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陆离给俞安雨量了体温,体温已经回归正常了,他的精神状态很好,问他也说嗓子没有不舒服了,头也不晕了,但陆离知道,真要还不舒服,俞队也不会承认的,他急着回去查案子,只要不是病到不能动了,没什么能阻止劳模俞队回到他的工作岗位上。

陆离放下额温枪,把脸埋进俞安雨的怀里,俞安雨一顿,察觉到了这是他温柔又坚强的老婆大人在撒娇,便双手一发力,把陆离托着抱了起来,四平八稳,没有一点疲态,陆离抱住俞安雨的脖子,瘪了瘪嘴:“就休息了一晚上,又想回去工作了。”

俞安雨咧了咧嘴:“老婆,我没事儿了,倒是你,一晚上都没睡,我给陈局说一声,你下午再去局里吧,嗯?”

陆离用额头贴着俞安雨的脸颊,低低地应了一声,俞安雨回应似的蹭了蹭,偏过头吻了吻陆离的额头:“老婆,辛苦了。”说着抱着陆离往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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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安雨的车昨天让冷星宇开回市局了,他只好开着老婆的迈巴赫出门了,听说钟诗婷醒了,他便径直去了医院。

从李卫东身上取出的弹壳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他手臂上的弹壳直径9毫米,能够打中他,射程在百米左右,最多两百米,视侦正在以此为半径加紧排查附近所有监控;而李卫东头部的子弹来自杨逸舟,为了阻止沙恒把李卫东丢下船,他一共开了两枪,第一枪打中了被沙恒扛在肩上的李卫东,第二枪才打中了沙恒。

车载扬声器里传来汪月的声音:“化验结果一出来,你不知道罗局有多生气,他直接杀到二队办公室去问‘杨逸舟在哪里’,我感觉我在楼下都听到他的咆哮声了……”虽然汪月的描述带着极大的夸张成分,但俞安雨也能够猜到罗局会有多生气,要是李卫东那时候还活着,后果不堪设想,杨逸舟这一枪不仅没把人给救下来,反倒会害死人质,绝对是重大过失。

“圆圆姐就赶紧把杨队从医院叫回来了……老大,这……船上这么颠簸,听圆圆姐说那时候李卫东是被沙恒扛着的,杨队是想射击沙恒,误伤到李卫东的,况且尸检结果都说了那时候李卫东已经死了,都不能算误‘伤’了吧……杨队不会有事吧?”

“这是罗局和杨队的事,你别去操心了,我安排给你的事情你给我好好做,一会儿发给我。”

“知道了……”汪月啜啜着说,“老大,你真的没发烧了吗?身体没事了吗?”

“没事了没事了,好了,挂了。”俞安雨挂断电话,打灯要转进医院,门卫朝他摆手:“没车位啦!让人下车您开去旁边儿停车场停吧?”

俞安雨掏出警察证,说:“警察办案,麻烦您让我进去一下。”

门卫赶紧绕回去抬杆,恭恭敬敬地鞠躬:“警官您辛苦了,进门左边儿,有工作人员给您指引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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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安雨把车停在内部停车位,甩上车门快步朝着住院部走,刚跨上住院部的台阶,一阵风吹来,眨眼的功夫,眼前就被一根缓缓飘来的纱巾遮住了,桑蚕丝的纱巾十分轻柔,俞安雨抬手便抓住了它,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颤颤巍巍地在下台阶,看着着实让人捏一把汗,俞安雨两步跨上去搭了把手,老太太一愣,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老太太慈眉善目,一开口,声音却并不好听,像是个破风箱:“谢谢你……”

俞安雨倒没有表现出对她声音和长相不符的惊讶,看到她布满颈纹皱巴巴的脖子,俞安雨意识到她是自己手里纱巾的主人,连忙说:“没事没事,这纱巾是您的吗?”

老太太笑眯眯地点头,不住地用她嘶哑的声音道谢:“谢谢……”

俞安雨把纱巾还给她,也笑了:“没有没有,举手之劳,您太客气了。”

这老太太看着有些面熟,但俞安雨也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了,没好开口问,身后就传来一个女声:“噢!我天!太太,您慢点儿!”

俞安雨抬起头,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胖女人追了上来,老太太也回头看到她了,开口用并不动听的声音解释:“没事,你别担心,我没有要自己走,纱巾被风吹走了,是这个小伙子替我抓住了。”

“噢,谢谢谢谢!”胖女人连连向俞安雨道谢,继而转过头看向老太太,语气里满是抱怨:“您这是在害我呢,我去个洗手间的功夫,您要是摔倒了,黎先生又要教训我了!”

“嗳,不会的……”

“妈!”老太太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男人的声音,俞安雨又抬起头,就看到黎万海正站在台阶上,手里提着印有医院信息的塑料袋,里面装着的应该是X光片和病例,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黎万海才开口:“俞公子,你好。”

在这里看到黎万海,俞安雨有点草木皆兵,立刻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警惕地盯着他,但很快就放下心来,钟诗婷在哪个医院是没有对外公开的,黎万海不可能知道,再看看他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和一起出现的老太太,很显然他出现在这里只是个巧合。

老太太忙开口解释:“我的丝巾刚才被风吹走了,是这个小伙子替我接住了。”

“哦,”黎万海也笑了,有些无奈地转过头看俞安雨,“谢谢俞公子了,我妈前几天摔了一跤,年纪大了,骨头脆,虽然没有折,但还是有些使不上力,没人扶下这台阶,够呛。”

俞安雨脸上的神色也有了些缓和,说:“没事,举手之劳。那你们忙,就不打扰了。”说罢朝老太太颔首,目光又扫过黎万海,迈开步子上台阶了。

俞安雨朝着住院部大门走,就听到身后黎万海的声音越来越远:“非要去学校么,都这样了,就让学校安排其他老师上你的课不行吗,本来你嗓子也不好,又摔了跤,哪能站着讲课啊……”

*

俞安雨到了钟诗婷的病房,她正靠坐在**,神情呆滞放空自己,齐一慈和冷星宇也并没有要和她寻求交流的意思,俞安雨走近了,齐一慈才贴着俞安雨的耳边说:“醒了就这样了,谁都不理。”

俞安雨提了提裤腿,在病床旁的独凳上坐下了,开口道:“钟诗婷,你好,又见面了,我们之前见过,我姓俞。”

钟诗婷闭上眼睛,没有回应俞安雨,她认得俞安雨,这个人之前约自己在咖啡店见面了解李锦奕,又在市局里对自己有过短暂的审讯,没从自己这里得到信息却也没有纠缠,以及昨天,是他把自己从坠入深海的窒息感中解救出来。

“早知道是这样,就不逃了……让警察抓住他,他也不会死了……”钟诗婷睁开眼,眼神空洞,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我想救他,却害死了他……逃不掉的,一直都逃不掉……”

“导致李卫东死亡的是他腹部的刀伤,失血过多,所以,腹部的刀伤是怎么来的?”俞安雨见她开口了,便询问道。

“‘沙丁鱼’捅的,他就是奔着杀东哥来的,他和东哥之前就有恩怨,应该也是一个借了高利贷的赌鬼。之前东哥跟着一个赌场放贷的大哥,负责帮他追债,呵,赌的时候倾家**产不计后果,最后却归咎于追债的人要得紧,就好像酿成悲剧的,不是他自己……把责任转移到别人的身上,从而原谅作为罪魁祸首的自己,自欺欺人地用恨意浇灌这朵记忆的花,日积月累,就会丢掉所有负罪感,只记得那个‘仇人’……这些都在老板的意料中,所以他放我们逃走,一步一步走进他设下的圈套,让你以为有希望逃,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喜欢看的,拼尽全力却竹篮打水,他喜欢看爱而不得,求而不得,喜欢看人背水一战又一败涂地,他掌控了全局,却不动声色,这是他给我们的惩罚,试图逃脱他约束的惩罚……”

俞安雨怔怔地看着她,心脏像在打鼓,他唇干舌燥,几乎发不出声音,真相就在眼前,只要自己开口,眼前的钟诗婷一定会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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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能先告诉我吗,谁是,你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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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问题来了,谁是你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