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抹杀掉的人
邵雨当然没有想那么多，更想不到自己就那么看人的眼神会让裘玉觉得害怕，他只是时刻观察着裘玉，想看到她露出的反常举动，或者通过左眼看到她身上的别的东西。
邵雨不知道人的灵魂在活着的时候能否通过肉体直接看到，他看过死去的人，比如张静薰，比如他那另一半自己。
但他不能确定看到的灵体一样的存在，是否就是灵魂，而在如今显得比较奇异的事件中，灵魂又和人格记忆搭不搭边。
邵雨问过，他觉得，一个人的人格分裂，就像从自己的体内，活生生又长出另一个人。
或者说，那个看不到的人，就像在人体中，塞进另一个控制感官和肉体的灵魂。
这些东西他的眼睛看不到，但是邵雨有种感觉，强烈的感觉，面对裘玉的时候，看着她惊恐的脸，就像一张薄薄的面具，下面是一张张各色的脸谱。狞笑着的，不屑的，恐慌的，沉着的。
仇恨的。
如果看到这些东西，是不是不一定非要以裘玉的形态存在？
邵雨突然有一个相当荒唐的猜测，但是他不敢确定，这个猜测太不符合实际，并且在事件调查中，邵雨也能确定却是是有邱宇这个人存在的，就算存在感很低弱，但是至少他是活生生存在过的。
只不过现在不在了，并且走之前还上了新闻，虽然很快淹没在网络中销声匿迹，甚至一年就被人彻底遗忘，但也是活生生的人。
邵雨不敢多做猜测，现在很多问题都指向裘玉自己本身，而并非那个死去的男孩。
最后几人来到了大学校园，裘玉给辅导员打电话，说想去看一下邱宇的档案。
“你要看档案做什么？”辅导员很是奇怪，“哦，邱宇是谁？这名字好耳熟。”辅导员说。
裘玉虽然从小学一路过来有了心理准备，但听辅导员这么一说，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全世界都好像遗忘了邱宇，在他离去以后，只是不知道他活着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裘玉想到一句话，一个人的逝世并不意味着真正的死亡，当他被世人遗忘的时候，才是真的死了。
明明出事以前，给学校带来那么大的恐慌，为什么上过新闻的人也能销声匿迹到这种程度？
裘玉和辅导员解释了一下，电话那头的辅导员沉默了良久，最后开口道：“我想不起来咱们班有这位同学了，要不然你自己过来看看吧。”
裘玉挂掉了电话，婷婷咬着棒棒糖棍陷入了沉思，另一个叫郁珊的女孩则面无表情，像是在发呆。
邵雨看着她。
“导员说想不起来了，我们自己过去看一下吧。”
有钱好办事，就像普通的学生想要调查别的同学档案，想都不用想一定会被拒绝，但是裘玉没有。
现在的资料已经改成电子版的了，其实几人里只要有一个精通电脑，黑进学校档案室的电脑，就能不用跑这一趟。
“这是犯罪你知不知道？”邵雨听到婷婷这么说，有些无奈的扶额，“你不至于懒到这种程度吧。”
婷婷哀叹，这几天跑上跑下已近折磨掉她大半血条了，她宁愿回事务所去接电话，哪怕是骚扰电话。
“想想事后的工资。”一脸正经的郁珊突然说。
两人都没想到会从郁珊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皆是一愣，邵雨笑出声，婷婷竟然还真的点点头，打鸡血一样挺直腰板，揽着郁珊的脖子往前去了。
裘玉拿到钥匙，带着几个人来到信息室。
婷婷又从兜里掏出一把糖，一人递了一个，自己嘴里刁一个，打开电脑查找邱宇的资料。
“你见到你的辅导员以后，有没有问他邱宇的事？”邵雨突然像裘玉问。
裘玉一愣，摇摇头。
邵雨不再说话，转过头去盯着电脑屏幕。
刚才还在小声哼歌的婷婷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紧紧咬着棒棒糖，眉头都皱在一起。
“这不对啊！”裘玉不敢相信嘟囔道。
手指在鼠标的滚轮上滑动，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一个字。
“你来看看。”婷婷让出位置，对邵雨道。
“怎么了？”邵雨问。
“没有。”婷婷眉头深锁，“我找不到关于邱宇的档案资料，一样都没有，不像是被抹去或者删除的，甚至没有入学的资料存在。”
几人都是一惊。
邵雨坐下，眼神钉在屏幕上。
资料室一时安静的可怕。
半晌，邵雨开口打破了沉默：“没有。”他说着揉了揉眼睛，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裘玉惊呼出声，“我们一起过来的时候，明明就有他的证据，这……”她有些惊慌，看向婷婷，慌张道：“你记得邱宇对吧，他在这个学校的事你记得对吧。”
婷婷被她搞得直紧张，不过她镇定多了，安慰说：“对的，你不要急，我知道他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而且他的新闻大家也都知道不是吗？”
“这也可能是人为删除的。”邵雨安慰道。
“不会的。”一直默不出声的郁珊突然开口了，她看了看电脑，又转头看向婷婷，“你记得邱宇长什么样子吗？”
婷婷被问得一愣，刚要说知道随即呆住了。
“我没有，我没见过邱宇。”婷婷呆愣愣的说道，眼神发直。
“这就对了。”邵雨突然也想到了什么，他看向一边已经傻掉的裘玉，说：“邱宇却是存在，但是能记住他的，只有你，而且，恐怕见过他的，也只有你。”
“什么意思？”裘玉有些不敢相信。
“我觉得，别人能想起来邱宇的存在，或多或少都是受你的影响。”邵雨思考着要怎么解释这件事，“我们去你以前读过的学校，老师或者你的同学因为正面和你接触过，慢慢想起了邱宇的存在，而辅导员因为和你没有直接接触，所以说感觉没有这么一个学生。”
“所以你才问我有没有当面问他？”裘玉道。
“是的，但是你没问。”邵雨说“我想我觉得你身上很可怕的气息，并不止因为我觉得你像是很多人，还有原因，大概是你能或多或少的影响到他人的感知。”
“这不对！”裘玉慌张道，“我也只是给婷婷打的电话，为什么在我打电话的时候，她就知道邱宇这个人的存在？！”
“她问的没错。”婷婷说：“而且当时你也说了，你知道当年跳楼的那个新闻。”
“没错。”邵雨说，“我的记忆却是在你提到过后就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桩事，但是，你忘了，我们这种人，或多或少，感官都要比常人更加敏感，你只要收到邱宇这个名字的信号，就想起来了这个人的一些事，而你说到跳楼就提醒了我新闻的存在，然后我想起来了。”
“所以你是说，邱宇是一个……”婷婷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邱宇是一个在逐渐消失的人。”邵雨说，“我不知道这么解释对不对，但是他过去的存在感就虚弱，死后更是关于他的一切都在瓦解消失，所有人都不记得他了。”
“那这个资料是怎么回事？”婷婷问，“为什么连入学证明都没有？”
“因为连电脑都在消毁他的存在？”裘玉默然道，“有这么一个人，就这么被抹杀掉了，不会有任何人再想起来他，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婷婷一惊，回过头看着裘玉，她刚才惊恐的样子完全不见了，只默然的看着几个人。
“我只是想看看，我离去以后，是不是真的就消失了。”她说，默然的神情中，有一丝丝的哀伤。
“你是邱宇？”婷婷震惊，“你竟然真的在裘玉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