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迁坟

在做完一次彻底的身体检查后,负责我的医生彻底懵了,不光是他,我自己都傻眼,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唯独体温低的吓人,比正常人低了十多度,而在这之前我自己竟一点感觉都没有。医生说让我住院继续观察,我摇摇头,说有些病你们这里治不了。

辞了医生我离开医院,回家的路上我不禁想起一个月前家里发生的怪事,心想身上的毛病肯定是那个时候落下的。

一个月前奶奶走了,临走前像是意识到了自己要有什么事,头几天就一直跟我爸和三叔续道,说等她死了埋在自家的坟场里,不惊动我爷爷了。

在乡下,没人愿意让亲人的遗体火化,大部分都是花点钱土葬了,图个入土为安,每家都有自己家族的一块坟场,等家人离世之后,埋在一起。

我奶奶一共生了三个儿子,在她怀着老三的时候,我爷爷就发病死了,奶奶也没再找伴,就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过活,后来我爸生了一场大病,差不多用光了仅剩的家底,我奶奶被逼得没办法,哭了一天一夜,第二天肿着眼把老二过继给了叔爷,减些负担。可我叔爷为人好吃懒做,没过两年就吵吵说吃不下乡下的苦,带着我二叔偷偷出门了,他们一走就像石沉大海,至今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爸是长子,后事自然靠他操办,依我爸意思,等奶奶走了以后,就把爷爷的尸骨迁回自个家的坟场,跟奶奶合葬,这也是我们这里的风俗,夫妻合葬。当时听我奶奶说那些话时,我爸也没放心上,只当奶奶有些老糊涂了,两口子分开葬算哪门子事。

中午的时候,三叔过来问我爸:“咱娘是土葬还是火化?大哥你定个主意。”

我爸瞪直了眼说:“咱能为了省那点钱把咱娘烧了吗?”

三叔说:“大哥你别急,我这就叫人去给咱娘打坟坑。”

我爸说:“打坟坑的事先放后边,还有一件事得先办。”

三叔问:“什么事?”

我爸说:“先去小蔡庄起坟,把咱爹的尸骨迁回来,跟咱娘合葬。”

三叔犹豫了:“咱娘临走前不说不让惊动咱爹了吗?咱娘说这是咱爹的意思,他的坟谁也不能动。”

我爸说:“咱爹一辈子神神叨叨的,临走前更是病得糊里糊涂,他的话不能全听。再说了,咱爹的坟让小蔡庄的人折腾的就剩下个小土包子了,碑都不让立一个,就占了巴掌大的一块地还得年年给人家说好话,咱图个啥?”

三叔想了想说:“大哥,我听你的。”

关于我爷爷的事,我从奶奶那也零碎听到一点,我奶奶说爷爷那会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半仙,看风水,测吉凶,选吉日都有一套门道,名声不坏。后来赶上了文革,我爷爷那套封建迷信被当做牛鬼蛇神斗,爷爷他身子本来就弱,后来病上加病就一命呜呼了。临走前一再嘱咐奶奶,一定要托人把他埋在小蔡庄的洼地上,以后子孙谁也不能动他的坟。

去小蔡庄起坟是我跟三叔去的,我爸在家里应付奶奶的后事,我哭了一上午,脑袋一阵阵发虚,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我了。

三叔劝我:“打起点精神,等会给你爷起坟的时候盯住了,一块骨头都不能少。”

我点点头。

乡下起坟有很多讲究,必须是在下午日头偏西的时候,带上扫帚,簸箕,撑着伞轻轻把死者的尸骨打扫出来,清理干净之后放进新造的棺材里重新下葬。前些年我见过一次起坟的,那也是个老坟,挖开之后,薄薄的棺材板早就酥了,一抓一把渣子,里面的尸骨早跟黄土混成了一块,只剩下几颗牙齿跟几块大骨头,头发烂成了黑泥。

对于爷爷的尸骨我也抱不上多大希望,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我问三叔:“爷爷干嘛不埋在咱自个的坟场?”

三叔说:“老爷子是个风水先生,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地儿,没想到提前就用上了。”

爷爷的坟我每年都去祭拜,我跟三叔到地方的时候,坟边上早就围上了一圈人,都是我爸从村里请来帮忙的人。

我看见支书也在人群中,支书一张国字脸,平时不苟言笑,不怒自威,干了半辈子支书,在村里很受尊重,一般村里有什么红白事都找他出头主持,一般的办的很稳。

支书看到我三叔后喊了一声:“三儿,看日头差不多到时候了,该破土了。”

我三叔递上一根烟,说:“叔,这事都听你安排。”

支书点点头,朝人群喊了一声:“挖!”

坟堆四周的冻土用柴火烤了一上午,烤过之后的地面松了许多,加上人多,没多少功夫就挖下去一米多深,支书在上头喊:“再往下都轻着点,别伤着老哥的尸骨。”

众人应下,歇了一会,继续往下挖。刚铲了几锨,突然从坟坑底下传上来‘咔’的一声,显然是碰上了什么东西。

站我前面的陈秃子喊了声:“挖着了!”

支书爬下坟坑,让众人清理完棺材板表层的湿土,一个比普通木棺略窄的洋灰棺板露了出来。

洋灰棺说白了也就是水泥棺,是老一辈常用的棺材,水泥棺板做得很薄,里面横竖插几根钢筋以保证棺材的稳固度。

支书在棺材东南方向点上了三根高香,烧了一叠黄纸,朝人群大喊了一声:“开棺!”

洋灰棺盖被慢慢撬开,爷爷的遗体慢慢露了出来,顿时人群像炸了锅,纷纷往后退了好几步,惊呼声此起彼伏。

我挤到棺材前头,往里看了一眼,也愣住了,爷爷的遗体竟保存的十分完整,一点没有腐化,苍白干枯的脸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类似冰片的亮片,在夕阳下反映着妖冶的蓝光。我有些发懵,爷爷走了四十多年,尸身不仅没有腐化,甚至可以说栩栩如生,简直不可思议!

“爹!”三叔突然喊了一嗓子,我毫无防备,身子跟着一颤。

支书脸也青了,自言自语:“咱村起坟的传统也走了几十辈儿了,今儿还是头一回碰上这种蹊跷事儿,老哥的模样跟死得时候一一模一样!”

“这咋整啊,不会是变变僵尸了吧?!”人群中有人问。

支书两眼一瞪,喝道:“哪他娘的有那么多僵尸,一个死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都多大点出息?!”

我三叔的身子也有些哆嗦,问支书:“叔,这咋办?”

支书说:“这事你做不了主,把你大哥叫来!”

三叔立马给我爸打了个电话,我爸还在家办奶奶的后事,听了三叔的话没多大功夫,就风风火火赶了过来。他看到我爷爷的尸体后,脸也青了,愣了半晌转向支书问:“叔,这咋回事?”

支书说:“可能是这地儿的风水有问题,我早些年在外头的庙里见过几个和尚的金身,金身说白了跟你爹的情况一样,都是死了尸体没化。”

我爸想了想说:“棺材都打开了,没有再填回去的理儿,等会我叫人再订口棺材,把俺爹带回去跟俺娘重新下葬,叔你看这事能行不?”

支书说:“只能这么办了。”

其他人缓了这么长时间,也慢慢适应了眼前的情况,恐怖的环境待得久了,心理上也就产生了一定的麻木度,不再那么害怕。

我爸打电话叫了村里人开了辆四轮斗车过来,车上了带了一张高粱杆扎成的席子。我爸的意思是先用席子把我爷爷的尸体带回去,然后再重新放进棺材里。

亲人之间没有顾忌,我跟我爸还有三叔带头去抬我爷爷的尸体,其他人跟在后面帮忙。当我身手触上爷爷的小腿时,一阵冰凉刺骨的触感传遍全身,我下意识抽回手,搓了搓手指,覆在我爷爷遗体的亮片都是冰片。

我爸跟三叔没有顾忌那么多,直接把爷爷尸体抱了起来往车上抬。

人群里有眼尖的指着棺材底喊了一声:“下面有个洞!”

我们把爷爷的尸体放到车斗上的凉席里,然后奔回到坟坑里,果然看到洋灰的棺材板底上裂开了一个比拳头大点的黑洞,更为诡异的是居然有一道幽幽的蓝光从洞口里透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