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闹钟响起,陆离总是比俞安雨先醒,肩负着关掉闹钟,把缠着自己的这只大狗狗叫醒并哄他起床为人民服务的重任。

陆离按灭闹钟,俞安雨的起床气按时发作,待陆离按灭闹钟第一时间又将他箍回自己的怀里。陆离记得昨天自己在沙发上看书等俞安雨,看到半夜实在是太困了,就窝在沙发上打了个盹儿,看来自己是真的累了,连俞安雨什么时候回家把自己抱上床都毫无知觉。

在俞安雨的怀里翻了个身,陆离凑过去吻了吻俞安雨的唇,柔声哄道:“该起床了。”

俞安雨刚还皱着的眉头被陆离一个吻轻松熨平,他的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回吻陆离,用迷迷糊糊的声音向陆离抱怨:“不是让你不要等我吗,昨天本来身体状态就不好,在沙发上睡着了感冒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陆离理直气壮,“感冒了就刚好借题发挥,看你还敢不敢加班到深夜。”

俞安雨无奈一笑,自己是拿陆离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就是吃定了自己舍不得他受一点苦,拿什么威胁自己都没拿他的健康威胁自己好使,从读书的时候开始就这样,知道自己为了打球没写作业,他就把他的作业藏起来,混在一堆差生中和自己在走廊的寒风中罚站,让自己再也不敢不写作业。

俞安雨只能把陆离用力揉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小祖宗,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陆离从俞安雨怀里仰起脸蛋儿,陆离很瘦,脸只有巴掌这么大,有些嘚瑟地鼓起两颊,俞安雨垂眼看他,是个难得看起来有肉感的角度,那是任何人都不曾见过的陆离,双眼如孩童一般明亮,脸上带着胜利者独有的骄傲:“在你面前,我还要讲道理的吗?”

俞安雨无条件缴械投降,松了一口气,只得乖乖认命:“在我面前,你就是我的道理,老婆大人说什么都对。”

“那你就别揉我屁股了,快起来吧。”

“昨晚都没吃到一口老婆,现在过过干瘾也不行吗!”俞安雨说着就要开始闹了,只手上揉还不够,还要用已经立起来的老二向陆离示威。

“过时不候,俞队。”陆离抬起手指按住俞安雨又想凑上来吻自己的唇,“今日份晚上六点后才能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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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把俞安雨的衬衫熨好拿到客厅时,俞安雨正光着个膀子站在开敞式厨房的灶台前煎鸡蛋,昨天周一,料到会堵车,便没在家里做早饭,只在市局门口的早餐店买了豆浆油条,却没料到陆离还没来得及吃就接到任务出外勤,就有了陆主任在现场低血糖发作差点晕倒的惊魂一幕,俞安雨是不敢再怠慢了,不但要给陆主任安排营养早餐,还得亲眼看着他吃进肚子里才能放心。

旁边蒸锅里蒸着速冻豆沙包和虾饺,已经上汽了,趁着这功夫俞安雨顺手煎两颗鸡蛋,餐桌上已经倒好了两杯热气腾腾的牛奶,陆离站在原地看着俞安雨,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念头,这大抵就是人们常说的人间烟火气,无论将来会有多少棘手的难题,人类终究会在这般平凡美好的当下变得柔软无比。

俞安雨听到脚步声,也抬起头来,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流氓,又偷看老公的腹肌。”

陆离耸肩,随手把俞安雨的衬衫搭在沙发靠背上,朝着吧台走去:“第一,我看我老公,不构成偷看,第二……”陆离垂眼看俞安雨手里的平底锅,语气宛如性冷淡,“我只是在确认我的那颗煎蛋是不是单面煎的。”

两个人在餐桌前坐下,陆离用手掰着豆沙包,问俞安雨:“昨晚几点回来的?”

俞安雨喝了口牛奶,说:“两点过,看你睡在沙发上,当场一个头两个大。”

陆离顺势把手里掰下来的豆沙包喂进俞安雨嘴里,有些不高兴:“这么晚,你得把人三代的资料都看完了吧?”

俞安雨乖乖咀嚼被陆离塞进嘴里的豆沙包,也没有解释一句,从俞安雨的反应上来看,这个方知有似乎并不简单,可能遇到了一些小困难,若是自己能帮上忙的,他自然会开口,现在他什么都不说,自己也不必揪着不放,两个人在工作上有这样的默契与信任。

陆离咬着豆沙包,也没有再说话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早间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念稿声,那些事情好像很遥远,无论是中东导致国际石油价格上涨的紧张局势,还是索马里又在兴风作浪的海盗,连带联合国难民署公布的最新欧洲难民数量,这些都是真真实实发生在当下的事情,却没有影响世界这个荒诞的大机器有条不紊的运作。

陆离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苦笑,他在变得麻木,听不见遥远的哭声,连近在咫尺的死亡也无法泛起他内心的波澜,昨天他和孙瑜一起解剖完宋罄,在他眼里,这只是他参与解剖过的所有尸体中的一具,这些尸体都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也不会再有情绪,而陆离作为法医的使命,就是客观地去还原他们的死因,甚至坦然地去探索他们活着的时候难以启齿的秘密,他的职业素养将感性从他的体内割裂出去,生而为人的情感认知却又不断提醒他要保持慈悲。

陆离漫不经心地将视线落在俞安雨地脸上,也只有他了,能够牵动自己的情绪,提醒自己还活着的存在,就只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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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俞安雨终究还是开了口,他垂着眼看着眼前味碟里的酱油,“一直我都有意回避在案件中过多主观臆断,可我昨晚想了很久,虽然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但我却几乎笃定,是方知有杀了宋罄……”

俞安雨抬眼望向陆离,眼里的感情很复杂,无奈、不解、却没有对一个罪犯该有的厌恶,他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因为这些,都是‘方知有’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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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安雨等不及方知有下课了自己来警局,把陆离送到市局门口,就和已经等在门口的齐一慈去方知有任教的C大了。

陆离目送着车消失在视野范围,才转身走上了台阶,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陆主任!早上好呀!”

陆离停下脚步,回过身,脸上带着营业的微笑:“陈局,早。”

陈青云乐呵呵地加快脚步上台阶,问陆离:“俞队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说着似乎是为了确认,回过头扫了一眼临停车位,的确没有俞安雨那辆霸道的路虎。

“俞队和齐队出去了,昨天的案子,有个嫌疑人。”陆离抬起手捋了捋耳边的头发,最近案子多加班也多,连续两周周末都勉强只有单休,唯一的休息日还要被俞安雨压着要个没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出门理发,回过神来想不到头发已经这么长了。

“嗯……这次的案子,派出所确实没处理得好,我们这边网警也没监控到,罗局昨天和我说了,不要有压力,也不要被外界的那些言论影响,觉得有疑点,就一定要弄清楚,更是要给民众一个真相。”

“明白。陈局,有您在背后支持,俞队一定会调查出真相的。”

陈青云拍了拍陆离的肩膀,语气无比慈祥:“你也要在背后支持俞队。”

陆离游刃有余地和老头打起太极:“这是当然,局里每一个科室都一定会尽全力支持俞队。”

老狐狸笑而不语,陆离又恭敬颔首:“那陈局,您忙,我还要去刑侦队那边拿份资料,我就从这边走了。”

“嗳,你忙你忙!”陈青云大手一挥,是与陆离作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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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走到转角才收起脸上的笑来,倒不是刻意隐瞒自己和俞安雨的关系,毕竟是公职人员,所以在局里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公开,大家都知道两人是高中同学,现在又住在一起,关系好点、出双入对也都没什么问题,至今还有人给俞队介绍女朋友,每年来实习的警校小师妹也都无一例外会被刑侦队的俞队迷倒,无论是否出于主观意愿,大家似乎都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和俞安雨关系很好这件事,两个人那些亲密的举动在他们看来也只是友情经过漫长的岁月转化成了亲情而已。

但两个老头当了这么多年刑警又不是吃素的,估计早就已经试探过俞安雨了,这反倒是让俞安雨把心里瞒着大家还有些过意不去的担子放下了,在他们面前就是半承认状态,和自己的肢体接触他也不避讳了,罗局平时不怒自威,从不把局里这些儿女情长放在眼里,他看好的是俞安雨的能力,根本就不在乎俞安雨的性取向,但这位陈副局长就不一样了,老头成天腆着个啤酒肚,乐此不疲地利用多年的刑讯技巧从不同人口里套出局里的各种八卦,这样的试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陆离是没法像俞安雨那样破罐破摔,所以到现在还守口如瓶,这反倒是勾起了老头的兴趣,三天两头找到机会就想来试探一番。

陆离轻叹一口气,自己激起了老头的求知欲,目前看来,就算俞安雨在陈副局面前大方承认了,他也要赌上三十年老刑警的尊严亲自把自己的嘴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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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敲开了刑侦队办公室的门,另外三人都在办公室里,宋越咬着大肉包子,转过头来一看是陆主任,囫囵吞了下去,开口道:“陆主任,俞队和齐队去C大了,他不在这里。”

陆离轻轻点了下头,应道:“我知道,我是来找月月的。”

汪月歪了歪头,有些诧异:“陆主任需要什么材料吗?”

“你把给俞队的方知有的资料也给我一份吧。”

“哦!”汪月一看文曲星下凡,连忙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给您打印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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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话大概是陆主任的养狗日常(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