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离开魏德明的父母家没多久,一辆带着鲜红的红十字徽章、通体乳白的面包车缓缓地停在了门前,车门打开,一男一女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下了车,看了看我们离去的方向,便走进了院子里。

“大爷,大娘,你们好,我们是镇上义务医疗队的,今天下来给大家免费体检!”男医生扯着大嗓门喊到。

“来了来了!”魏德明的父亲连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看到院子里的两个医生,男医生似乎工作过度,显得颇为疲惫,而那个女医生却又有些壮实的过头了,不禁愣了愣,“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们?”

“大爷,我们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上面安排我们来做这些事情,您放心,就是常规的体检,我们不乱开药,回头啊,我们把相关的东西都给老大夫,他们给你们出结果。”男医生有模有样地掏出了听诊器,放在了老爷子的胸前,作势听着心跳,可是这时候如果有人从背后经过的话就会发出这样的疑问:现在的听诊器已经高端到了用耳机的程度了吗?

没错,这两个下乡来义诊的“医生”正是苏海峰和魏鹏勃,鉴于魏德明的父母有不配合警方工作的前科,他们并没有将取到样本的希望寄托在我们的身上,相比于略显严肃,走到哪里都意味着当事人惹上麻烦的警察身份,医生这个角色显然更能得到别人的信服。

“啊——”魏鹏勃戴着手套,示意老爷子张开嘴,用棉签在他的口腔里取下了一些东西,“大爷,您这口腔保健做的不错啊。”

“啥叫口腔保健?”老爷子一脸的茫然。

“她啊,是说您老牙口好!”苏海峰收起了听诊器,又将电子血压计缠在了老人的胳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显示器,“老人家的身体看来很健康啊!”

“那是,我们一天天的就是和土地打交道,比那些城里人的身体还好呢!”听着苏海峰略带恭维的话,老爷子也有些飘飘然。

“话可不能这么说!”苏海峰呵呵一笑,“人老了啊,身体机能就会出现自然的衰退,这些衰退外在就表现在显老上,内在的呢,就更不好说了,我们自己看不到,可是在仪器底下一照,说不定哪个器官就超负荷工作呢,所以啊,定期做体检,做保健,重要着呢,魏护士,麻烦你给老爷子抽点血,回去我们好好检查一下!”

这一次,老爷子痛痛快快地挽起了袖子,将胳膊伸到了魏鹏勃的面前,看起来这两个人还真是刚毕业的大学生,那个魏护士拿着针管的手竟在微微颤抖着,似乎比他这个要被抽血的人还紧张。

“闺女,别怕,你看我都不怕。”老爷子笑呵呵地鼓励着魏鹏勃,咬了咬牙,魏鹏勃拿着针管扎了下去。

“大爷,那就这样,我们把这些样本带回去,给那些老大夫看看,回头,我们就把详细的检测报告给您送过来。”见魏鹏勃采集到了所需的样本,苏海峰连忙告辞。

“着啥急?大中午的,就留在这吃饭。”老爷子无比的热情,“隔壁那个吴老二,脑血栓好几年了,你们待会也给检查检查,我去给你们弄点菜,咱们中午就好好喝一顿!”

老爷子不由分说地将苏海峰和魏鹏勃按在了座位上,起身走了出去。眼看这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苏海峰二话不说,拎起设备就向外走,却见魏鹏勃还坐在那里,不由得大急:“大姐,你还真打算留下来吃饭啊?”

“就这么不告而别,不会被怀疑吗?”魏鹏勃不解地问到。

“你留下来才会被怀疑!”苏海峰翻了翻白眼,“给那个脑血栓患者检查,你会还是我会?还不赶紧走。”

两人走出了院子,登上了面包车,临上车前,苏海峰还不忘将车前的红十字标志扯了下来,一辆普通的面包车从村子里呼啸而过,扬起的灰尘笼罩了魏德明的父亲,老爷子忍不住破口大骂,却根本没注意,那两个“医生”就在车里。

“老乡,跟你们打听点事啊!”我在老人们的中间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散了一圈烟卷,又挨个点上,开口问道:“魏德明,魏总是不是出事了?”

“你找他干啥?”老人们愣了愣,脸上都写满了戒备。

“唉!”我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抹苦笑:“能干啥,要债呗,前几天,他找我们公司做了个项目,说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结果我这货是交了,可回头再找魏总,他人却没了,那笔款对魏总来说可能不算啥,可是对我来说不一样啊,这钱要是要不回来,我连工作都得丢,你看,这回来,我连警察都带来了,结果咋地,就听有人说魏总死了。”

“就算他没死,你那笔钱也别打算要回来了!”一个老人摇着蒲扇,慢悠悠地说道:“我跟你们说,你们以为德明那小子怎么那么有钱?他找人干活从来不给钱,你说能不赚钱吗?”

“老乡,这是啥意思?”我大惊失色地看着说话的老人,脑海中回忆着关于这个老人的档案,这人就是魏德明的堂叔,那个断言魏德明撞鬼了的老人。

“啥意思?”老人冷笑了一声,“你还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发的家吧?我告诉你们吧,这小子是我从小看大的,会走路的时候就会打架了,天天的也不爱学习,就知道在外面瞎混,这片地方刚开发的时候,这小子就把人家包工队的人给打跑了,换上了自己的人,这算是赚了第一笔钱,后来又把给工地送沙子的人打跑了,自己挖沙子卖给工地,你说他这钱都是哪来的?”

“魏总是搞工程的?”我一脸惊讶地看着老人,“魏总不是搞旅游,开旅行社的吗?”

“那是后来的事!”老人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景区正式营业之后,这小子就靠着搞工程那点钱开了家旅行社,不过这也就是对外说说,我们这的人谁不知道,他上哪懂什么旅游?还不是靠一对拳头,把懂行的几个旅行社老总都打怕了,这么着,几家旅行社合并,

老板成了德明,要不我怎么说,你们的钱啊,就算他活着,你们也要不回来了!”

“不是吧。”我皱起了眉头,“可我听说魏总不是这样的人啊,他对父母挺孝顺的……”

“他也就这点好了!”老人哼哼了一声,继续说道:“这小子啊,什么都不好,就是对家里老人孝顺,对我们这乡里乡亲的也还算客气,这不,最近,这小子张罗着要捐钱,把村里的学校翻新一下呢,连名字都取好了,就叫德明学校,德明德明,这小子是要给自己套光环,光宗耀祖呢,就他干过的那些事,这点功劳,啥用都没有!”

老人显然对魏德明没什么好感,这让我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抓住一些机会。

“那,魏总真的死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到。

老人的眼中闪过了一缕精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终于冷冷地说道:“他要是死了就好了,我们魏家也就不用这么不招人待见!”

说着,老人拿起了自己的小板凳,哼着小曲走远了,我也只好装作一脸的痛心疾首,拉着欧阳雨萌离开了人群。

“怎么样?你们有什么发现?”回到当地的派出所,就看到魏鹏勃和苏海峰真忙着对取回的样本进行化验,见到我们回来,连给魏鹏勃打下手都用不上的苏海峰连忙问到。

“你想没想过,有这么一种可能?”我沉吟了一下,问道:“整个村子的人都对这件事情撒了谎!”

“这……”苏海峰不敢置信地看着我,“那怎么可能?全村几百口人,还有来来往往的流动人口,要做到统一口径,这太难了!”

“你也知道,只是难了点而已,并不是没有可能!”我笑了笑:“我在调查的时候,发现了这么一个问题,村里的老人在最开始的时候,口口声声说‘就算他还活着’,这说明魏德明的确已经死了,但是当我向他们确认魏德明的死讯时,老人又改口说,‘他要是死了就好了’!”

“对,我也想起来了,老人确实是那么说的!”欧阳雨萌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这里面确实有问题,老人到后来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苏海峰摇了摇头,“不行,我们现在不能采取任何行动,必须找到更有力的证据才能作出判断!勃勃,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最快,也得晚上吧!”魏鹏勃操作着机器,头也不抬地说道:“趁这个时间,你们可以去做点别的事情,比如,到魏德明的公司去查查!”

我和苏海峰相视一笑,对,除了魏鹏勃的检测结论可以判定之外,我们也需要其它的佐证,而魏德明公司的员工与魏德明之间并没有什么密不可分的利益关系,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魏德明的死亡对他们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从他们的嘴里问出些东西来,显然更为可靠。

“OK,那我就去魏德明的公司看看!”苏海峰拍了拍手,站起了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