我介绍着他们警方当下的行动内容。
“不会在那边的……”我下意识地摇摇头，否定了他们警方的判断。
“何出此言？”他问。
“既然他知道利用操控狗的能力来作案，那他肯定也对其他利用操控动物能力的人有所了解，这些也应该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我们从发现Amanda失踪到现在一点她的消息也没有，足以见得对方是不会轻易让我们找到Amanda的，更不可能会把Amanda留在那边自己先离开。”
“你的意思是，董大强，黄非暴尸户外，是他故意的？”詹晓龙惊讶地问。
“对，为了制造混乱，混淆视听罢了。”失踪部分人，暴露死亡的部分人，让我们认为失踪的人可能是作案人，他们的失踪是逃逸而已。“杀了人，处理干净尸体，只要找不到尸体，那么失踪就永远是失踪而已。”
“处理干净……尸体……”詹晓龙迟疑了一会儿，难以置信地说，“这么短时间，办不到吧……头骨怎么办？不可能处理得干净的。至少得半个月左右吧……”
我也觉得不可能，冯兰兰当时杀人毁尸灭迹时，平均得用十到十五天来处理一具尸体才能完美让其消失无踪。现在距离Amanda和董雪天失踪还不到一周，如果凶手真的是要完全销毁尸体的话，应该还没处理完，至少不可能处理完两具才对。
也不一定吧……一个恐怖的念头挤进了我脑中。
一头水牛过河，河里的食人鱼群起而攻之，让其变成腹中美食，尸骨无存。
若是吕飞操控狗群，咬死Amanda和董雪天后，强制命令狗群分食吃掉了尸体，这样是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做到毁尸灭迹的……
越想越觉得可怕！
不行，不能一直陷入无限的猜想中。还是得找到吕飞在哪儿，才能一步一步接近真相。
“詹队……”我正要开口对詹晓龙说我会在海堂市再停留一日寻找吕飞。
“诶，胡永一，我这边来事了，先不说了，保持联系。”詹晓龙却先开口说要忙了，急急忙忙地挂了电话。
我耸耸肩，收起电话放进兜里。桐生抬头问我：“要继续在海堂多留一天吗？”
“嗯，又多了个嫌疑方向，得把吕飞找出来看看什么情况。”什么都瞒不过桐生，我摸摸它的头回答。
刚才接电话时我退出了人群。我抬起头望向人群那边，看到吴蔚和朵拉仍挤在人群队伍前面查看。
嘀呜——嘀呜——嘀呜！
不一会儿，又有警车开进来了，应该是海堂市公安局接到报警后派来的刑侦人员吧。我给吴蔚打了个电话，让他和朵拉退出人群，回到我身旁，并告诉了他们前天假扮龚宁与我面交的人是吕飞。
“咱们接下来要继续找吕飞咯？”吴蔚问我。
“嗯，但我们没有吕飞的气味……”我思虑着，看了看胡萝卜，问它：“你确定你在海宁公园门口锁定的气味是与我们面交的那个人吗？”
“嗯？你是在怀疑朕出错了吗？朕不确定在海宁公园门口锁定的是谁的气味，反正是在安台北部山区的现场曾经闻到过的气味，就是和董大强的气味交织在一起的气味！朕才不会出错！你怀疑朕就不要让朕帮忙，气死朕了！”胡萝卜气鼓鼓地瞪着我，嗷嗷叫了几声表达它的不满。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我连忙向胡萝卜道歉，摆摆手安抚它的情绪，“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如果你在海宁公园门口锁定的气味和在董大强命案现场锁定的气味是同一个的话，那就应该是吕飞的而不是龚宁的了……那下午我们去龚宁家的时候，你没闻出他家里的气味和你在海宁公园外锁定的气味不是同一个人的吗？”我抚摸着它，提出质疑。
“谁说朕没闻出来……”胡萝卜烦躁地摇摇尾巴。
“那你干嘛不提醒我们！”
“不是给那只猫机会嘛！再说了，是你自己说的要找龚宁，朕让那死黑猫表现表现成朕的错了？”胡萝卜不耐烦地解释。
“对不起对不起哈，你没错，是我错了，没给你说清楚，我是要找杀害董大强的凶手，就是你在安台北部山区锁定的气味。”我再次给它道歉，但这次是因为不想让它起疑，我还是觉得它有问题。
詹晓龙昨天问我胡萝卜可靠吗？我想也没想地就回答他可靠。而此刻我却又开始怀疑起它来。
动物不会撒谎，除非它沾染了人性……
之所以对胡萝卜产生质疑，是因为它的话前后对照有些牵强。
它之前说自己闻出了在安台北部山区与董大强的气味交织在一起的气味，也从董大强的钱包上闻到了该气味，来到海堂市海宁公园门口，它继续说自己闻出了该气味并锁定了。
而当朵拉带着我们去往龚宁家，桐生满屋子嗅闻锁定龚宁的气味时，胡萝卜却不动声色，不提醒我们它锁定的气味和龚宁家里的气味是不同的。然后现在被我质疑，竟随便用给桐生表现的机会这样的说辞来搪塞我。
除此之外，更让我觉得异常的是，我对胡萝卜表达出质疑，它虽露出了不爽的情绪，但却还是做出了解释的回应。正常情况下，它只会大骂我一顿，不高兴地把头别过去，用屁股对我，不再搭理我才对。
“那……你现在还能通过你在海宁公园锁定的气味找到这个气味的主人吗？”我又试探着问胡萝卜。
“当然可以！找不找得到人不知道，至少他留下气味的地方朕都能闻出新旧程度，判断出他的行踪轨迹，哼！”胡萝卜露出桀骜不驯的态度，说完后把头扭进了吴蔚的怀里，生气地埋头藏起来，不再理我。
“我错了，能劳驾你再帮帮我吗？”我软软地跟它商量着，看着它生气不理我的样子，又觉得是不是我怀疑错了。
“再帮你？你求朕还差不多！”胡萝卜转过头来，藐视着我。
“我求你，胡萝卜陛下，求求你帮我找到吕飞，找出真凶！”我用诚恳的态度乞求着胡萝卜，但心里另有所想。
如果这么简单求它一下它就答应的话，还是有问题。
生气的胡萝卜是很难哄的，最好是将它的怒气扼杀在摇篮里，初见端倪就要立马认错，外加美食的诱惑转移注意力。
如果它已经生气了的话，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立马消气哄好它的，道歉求饶，美食诱惑都没用，只能寄希望于时间让它忘掉我曾惹它生气过，别无他法。
我刚才接连对它提出质疑，应当已经惹得它不爽生气了。但给我感觉它生气的节奏似乎不对，反应有些慢，似乎在刻意生气，假装生气。
“哼！姑且原谅你，上车，朕给你指路！”胡萝卜听到我的乞求后，趾高气昂地转过身来对我说。
我愣了一下，露出微笑，恭维着它：“谢谢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然后拍了拍吴蔚，让他抱胡萝卜上车。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正在生气中的它竟然又立马答应我再继续帮我追踪气味了，不对劲，这不是平时它会有的反应。
“怎么了？现在你们是要去哪？”朵拉看到吴蔚先一步上车了，问我。
“去找吕飞，你还跟我们去吗？”我看着她问。
“我就不去了吧，这个吕飞什么的我又不认识，去了也根本帮不了你什么忙啊……”朵拉笑笑，“如果你们的判断是对的，下水道里的尸体确实是龚宁的话，恐怕我们都有可能会被警察叫去问话。你抓紧时间去找吕飞吧，拖的时间越长，线索不就消失得越多吗？得争分夺秒才行哦。”
她这么一说，让我想到了下午我们擅自进入龚宁家的事，她指的应该是这个。
只要警方查出的尸体的身份是龚宁，立马会对他进行全方位调查，必不可少的就会查到他家那栋公寓，到时候查看监控就会看到我们的非法闯入。找我们到公安局询问也是必然。
“唉~！也是。”我叹了口气，摇摇头表示无奈，“对了，收款码给我。从下午三点到现在……八点半，算六个小时吧，我把你的调查费用转给你。”
“呵呵，不必了。”朵拉捂着嘴笑了笑，掏出手机，“想不到胡先生你还真是言而有信，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钱。不过你这个朋友我交了，喏！”她把手机递到我面前给我，不是收款码，而是添加好友的二维码。
我也回她以微笑，扫码加她好友。性情中人，可以结交。
“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添加完好友，我跟她拜拜。
“拜拜！又什么龚宁的相关消息了，咱都彼此知会一声吧！你调查时注意安全哦！”朵拉也跟我摆摆手道别。
告别朵拉，我正准备上车，桐生喊住我：“呆子，你开始怀疑那只胖橘有问题了吗？”
“嘘——！小声点儿，别让它听到了。”我连忙捂住桐生的嘴让它噤声，抱着它打开车门上车。
因为需要听从胡萝卜的指示方向来行驶，而吴蔚今天并没有食用御猫糯米饭，他听不懂胡萝卜说话，若让我做翻译转述的话又太麻烦，故还是我来开车。
“咱往哪儿走？胡萝卜陛下？”我启动汽车，手握方向盘，问到。
“先顺着这条路直走，朕会实时告诉你该怎么走的。”胡萝卜傲慢地回答，头也不抬。
“遵命！”我倒出停车位，一脚油门，直直向前行驶而去。
路上，我一面听从着胡萝卜的指示开车，一面与桐生通过传感沟通着。
【桐生，你觉得胡萝卜有问题吗？】
【不好说……】桐生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问我：【你觉得它有什么问题？】
【怎么说呢……就觉得它说话前后有些矛盾。如果是它出错了我倒不会觉得有啥问题，谁不会出错啊！可是它……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感觉怪怪的。】
【你是不是觉得它一开始给你说的锁定的气味是龚宁的，而现在知道龚宁不是监控录像中的人，不是杀害董大强的凶手，它就立马改口说它锁定的气味是吕飞了？】桐生问。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我思索了一下，【也不全是。我感觉到的那种不和谐感，好像不是它知道监控录像中的人是谁以后而改口，而是它知道我们知道监控中的人是吕飞以后才改口的。】
【你相信它的嗅觉真的如神迹般的灵敏吗？】桐生对我的疑问不作回应，自顾自地问了我这个问题。
【我……相信吧……毕竟之前它真的能闻出欧阳佳佳调配的混合气体呢！】我很好奇它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本喵也相信它的嗅觉很厉害，比本喵所见过的猫狗都要厉害。】桐生由衷地说，并没有不服气，牙痒痒的感觉，【其实，本喵并不想浪费时间跟它比较嗅觉侦查什么的，简直是浪费时间，本喵一定会输的……】
【那你怎么还……】我发出不解的质疑。
【本喵……】桐生欲言又止，好像知道些什么，忍着不告诉我。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桐生，咱俩的关系，还需要对我有所隐瞒吗？】我不太开心地问它。
【不是本喵，是……】话到关键，它又止住了，硬憋着。
我看出它的为难，默不作声，不再逼它。但我仍是不高兴的，我认为除了糊糊之外，桐生是最应该和我无所保留，无话不说的猫。可它竟然这样藏着掖着，太让我伤心失望了。我虽不再逼问它，但我的埋怨情绪它肯定是能感受得到的，谁让它是我的媒介，和我感应相通呢！
过了一会儿，桐生实在是受不了我的低气压了，传感过来：【你这呆子，甩什么脸色给本喵看！本喵告诉你，让本喵对你有所隐瞒的正是你认为最应该和你无话不说的糊糊！】
【什么意思？你俩合起伙来骗我吗？到底是什么事？】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打脸弄得如坐针毡，糊糊和桐生又在折腾什么鬼主意。
【那只胖橘在撒谎！今天早上詹晓龙拿过来的钱包不是董大强的，而是他自己的！上面根本不可能有董大强的气味，更别提会有吕飞的气味了！糊糊不让我们告诉你，是因为担心你直接对胖橘提出质疑，打草惊蛇，破坏了它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