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惨不惨的,没人在意。

倒是蔡京被端王分担了不少城内权贵的怒火,可蔡京还觉得端王这是占了大便宜了。

挨点骂,甚至被人打两拳,就能得到十万贯的报酬,天下万万人中,不乐意的恐怕找不出千人。九成九以上都上赶着想挣这份钱。要不是李逵提携他,之前没多少积蓄的蔡京,看到这等美事,他也要来争取一下的。

可是,他们没门路,出身又不好,这份天大的好运就落在了赵佶的头上。这叫什么……撞大运。

这等好命,就让他给赶上了。

当然,蔡京也料不到赵佶本来应该有更好的好运,可惜被他给毁了。但日后的事,谁知道呢?

赵佶吃了这个亏之后,肯定不敢对蔡京报复。蔡京可不是一个人,这位官场沉浮多年,做过二品的尚书,也做过开封府的府尹,也有过龙图阁直学士的贴职。当然,蔡京身上的倒霉事更多,但这都是过去了,如今的蔡京正在走大运。

这日放衙,蔡京伪装打扮之后,溜到了家里。这段日子,他要是穿着官府,大摇大摆地出现兵统局地门口,必然会被小人用污秽之物偷袭。自从走后门之后,乔装打扮之后,他已经好几天没有遭遇埋伏了。

没想到,刚进家门,就见到了一张臭脸。

这张臭脸蔡京已经看了几十年了,早就看腻了,但即便看腻了,他也不能回到小时候了。蔡京真的很怀念那个时候,他可以在弟弟面前摆出兄长的姿态,实在看不惯了,还能动手揍他……

如今,他不过是个五品官,勉强还能穿着绯袍。

而蔡卞,已经是从一品的大员了。

可惜,手痒痒,却不能释怀,真的让人难受。蔡京舔了舔嘴角,扭头看向管事问:“今日多准备几个菜。”

“闷鹿脯、**鸡、松子鱼、鲜藕等时令之材,主菜烤炉猪,还有老爷喜欢老家的海货,昨日发的鱼翅已经在灶上煨了,老爷您看如何?”管事是蔡府的老人了,同样,蔡卞对管事也非常熟悉,毕竟他们是一家人。家族内的奴仆,一代代在家族内生存,这是大家族的体面。

蔡京勉为其难的点头道:“算了,简单吃一点,今日就将就些。”

如今蔡家有钱了,再也不用蔡京去抛头露面的给人写招牌,挣这份辛苦钱。他家的伙食自然是水涨船高。这顿饭,一百贯都不挡不住。

而这不过是蔡京的日常,有那么多钱,不吃点好的,用点好的,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辛苦?

蔡卞惊愕地看向了兄长,他知道蔡京一直很抠,从小就抠门,打小就生不得吃,舍不得穿。在书院里学琴,他都要借用同窗的,舍不得自己买一个。可如今,一顿饭吃掉一百贯,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兄长吗?

饭菜摆上,兄弟俩人开始沉默起来。

蔡京并没有要张罗蔡卞享受美食的心思,反而自顾自的胡吃海塞。他暴富才几天的功夫,刚刚暴富的蔡京对于美食的欲望还非常强烈。

“兄长,你不该和李逵走的如此之近。他这个人,不好说。”不好说的意思,就是李逵让人看不透。蔡卞当然看不透李逵,即便是蔡京也看不透。但这并不妨碍蔡京对李逵死心塌地。蔡卞对李逵心怀芥蒂。

蔡京听到这话,当即沉下脸,放下了木箸,用教训的口吻道:“局座的为人,恩怨分明,只要为兄一心一意跟着局座,他肯定不会亏待我。至于你看不透局长的高瞻远瞩,也不能怪你。毕竟,你整日摆着一副执政官的嘴脸,局座最看不惯你这等办事不得力,却还要自持身份的无用之辈!”

“兄长,李逵给了你什么好处,如此为他说好话?”蔡卞愕然。蔡京经常会说话很刻薄,当然,也是针对家里人。外面不这样。蔡卞也是习以为常,没有动怒。

蔡京悠悠道:“你可知为兄昨日榻上铺着怎么睡的吗?”

难道是天鹅的绒毛?

没等蔡卞想到,蔡京就乐呵呵的笑出声来:“是金条,十两重的金条,铺满了床榻,为兄昨日是睡在黄金屋,你可知?”

“舒服吗?”蔡卞微微蹙眉,他对蔡京如今反应非常陌生。他的兄长虽然贪财,但毕竟也是进士出身,还做过二品大员。怎么会对钱看的如此之重?

蔡京微微错愕,随即苦恼道:“褥子垫的少了,有点搁人。”

蔡卞可是尚书仆射,也就是蔡京,说话能如此不客气。

换个人来,看他翻脸不翻脸?

蔡卞愕然的是,蔡京对李逵的毕恭毕敬看似发自内心,见鬼了,这态度不对。

蔡京是什么人?

当年蔡卞比他早一步被擢升成舍人,他这个哥哥就吃不下,睡不着,心眼小的跟针鼻似的人,怎么可能对人如此死心塌地呢?

可是蔡卞还是对蔡京不了解,要是有人能一口气给蔡京一百万贯,别问这个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就算是个六七岁的总角小童,他都能将对方当成圣人一样看待。叫爹爹或许没脸开口,但毕恭毕敬喊上一句‘义父’,蔡京绝对没有任何压力。

可惜,李逵不收义子,要是腆着脸跟李逵结拜,他都快比李逵年长三十岁了,岂不是占李逵的便宜?

“可是李逵是帝党之人。”蔡卞深思之后才开口。他和章惇一样,对皇帝也是有所防范的。大宋的皇帝权力过大,对朝堂造成的麻烦也就越大。身为士大夫,他也不能让皇权无限制地增长。

帝党。

确实是个非常敏感的词。

但蔡京根本就不在乎:“那又如何,为陛下效命,就是为大宋效命,有何不可?”

“你忘记了当初的誓言了?”

“变法,变法,整日弄得百姓上蹿下跳,你看过户部府库才多出多少钱来?我做户部尚书的时候,为了弥补府库不足,不得不想到改盐税,说白了就是连百姓的嘴都要征税。可即便这样,还无法弥补朝堂的开销。但你去瞅瞅为兄跟着局座,才用不到两百工匠,就敛到多少财富?这人呐,想要发财,还得跟着财神。”

这话没办法继续下去了,蔡卞气地转身就走,回到了隔壁自家的院子里去了。

蔡京看着离开的兄弟的背影,冷笑道:“就凭你还想说李逵不堪,他老人家可从来没有亏待过身边的人。”

翌日。

蔡京如同往常一样,打扮一番,带着帽子出了门。

快到保康门附近,突然有人在他身后喊了一句:“那人是蔡京!”

蔡京急忙双腿加快了步子,如同兔子般窜入了保康门,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暗算了不少暗器。

等来到了衙门,已是狼狈不堪。

甚至身上还散发着腐败食材的恶臭。

李逵今日来衙门比蔡京早,正好看到蔡京这狼狈相,顿时怒道:“何人所为,小五,去开封府报案,就说京城有人刺杀朝廷命官,要造反。”

蔡京急忙拦住李逵,宽慰道:“大人,也就这段日子下官遭罪些,等着帮人气消了,也好了。”

“不成,此风不能滋长。元长,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不能受这些个委屈。”李逵当即决定:“我兵统局高俸聘请武师,保护官员。”

“大人对下官恩同再造,下官无以为报啊!”就算是李逵不说这话,蔡京也准备请保镖了。用烂萝卜,菜帮子当暗器偷袭,他最多也就是狼狈些,可万一有人夹在其中用砖头呢?

蔡京贪财,他也怕死。

李逵当即冲向皇城,找到皇帝。

赵煦对于李逵的到来,非常高兴,毕竟京城的权贵有不少他也看不顺眼,比如说向家。但碍于身份,他却不能管教这帮登鼻子上眼的家伙,还得哄着,谁让他们是向太后的兄弟呢?

李逵不仅给他出了气,还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无话可说。

“官家,兵统局的官员在街头被人偷袭,开封府只能出面劝解,却不敢拿人,长此以往,必然是对官府和朝堂的威信极大的打击。”

“你说怎么办?”

“招人!”

“兵统局好像不缺钱吧?”

“是不缺钱,但是官家,寻常给钱能招揽的人,不过是寻常货色。想要召个像样的人才,还得给足够的好处。”

“你是说?”

“官职。七品武职,勋职即可。”

“这个……”

“陛下,兵统局每年给户部上缴百万贯。”

“郝随,带李逵去找章相,传朕的旨意,给李逵二十个……”

“陛下,不用太多,十三个就行了。”

“为何要十三?”

“这个数吉利。”

李逵心里发狠,觉得开天价,还给官职,他就不信天下英雄不动心。至于什么要十三个,兵统局如今挣钱的门路已经架起来了,但是威慑力,尤其是衙门的威严还不够。

要是他麾下有十三太保,还敢谁对兵统局不敬?

三日后。

保康门外的布告栏上赫然贴着一张兵统局高薪招武师的告示,一经录用,年薪五百贯,并且给予武将官职。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轰动起来。

不仅如此,兵统局之后还给玻璃工坊的工匠们分了房子,甚至连房契都填写的是工匠的名字。

岂不是一旦被兵统局选上了,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今天之内,保康门附近到处都是带着刀剑棍棒,长相凶恶,看着就很不好惹的恶汉。南门指挥使吓得求见李逵,哭诉道:“李大人啊,小人位卑言轻,不敢要求李大人。就指着李大人可怜小人这官得来不容易,还请改个地方招武人吧?”

“为何如此说?”李逵好奇道。

“大人的告示一出,京城武人无不心动。这等高价,连军中的校尉都想来。小人手下天天看着告示,摩拳擦掌之际,都要投到大人门下。”

“这不是好事吗?”

指挥使不敢说了,对李逵来说是好事,可是对他来说能是好事吗?

这日,告示下聚集了一群人,而唯独两个人身边却空无一人。

而这两人还抱着手臂,互相打量对方,良久,其中一人道:“兄弟,兵统局第一武师,必是我焦挺囊中之物。”

“小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栾廷玉也不是吃干饭的!”

两人眼神中迸出昂然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