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惊悚的场景。

我坐在山崖边,前面的黝黑广袤的天宇,群星闪耀,一望无垠;身后是漆黑寂静的山林,影影绰绰的不知道隐匿着什么,空旷冷峻。

在我前方的山崖边上,一道白色的人影虚空站立,轻飘飘的没有一点质感。

她是一只鬼!

这画面已经让我毛骨悚然,心悸不已。但更令我感到心神战栗的是,站在我面前半空中的那只鬼,一脸小心警惕地盯着我身后的山林,喊着问里面是什么东西!

大姐,你可是鬼啊!

传闻人的身上有三盏命灯,分别位于头顶、双肩。行走夜路的时候不能轻易回头,就是因为回头的动作过猛,容易引起命灯摇曳,使得鬼怪之类的阴物乘虚而入……这些是易之告诉我的。

故而虽然我被吓得头皮发炸,可依旧强忍着心中的好奇和惊惧,没有回头。

在上官叶的喝声中,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的声音。

那声音很碎,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踏着草丛,轻轻走来。

在朦胧的夜色下,我看到上官叶那张惨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心的神色,还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犹豫。

沙沙沙——

轻微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一直到我身边才停息。

我用眼角余光飘去,却是差点笑出声来——来的,居然是条狗!而且还是白日里在水潭边盯着都的那条黑狗。

黑狗?忽然,我想到了什么。

黑色代表着神秘,但同样,黑色也拥有着某种奇异的特效。比如说黑狗,黑驴。当然,黑狗身上最出名的大概还是黑狗血,而黑驴身上的则是黑驴蹄子。

不管怎么说,黑狗这东西,在传闻中,是通灵的,拥有一些其他同类难以企及的特异本领。

汪汪汪——

那条黑狗来到我身边后,先是踞着蹲下,随后扬起狗头,叫唤了两声。

若是说小型的宠物犬的叫声是尖锐而疯嚣,那么这黑狗的叫声完全可以用洪亮威严来形容。

幽寂的夜幕下,狗吠声响彻山林。

沉稳,低昂,威慑力强。

飘悬在半空中的上官叶,猛然像是受到惊吓,捂住耳朵尖叫了声,嗖地一下遁走消失不见。

居然是不带丝毫犹豫。

上官叶走后,那只黑狗又不依不饶地吠了两声,这才站起来摇了摇尾巴,默不吭声地朝着山林中走去。

好在已经有过一次被扣住脚的经验,我很快就弄开了那条链子。

前面的那只黑狗走的速度并不快,颇有几分像是在自家院落悠闲踱步的意思。

跟在那条黑狗的后面,我不知道它要去哪,但我知道只要我跟在它身后,上官叶应该就不敢来找我的麻烦。

那条黑狗不徐不疾地前进着,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我跟着它。

绕过山脊,又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那条黑狗突然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我连忙跟了上去,仔细寻觅了一圈后才发现原来它是钻进了一个草丛里。那草丛是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下,岩石上围凸出,下面凹了进去,不细看的话很难察觉到那居然是一个入口。

扒开草丛,

露出来的是一个两尺见方的洞坑。

犹豫了下,我决定还是钻进去探个纠结。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个洞窟的深度,远超我想象,蜷起身子手脚并用地爬了好久,才算是面前豁然开朗。

其实也不能说是豁然开朗,只是地方宽敞了许多。

当然即便说是宽敞,也是相对先前那两尺见方的空间来说。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黑黝黝的,约莫四尺高的洞穴。对我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够屈蹲着前行,不用蜷着身子匍匐在地上。

如是又是前行了数米远,洞穴忽然毫无征兆地到了尽头。

四周摸了摸,的确是冰冷的石壁,前方已经再无空间。

那条黑狗呢?

我心头腾起一丝困惑。一路走来,也没察觉到有什么岔道啊,那条狗体积又不算小,到底是跑那里去了?

按捺下心头的疑虑,我把石洞内宽敞点的地方又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却是依旧没找到那条黑狗的影子。

不翼而飞了?

就在我困惑不已的时候,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狗吠。沉闷低昂的声音,正是那条黑狗发出的。

狗叫声,是从石洞里面传来的。

我连忙循着声音摸了过去。等走近,那声音却是又毫无声息了。这次我没动,而是静静地候着,等待声音的再次传出。

功夫不费有心人,我还真给等到了。

只不过当听清楚声音是从石壁后传出的时候,我有些茫然。

这里已经是尽头,那条狗难不成是山精鬼怪修炼而成,拥有穿墙的奇异神通?从上官叶能飘在半空这种事来说,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死心的我又仔仔细细地把山壁最末端的位置挨个敲了一遍。

终于,在角落位置找到了奥妙所在。

当我是手摸到那里的瞬间,手上传来的触感就告诉我这不是石头,应该是木质的——一个两尺见方的木板做成的弧形门洞——只消用力一抵,那块木板就会上扬。

是一个活开关。

我把手探过去摸索了下,发现这门洞并不深,只有半只手臂,约莫三四十公分的样子。

门洞外的空间,就有了明显的扩展。

略微一琢磨,我就决定再爬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对那条狗,我有着强烈的好奇。

门洞的那点距离,没有对我造成任何的困扰。但是当我从门洞中爬过去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宛如被雷劈在了头顶,震的目惊口呆。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不大的洞穴。

这是一个真正的洞穴,不像前面爬过的那些。这个洞穴的一面是敞口,广袤的夜幕肆无忌惮地铺面而来,阵阵山风在外面呼啸而过。

当然最令我吃惊的,不是这个。

在我爬出来的那个门洞的侧翼,那条黑狗安静地踞在边上,像是已经存在了很久的石雕,身形一瞬不瞬。

在它再过去点的位置,是一个神龛!

那神龛是莲花底座,上面供着的,赫然是一口棺材,一口童棺!

童棺前,是一只三脚香炉,里面的满是香灰,不过看样子应该已经有段时

间无人来上香进贡了。

最大的问题在于,这口童棺我眼熟的很。

分明就是在镇上那日夜间看到的那鬼小孩身边的那口。

嘎吱——嘎吱——

轻微的声音传来,像是有人用指甲挠在石头上。

在惊悸的声音中,那口童棺的石盖,一点一点一点的被挪开。那种挪开的幅度很小,只是盯着看的话,都让人怀疑它是不是再移动,但是时间略微一长,就会发现童棺已经从闭合变成了敞开一截。

灰白色的雾气,自童棺内腾起,像是来自鬼门关的阴森鬼气。

我屏息凝神,紧贴着石壁,任由石壁将冰冷的温度透过衣服传导在肌肤,却动也不敢动。

白日里在镇上,我尚且有勇气脚踢手打,这个环境中,我觉得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是,否则我都没什么勇气正面抗衡那鬼小孩。

毕竟身侧就是万丈悬崖,边上还有只颇为凶猛的大型黑狗。

整个石洞内,一片寂静,只有像是指甲挠在石板上的吱吱声传来。

在这种极度压抑的环境下,我都已经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更是能感觉到鼻尖、额头渗出的密集冷汗。

好几次我想大声喊着夺路而逃,自那个门洞穿身过去逃离。

可是每次我背靠着山崖,手心缓缓摩擦着石壁,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攒足逃离这里的勇气,但是这勇气就像是软绵无力的海浪,涌上来很快就退下去。

我孤零零地靠在岩壁上,仿佛被搁浅在这里。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童棺上终于不再往外冒青灰色的烟雾,那令我心神颤栗的嘎吱嘎吱的响声也消褪,整个山洞内恢复了无人的空旷孤寂。

但是我的心却越来越沉重。

那口童棺上的石盖,已经完全敞开,下一刻出现的,应该就是那鬼小孩的爪子探出来吧?

我脑海中不由地腾闪过那日夜里,童棺挡道,那只沾满泥土混杂着血液的皲裂的手,自童棺中蓦然探出,抓向天际的一幕。

不同于徐正一老道和镇上的人,我可是亲眼看到过鬼小孩是如何死的。

一头撞在地上,被孙大炮拎垃圾似得拎着远去,任由伤口的血滴落在尘埃中……渐行渐远。

他死的时候,肯定是心中满怀怨气吧?

更何况是在死后,被人抛入了茅坑,在恶臭死蛆弥漫的污秽之地,足足待了一个多月,才被打捞起来。

换作是我,也一样死不瞑目,非得从棺材里爬出来不可。

然而这不仅仅是说说,大头小孩是死了,但是他真的从棺材了爬了出来!不,不能说是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应该是从地狱爬了回来!

徐正一老道明确的告诉我,大头小孩死后魂灵不散,他爹用血肉精气神供养着他!

我要面对的,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鬼魂阴物,而是活着的时候就是鬼婴一类的存在,死后更是怨念缠身,还被人供着用血肉饲养……

只是想想,我就觉得浑身冰冷,手足无措。

“叔叔,糖——”

正在我惊慌地死死盯着童棺看的时候,身后忽而传来幽幽的低语,仿若来自九幽地狱,低冷憎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