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为什么,为何他们要来此处?!”虽然并不完全懂黑衣男子的话,但祝云沧已经渐渐明白了那空中几人的厉害,仇恨与无助交织心间,让他这颗仅仅十岁的幼小心灵几乎崩溃。

“因为此剑。”黑衣男子将那柄黑色的长剑置于身前,道。

“这把剑……为什么?!为什么?”祝云沧无论有多么聪明,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无法度猜此时的原委,其中的复杂过程更是难以想象。

“你知道此乃何剑么?”黑衣男子淡然一笑。

祝云沧不敢开口,静静望着黑衣男子那妖异邪魅的脸。

“此剑名唤毁殇,乃上古六邪剑中的一柄,获得他,能掌控如何强大的力量,我想不用我多言吧。”黑衣男子道。

祝云沧咬了咬牙,他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但心中仍有无数疑虑:“那……那他们怎么会来这里,这剑不是我们这儿的东西,剑怎么会掉下来,怎么会在你手里,你要做什么?!”他一连串问出许多问题,语气越来越激烈,神情亦越发恐惧。

“放心,我不会杀你。”黑衣男子笑了笑,不过,这件事的确因我而起。

“你……”

“这柄剑是我从山崖上扔下来的,这些人,也是我通知的。我告诉他们毁殇剑就在鸿蒙谷,让他们自己前来寻找,哼……”黑衣男子冷哼一声,仿佛对面前的一切十分不屑,嗤之以鼻。

“你……你为何要害我们……为什么?”祝云沧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来,也不管那百灵部的上空依然有着四大门派的掌门的监视。

“哼……这种事情,岂能怪我?”黑衣男子道,“那帮沐猴而冠的家伙,整天满口仁义道德,看似个个都是正人君子,我就是要看看他们在利欲熏心时所表现出来的真面目,让大家看看,他们是如何丑陋,如何肮脏。”

“那现在你看到了……”祝云沧道,“也看够了……剑既然在你身上,你快去,快去救他们!”说着,祝云沧已跑到大青石的另一侧,就要冲下陡坡。

“怎么,你想要送死?”黑衣男子望着祝云沧。

“无论如何,这件事是你造成的,你不能看着百灵部的人被他们杀害!”祝云沧道。

黑衣男子也站起来,脸上挂着值得玩味的笑:“你这小子,真是有趣,我在山崖间看得清清楚楚,这整个部落的人,无人不对你施以奚落、白眼,你在这里被视作异类,但即便如此,你却还是要拼命去救他们,这却是为何?”

祝云沧道:“九婆婆曾对我说过,冤有头、债有主,他们在我身上所做的,我都用我的方法报复过了,三淼诬陷我偷了他的猎物,我就在他煮肉的锅里下了草药,让他拉了三天的肚子;秋生叔骂我娘,说我是怪胎,我就在他上茅房的时候用弹弓射他,把大石头扔进茅坑……总之,所有人,所有人都已经被我惩罚过,他们不应该死,就算他们那样对我也还不该死!”

“那他们敢你走,又怎么讲?”黑衣男子问道。

“这岂非是因为你将那柄剑从山崖上抛下来的结果,不但害了我,还害了百灵部所有人!”祝云沧不再迟疑,反身向坡底奔去。

“这小子,竟与我从前有几分神似,可惜……太天真、太善良,以后……总会处处碰壁。”黑衣男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我就帮你一回。”

看着祝云沧冲入百灵部之内,黑衣男子一个箭步跳到青石之上,将毁殇掣在手中,双指并拢轻轻滑过剑身。黑色的光晕向上腾空散开,清越的剑吟响彻天宇。

天空中的四人顿时被这一声清响所吸引,纷纷将目光投向黑衣男子。

“那里!那是!”率先叫起来的是炼火教教主黎天烬,“就是那把剑!”

“声若龙吟,剑散黑光,妖邪异常。”灵云子捋了捋下巴上的长须,道,“不错,就是此物,不过那持剑者是谁?”

“九玄宫传信,门派叛徒司空无方持剑叛逃,最后将毁殇抛入山崖之中,其人亦自行坠崖,莫非那人便是司空无方?”东方笑一柄锈剑,看似无甚稀奇,但拿在他的手上,却带着凌冽杀意。

“若九玄宫所言属实,那这个司空无方应该也是传信于我等之人。”端木药仙道,“看来他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则不会带着剑出现在我们面前。”

“各位小心!”灵云子道。

这几位掌门,方才还势同水火,大地之上,他们的门派弟子尚在互相残杀,可这一刻——当毁殇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一刻,竟似摒弃前嫌,忽然同仇敌忾起来。

来之前,他们并没有确信那情报的真假,更不知这里是否真的存在毁殇剑,但他们还是来了,他们即使将这里的人杀光,山削平,大地翻转、江河放干,也绝不会放过获得这传说中的上古邪剑。

“衣冠禽兽们,毁殇剑就在此处,我乃药此剑剑侍司空无方,你们有种就过来拿吧!”黑衣男子朗声道。

“怎么?这人竟已成邪剑剑侍?!”东方笑有些疑惑,“这一点九玄宫到并未说明。”

“无妨。”灵云子摆手道,“只要能控御那柄邪剑,剑侍亦必须听命于主人,不必担心。”

“这剑原本封印于九玄宫伏魔谷内,如今重现于世,全赖这司空无方所赐,他来当剑侍,也当真是实至名归了!”端木药仙调侃道,“只不过,捉他可就有些麻烦了。”

所谓剑侍,即剑的仆人、剑的侍从,每一柄非同一般的剑——尤其是上古诸神留下的兵器——都有着特殊的灵性,他们与人一样,也懂得思考、懂得记忆。只要某人将自己的血滴在某些有灵性的剑之上,并且在滴血的片刻内心发誓效忠此剑或此剑所蕴含的信念或精神,他便会成为剑侍。

剑侍的力量会随着主剑变强,而且获得主剑的无偿使用权——然而,代价却是,他必须与主剑共存亡,而且,当主剑被他人征服时,剑侍亦不得不效忠于征服者,总而言之,剑侍,便是剑的臣民、剑的傀儡。

“无需多言,待我先将那厮烤熟,再讨论剑的归属!”黎天烬双臂一振,圣火麒麟眼在身前飞快地转动起来,赤红的光芒燃烧冲天,与此同时,司空无方的附近已经多了一圈圈的火焰,如同一个个绳套,越围越小,似乎要将司空无方整个人捆绑于火焰中心。

“三昧真火……”司空无方淡淡一笑。

趁着上方的众人打斗的时机,祝云沧在百灵部内飞快奔跑,此刻,这里已经只剩下死亡而已,偶尔出现的几个人影,也都是望向天空的四大门派弟子。

祝云沧心中只有一个人,此刻,他的力气也只够关心那一个人而已。

不多时,祝云沧便站在了族长家的房门前,族长的身体依然靠在门边,仿佛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守候着自己的家园,但他的脸早已被焚成了一截漆黑的木炭,再也无法做出那些或严厉、或冷漠的神情,也再无法开口敢祝云沧离开了。

“天溟!”祝云沧喊了几声,“天溟?!”

无人应答……

“孤天溟!”祝云沧又提高嗓音喊了一声,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这部落中依然四处都是危险,四大门派的人在村中零星分布巡逻。

依然无人应答。

祝云沧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扳开门前族长的尸体,那具尸体的后背已与门的一侧融为一体,被扳倒的一刻,背部的皮肤拖下一连串的木屑。

祝云沧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现在,他没有多余的空闲用来浪费,他所要做的,是尽快找到孤天溟。

屋中一片狼藉,桌子、椅子、床铺,全被刀剑切成数段——族长夫人,孤天溟的母亲倒在一堆木屑中间,鲜血四散而开,她神情惊恐,双目依然没有闭上,胸口的血窟窿里依然向外散着一片猩红。

“孤天溟?!”祝云沧大喊,然而,依然无人应答。

孤天溟失踪了,又或者,他早已死在了外面。

三昧真火缓缓包绕,司空无方知道,此类攻击无法躲避,即便飞身高空,烈焰亦会如朝霞般升腾,形成巨大的帘幔幕帐,那时候,处理起来将更加棘手。

“破!”司空无方一声断喝,挥剑旋身,黑子的光芒削风四散,那压制而来的三昧真火竟顿时失去了方向,混乱不堪地宛若野火般四处烧灼。

“断!”司空无方再次厉喝,长剑遁地,土石之间顿时产生一道极其罕见的裂纹,向被剑风缭乱的烈焰吹去,顿时,那封锁的三昧真火阵竟似被切断一般,中间去了一块,司空无方也趁着这被切开的道路,迅速闪出了包围圈。

“可恨!”黎天烬还想出手,却被东方笑制止,“我还从未与上古之剑做过对手,不如先让我来会会这小子!”说罢,人已向前飞腾而去,手中的锈剑变得更加凌厉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