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解毒
我们跑到急诊部，见到了正在急诊科外焦急等待的温震博。
“胡哥，你终于来了啊！怎么办……吴小叔他……”温震博见到我，激动地跑过来，我感觉得到他在害怕得微微颤抖。他一定被吓坏了，都没意识到我们怎么会一挂电话不到五分钟便赶过来了，完全投入在对吴蔚的担忧中。
“现在什么情况？”我搂了搂温震博的胳膊，试图安抚一下他的紧张情绪。其实我也很慌乱，害怕吴蔚有什么不测，但我逼自己冷静，不要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不知道……我们也才刚刚到，护士帮我把吴小叔和蓝林琳刚从车上抬下来运进急诊室……”温震博靠着我，咬着手指关节回答我。突然意识到他们才刚到没多久，给我打了电话，我们立马就出现了，有些诧异地望着我。
我撇撇嘴指了指八云，示意温震博是她带我们过来的。
八云不耐烦地抱着胳膊在胸前，点着脚尖啪嗒啪嗒响，不出声。
景林迟啸他们跟在后面，没有插话默默看着我。他们对吴蔚并没有我的这份担忧，对于他们来说，吴蔚几乎算是个陌生人。对景林来说，他或许会希望吴蔚救不过来才好……
“被蛇咬的病人的家属！被蛇咬的病人的家属在哪？”突然从急诊室里出来一个护士，冲外面喊着。
“这里！我们是！”听到护士的喊声，我和温震博同时答应道。
“你们和病人是什么关系？”护士问。
“好朋友！”我俩答。
“病人吴蔚和蓝林琳，他俩是什么关系？你们分别是谁的家属啊？”护士又问。
“我们都是吴蔚的朋友！”我有些着急地说着，声音颇大，“护士小姐姐，里面到底什么情况了？”
“没有蓝林琳的家属吗？”护士问了一遍，我们都沉默不语，不知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护士见没有蓝林琳的家属，她便叹了口气，“是这样的，由于我们医院并没有抗蛇毒血清的储备，无法对被毒蛇咬伤的病人进行救治。凑巧的是，刚好前阵子本市也发生过一起毒蛇咬伤人致死的病例，那时候我们医院就向省城医学院的蛇毒研究所申请了一人份的抗蛇毒血清。真的非常巧，上次的病人也是被眼镜王蛇给咬伤的，这次的两个病人也是……”
“废话那么多，你能直接说重点吗？”我打断护士，着急上火地说。
“一人份！重点人家说了啊，只有一人份的眼镜王蛇血清，到底给谁用呢？”八云打开又收回地抚弄着折扇，转述着护士的话，冷漠地对我们说。
“确切说，是眼镜蛇加银环蛇的血清，目前国内还没有专用的眼镜王蛇的血清哦！”护士为表专业性，给我们解释了一下，然后又说：“其实我们已经向省城医学院又申请抗蛇毒血清了，大概得一个多小时才能送过来吧。确实如这位女士所说的，我们目前只有一人份的抗蛇毒血清可使用，现在的问题就是要先给谁注射。”
只有一人份……另外的还得一个多小时才能送到……眼镜王蛇的毒呢，不管是吴蔚还是蓝林琳，他们还能支撑一个多小时吗……
医生应该已经给他俩都处理好了伤口，如果那条眼镜王蛇咬他俩时没有释放毒液的话还好，可我认为那是不可能的。眼镜王蛇会攻击他俩是因为欧阳佳佳或芭娜娜操控的缘故，欧阳佳佳就是想要致蓝林琳于死地，怎么可能不释放毒液……
“真是精彩了，胡永一，又是二选一呢，都是人命，你该怎么办呢？”八云扇着扇子，一副静观好戏的样子。
“救吴蔚！”我咬咬牙，一点儿也不犹豫地说。
我的决定和反应让迟啸景林他们惊愣住了。八云也稍稍愣了一下，接着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微微一笑，“一直听说你对于人命关天这种事总是犹豫不决，优柔寡断的呢！没想到这次竟那么果断，真是出乎我意料啊！”
“先救吴蔚！”我不理八云，又对护士说了一声。
“哦……哦……”护士被我的气势震住了，原本一直淡然的她，语气变得慌乱了一下。
其实我根本没有权利决定先救谁，只是我想要先救吴蔚而已，就这么说出口了。我不知道接诊医生能否听从我的决定，我只单方面的代表了吴蔚的亲属，没有资格替蓝林琳做决定。可我顾不得蓝林琳的死活了，两个选一个，我一定选择救吴蔚！
为什么？为什么面对这次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吴蔚……之于我真的重要到这地步了吗？我想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吴蔚对我到底有多重要……不过，似乎没有必须细究这个问题了，在我还没意识到吴蔚对我有多重要这个问题时，我的身体已比思想先做出了反应，还不足以证明他对我的重要性吗？
人命或许都是平等的，但不同的人对于每个人存在的意义是不同的。人都是自私的，我不得不承认……任何大公无私，碰到自私都得靠边站。如果说是要杀一个人才能救一个人的话，我一定做不到，但现在我只是在同等危险的条件下，选择先救我在意的人罢了，我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
“等等！”八云喊住那个准备进入急诊室的护士，慢悠悠走到我身旁，收起折扇说：“胡永一，你这样选择，就是杀了蓝林琳的意思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刚刚在意识里想着自己并不是在杀人，而是选择了救人，八云就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刺激我。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杀……我杀了她……？不……我只是……想先救吴蔚而已……”我被八云的话弄得迟疑了，原本没去想蓝林琳的生死问题，只一心想着先救吴蔚的问题。此刻却因自己被指控为在杀人而犹豫了。这也是自私，害怕自己背负蓝林琳死亡的责任，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着想。
“请你不要说这样的话，胡哥只是选择了救人而已，你不要给他扣上那么大的罪名，给他那么大的压力！”温震博愤怒地斥责着八云。
“哦？这就算很大的压力了吗？那看来吴蔚对你来说还不是那么重要嘛！”八云笑笑，用折扇勾了勾温震博的下巴，话却是冲着我说的，“我再给你来点儿刺激的吧！如果蓝林琳就这么死了，针对欧阳佳佳的投诉申请可能就会无疾而终，因为没有投诉受理回馈的对象，我会中止对欧阳佳佳的处置哦！”
“什么？！”我一声不仅仅是我叫出来的，在场的人都为此吃了一惊，急呼出声。
“怎么可以……不是已经确认受理投诉了？怎么还能中止的？”Amanda跑上前来质问八云。
“怎么不可以，我都是按流程办事哦。”八云礼貌地笑笑回答Amanda，等待我的反应。
迟啸首先开口劝我：“大胡，还是救蓝林琳吧，没准吴蔚能熬到省城那边把血清送过来呢！蓝林琳若是死了，你这一个月来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若蓝林琳死了，这一个月的努力就白费了？若吴蔚死了呢？没了他，对我有什么影响吗？
“岂止白费，谁知道欧阳佳佳逃过了处罚会做出什么报复社会报复我们的行为来呢！”董雪海在一旁助攻着迟啸。
“阿一……”景林神色黯然地看着我，只是喊了喊我，并没有说其他的话。
“胡哥！救吴小叔吧！别管他们怎么说。”温震博不被他们影响，仍旧站在救吴蔚的这一边，支持着我。
“对啊，救吴蔚大叔！凭什么要把欧阳佳佳为非作歹的帽子扣在胡哥哥头上，胡哥哥不过是想救他想救的人而已。其他人死或不死，和胡哥哥有什么关系！”Amanda也支持我先救吴蔚，与迟啸他们争锋相对着。她抓着我的胳膊，安抚着我纠结混乱的心，轻声对我说：“这一个月来的努力白费无所谓，胡哥哥，不救吴蔚大叔，你的余生会充满悔恨，只剩浪费了！”
“有意思！有意思！你们不是一个团队吗？竟意见不同吵起来了，哈哈。”八云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还不都是你，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始作俑者。我看着她，在心里骂到。
“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到底先给谁使用抗蛇毒血清？”一旁的护士不明白我们在说些什么，催促着我们做决定。
凭什么让我做决定！为什么要把他们的生死责任归咎在我身上！我有什么资格决定他们的生死！！
我捏紧了拳头，胸闷不已。纠结，不安，忐忑，混乱……我该如何抉择？
“喂！快点决定啊！越早注射血清对病人越好！”
“胡永一，不救蓝林琳，不止是她会死，欧阳佳佳一定还会杀更多的人！”
“胡哥！别管其他人了，救救吴小叔吧！别犹豫了！”
……
他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刺激着我的鼓膜，让我更加耳鸣舌燥了。我的心脏跳速恐怕已到了极致，血压现在一定很高，头有些发晕。我明明都还没恢复过来，现在又面临这样的压力刺激。
不论是吴蔚死还是蓝林琳死，我都难以承受这个结果。循心而为，还是……
“救……蓝林琳吧！”我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我闭着眼低着头做出了这个决定。
“胡哥？！”温震博惊讶地大叫，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阿一……”景林淡淡喊了我一声，我好像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喜悦，他在高兴我舍弃了吴蔚选择去救蓝林琳吗？
“为什么啊？胡哥哥！你不救吴蔚大叔一定会后悔的！”Amanda拉着我的手喊着我。
我甩开她，一拳打在墙壁上。痛苦不堪地喊着：“不要问我！不要再问我了！为什么要让我决定！我……和我没关系！不管谁死了，都和我没关系！不要逼我！不要再逼我了……”我急促喘息着，血气上涌，心率加快，血压升高，眼前突然变模糊对不上焦了，我耳边依旧回响着他们七嘴八舌的声音。
“阿一阿一！”
“胡哥哥！”
“别围着他，搭把手把他带到宽敞通风的地方去……”护士反应最快地快步上前扶住即将晕倒的我，指挥着他们把我往急诊部大厅外带。
……
耳鸣，一直耳鸣。目之所及……天花板，日光灯。我的头枕好柔软的东西，但身体下面却有些冰冷坚硬。我头有些沉，侧过身，才发现自己枕着景林的大腿，躺在冰冷的铝制长椅上。
“阿一，你醒了啊。感觉好些了吗？”景林摸了摸我的额头，温柔地问我。
“救……救谁了？”我捂着耳朵，拍了拍脑袋，想赶走耳鸣。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抗蛇毒血清最后给谁用了。
“我不知道呢……你晕倒了我就一直在这儿陪着你哦！”景林没有给我答案，顾左右而言他，“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还是身体太虚的缘故，多休息休息就好了的……”
“吴蔚……死了吗？”我知道景林不愿和我提及吴蔚，但我想知道结果，或许问他吴蔚死没死他能给我答案吧，即便他不回答，我也能从他的反应得到最直观的结果判断。
景林的眉眼闪过一丝怨恨，收起温柔地说：“我说了我不知道，阿一。反正最后你让护士先救的是蓝林琳。”
是啊……我说了先救蓝林琳……我放弃了吴蔚……他死了我会内疚一辈子，他没死我也没脸再见他。
“对不起……”我撑着身体坐起来，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呢喃着。
景林的目光依旧冷峻，他看着我不说话，眼神里有怨恨，有不甘，有怒火，那么多情绪全都抛过来，击打在我身上。
“对不起……”我又说了一遍。
“阿一这句对不起是对我说的，还是对吴蔚说的呢？对我，对吴蔚，阿一都没有错，不必道歉。”景林用没有感情的声音问我，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说完，景林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中心医院。
一旁的董雪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跟着景林走了出去。
迟啸坐到我身边，语重心长地说：“大胡，从没见过小景这样呢……虽说平时感觉他有些阴阴的吧，但对于你，他总是态度明确的。你俩的事我也不多做评价了，毕竟感情这种事说不清对错。不过我觉得，既然你心中有答案了的话，还是有始有终的好。把话说清楚，做个了断，好聚好散嘛。”
我也想好聚好散……诚如八云说的，只有还有一方爱着，就没法好聚好散，分手亦是朋友。
“对不起……我会和小景说清楚的……”我低头又说了一次道歉的话，抬眼看着迟啸问：“大迟……吴蔚他……死了吗？”
“我不知道。别说我冷血，大胡，我不像你那么无私，我只关心我在意的人。相比吴蔚的生死，我更在意小景现在的心情。”迟啸说完，愤愤地起身，也离开了医院。
急诊大厅里就我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人们来来去去，急急忙忙地在医院里穿梭，十分忙碌。只有我呆坐在原处，魂不守舍地看着地面，坐立难安，不知道接下来我该干些什么。要不，我还是自己去问问护士吴蔚怎样了吧……
“胡哥哥！”Amanda的声音把我从魂不守舍的沉思中拉回来。我抬头，看着她从急诊室的那边向我跑来。“胡哥哥……咦？怎么就你一个人了？Yuki他们呢？”
“小……小艾，吴蔚他……”我张口又是询问吴蔚的情况如何，做好了被她吐槽的心理准备。
“放心吧，吴蔚大叔没事……”Amanda回答。，她扶着我坐下，难掩心中兴奋地向我说着我晕倒的这半小时左右里发生的事。
我晕倒后，迟啸和景林把我抬到了大厅长椅上休息。温震博并不赞同我让护士先给蓝林琳注射抗蛇毒血清的决定，在急诊室门口挡着护士，不依不饶地让她先给吴蔚注射血清，搞得现场有些混乱。
是八云阻止了温震博的闹腾，她用折扇轻轻摁在温震博的胳膊上，温震博便顿时失去了力气，停止了对护士的阻挠，全身定在原处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护士走进了急诊室。
随后，护士再度从急诊室里出来，八云上前问了问是否已经给蓝林琳注射使用了抗蛇毒血清，得到确认的消息后，她才把放在温震博胳膊上折扇松开，还他自由。
同时，八云还将折扇扇面的韧纸撕了下来，递给温震博，告诉他：“既然蓝林琳没死，她对欧阳佳佳的投诉就继续，我不会允许在我处理投诉申请期间发生伤亡事件的。这个你拿着，贴在吴蔚被蛇咬的位置，他体内的蛇毒就会被吸出来，等到这张纸完全变黑，他体内的蛇毒就清除干净了。”
本还因八云刚才阻挠自己拦住护士而有些气急败坏的温震博，在拿到折扇扇面的韧纸后，来不及多想，也没功夫质疑真假，不顾护士的阻拦，拉开急诊室的门冲了进去。依照八云交待的，把韧纸贴在吴蔚那已经肿胀溃烂的右手虎口上……
“真的很神奇，胡哥哥！那张做折扇扇面的韧纸，在贴到吴蔚大叔的伤口处后，真的开始慢慢变黑了，像是滴液试纸一样。而且，毒素清除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呢，吴蔚大叔的原本发热的身体，温度立马降了下来，红肿溃烂的手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完好无损。好家伙，可比注射抗蛇毒血清的蓝林琳好多了，蓝林琳被蛇咬的胳膊现在还像个烂萝卜一样，她本人现在还在昏迷中呢。而吴蔚大叔都已经对温震博的说话声有些许反应了，你说神不神奇……”Amanda兴奋不已地说着，听得出她的兴奋并不是源自吴蔚得救了，而是自己亲眼目睹了八云的神奇力量。
我靠在长椅椅背上，有种说不出的释然感。仰面朝天望着天花板和日光灯，不觉得刺眼，只觉得眼睛温润温润的，眼泪满框溢出来了。吴蔚得救了，太好了，吴蔚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