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离开长安的那日起,他们俩父子便闷闷不乐的,在路上一言不发,车夫都有点怀疑他们送的是两尊佛像。

马车在路上行了约莫十天,才到徽州。去县衙必经一座山,那条道上更是荆棘丛生,树荫蔽日。看上去特别荒凉,就像无人之地。

车夫正打算停下来让马歇歇,顺道让厨子在道旁弄点柴来做饭,他家两位爷从来没到过这种地方,难免不习惯吃那干粮,厨子从府里弄了些活物,一路上为了照顾那些鸡鸭,专门腾出一辆马车来。

突然听到嗖的一声,从他们歇息的树上面蹦下个蒙面人来。那两位爷顿时大惊失色,吓的抱在一起动都不敢动。

车夫他们几个想着,这一个人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这可是徽州刚到任的县令大人,你瞎了眼了么?”其中一个车夫刚说完,那人双手撒出的粉末落入他的眼睛里,他立即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最后那人轻而易举的将他们一行人全部放倒,将他们的马车同财物等尽数掳走。也许是天不绝他们,恰逢翠翠刚从城里回来,经过这里。

当义山睁开眼时,以为自己在做梦。浑身的疼痛提醒了他,这不是在梦里。翠翠见他醒了,连忙过来,扶着他坐起来。

“少…不,这位公子你伤还未好,躺着吧。”翠翠差点说漏了嘴,自己已经不是那个翠翠了,自从救命恩人帮她换脸之后,她就再也不是那个在李家大宅打杂的翠翠了,而是少爷那日在崇光寺见到的超脱凡俗的女子。她从那日起便嫉妒起那张脸来。以至于后来救命恩人说能为她换脸,她二话不说的取出从少爷房中偷来的丹青让恩人看。

“无碍,敢问姑娘芳名?”

翠翠琢磨了半响,才慢吞吞的挤出“桔夏”两个字。义山听了满心欢喜,能再次遇见她,这一路的艰险又算的了什么。

“多谢桔夏姑娘相救,实在是感激不尽。”翠翠连忙摆了摆手,“哪里,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他没站多久便觉得

浑身酸痛,大概是那贼人下的毒手。“你一个姑娘家,住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不害怕么?”

“这里倒落个清净,有啥好怕的,我又无万贯家财,又没仇家寻仇,何惧之有?”

“那倒是。”

“公子,你还是躺着吧,你伤口都还没愈合呢。”翠翠差点又叫他少爷了,这之后可要多加小心了,万一露馅可就糟了。

义山他爹的伤并不重,但养了六七日才好。但他们却在那里逗留了数十日,好在朝廷那边并没有来公文催促他们赴任。其实李父早就看出义山之所以要他在这里逗留这么久完全是因为对那位姑娘有些许情愫,只是未曾拆穿。

直到那日,李父才提醒义山时候不早了,要赶去县里赴任了。义山不舍得桔夏,恳求李父让翠翠一同前往。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得让人家姑娘的父母同意才好,你还得下聘礼不是?你这样随随便便的带她走,成何体统!”

“父亲,这我都知道,只是桔夏父母早亡,她早些年被一位侠义之士所救,如今就等他回来,我立即提亲。”

见义山如此坚决,李父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县里得先去通报一声才是,于是他便同车夫单独前往县里,先去赴任,等到了日子,再来提亲不迟。

义山便留在了翠翠那里,当然还有那个伤了眼睛的厨子。李父到了县衙,偌大一个衙门竟无一个衙差。他从公堂径直走到内堂,才见到一个战战兢兢的小丫鬟在那里沏茶。

他摆了摆手,让她别砌了,他也不会喝。“那些衙差呢?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那小丫鬟放下手中的茶盅,“大人,这里已经整整三年没有县太爷了,衙差们早回家种地去了。”

他这才明白为何自己迟了那么多日竟无人去催促的原因了,圣上这是要让他和义山在这里自生自灭啊。

“那大人,如若没什么事的话,小的先告退了。”

“你下去吧!”

他本来也不指望能从一个小丫鬟嘴里问出什么来,如今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还是管家的想的周到,让宅子里唯一一个会耕地的伙计随着他们来了。

只是那些干粮什么的,竟被一个蒙面的强盗给掳走了。他觉得有点头晕,就在那内堂里的厢房里躺下了。

醒来时已是午时,被一个彪形大汉盯着看了很久。“你是何许人也?为何私闯县衙?”他从那人的装束可以看出,此人大概是那些回家种地了的衙差的其中之一了。

“我有公文在此,你看看,我是新到任的县令。”

他自从被那强盗伤过之后,便惧怕起手里有兵刃的人来。急匆匆的从衣裳里掏出御批,摊开来给他看。

那人仔细看过之后,将那文书双手托着呈给他,并单膝跪地行礼。“大人,您终于来了!”他被那人弄蒙了,这会儿又行礼来了。

“赶紧起身吧,这里是内堂,不必行礼。对了,你是这里的衙差吧?”

“小的的确是县衙的衙差之一,大人你有所不知,我们这里自从三年前前一任县令溺死之后,朝廷那边就再也没有派官爷来过,直到您来已经足足有三年整了。”

他听后吃了一惊,不是因为听到前任县令的死因,而是眼前这位彪形大汉,竟在他面前哭的像婴孩一般。

“请节哀,那前任县令有留下来公文之类的东西么?”

那人冥思苦想了一阵子,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那能带我去书房么?”那人立即转过身去,走在前面为他带路,最终来到了一个看上去雅致的房间,显然有人打扫过,虽然主人已经三年没来过,却依然洁净无尘。

“你出去吧,我有事再唤你。”他想看看这里有什么遗留下来的公文,显然不想有人在一旁打搅。

那人行了礼,便告退了。虽然看上去很粗鲁,但实际上他的行为还是挺合礼数的。他看着那身影消失在那条走廊尽头之后,才埋头找起前任县令的文书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