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凉歌还没把盖子揭开,那厢殷環却娇羞地一低头,温声道:“哪里,大人可是又说笑了,殷環怎么比得上凉歌仙子的茶艺?”

凉歌不动声色地低下眸子去,却又听到冥夙温柔地接了下去说道:“你浣茶虽然没有歌儿她精湛,但手法却也纯熟,茶理也十分精通,哪里有比不上之理?”

想来冥夙是真没当凉歌是位已经成年了的有想法的仙子,直把她当做自己女儿疼也说不定,不然这样公然在她面前这样你侬我侬情意绵绵怎的半点不自在都没有?真是拿凉歌不当外人啊。

而这边凉歌连茶盏的盖儿还没掀开,神色已自暗了三分,但她好歹是位有魄力的仙,仍然镇定自若地掀开茶盏,还没凑近嘴边,两道秀眉就微微的一拧。

“大人平素不是只喝红娥冻雪浣的软绿鹅黄?怎的今日竟喝起了凝露方芽?”凉歌浓密如鸦羽的长睫一扇,一双乌黑的眸子霎时间回归光彩,声线清冽却是暗含笑意,“难道殷環仙子竟然不知大人喜好么?”

殷環烹茶的手一顿。

凉歌眼角隐隐有笑意闪现:“原是仙子没有事先做好功课,真是不凑巧啊。”

殷環水光潋滟的美目里水光晃了两晃,盈盈看向身边的冥夙,已是泫然欲泣的模样:“大人……”

冥夙皱了皱眉,伸手将想要告罪的殷環揽起,向凉歌道:“这原是我同她没有说过,况且,也不是别的茶都不能喝,再怎么说殷環住在长生殿中这几日,本该你时常照拂着些才是。”

凉歌神色稍稍一顿,随即在唇角挑起一抹微笑,笑意蔓延渐至眼角,如同春水

初生,隐而不发却秀内其中,她望着冥夙,眼中却无他的倒影,

“自然是……人,总也不能一成不变,越是紧握,越容易失去,太执着,就容易受伤。”说罢,她又朝冥夙灿烂地一笑:“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冥夙一抬头,一向古潭无波的银色眸子里透出些许复杂的惊讶,却未等到他开口,凉歌已经搁下了手中的茶盏站了起来:“唉,殿中近来也无什么事务,大人身边也有殷環仙子陪伴,近来真是无聊的很。”说罢,她已自顾自走下石阶,在花丛中回首向冥夙道:“大人,凉歌告退了。”

冥夙手中的茶盏停在半空,好似一抔冻雪的银色眸底还倒映着红衣少女回眸一笑的娇俏形容,衬着满地紫阳,如同朝阳从被霞光映的流光溢彩的雪山上升起,虽然如斯温暖,仿佛近可触碰,却带着股遥远而又沁人的寒意。

那一抹鲜艳的红像潮水退去般在冥夙眼底渐渐隐去,他眼底渐渐回复凝雪结霜般的银白,倏忽间不知道是否如此,他低头望向自己端着茶盏的手指时眼中闪过的疑似心痛的情绪应当是我的错看。

……

其实对于冥夙,我当真没有什么想法,也不是我不愿意有什么想法,自从进了这段回忆,我总时时刻刻觉得我同凉歌心意相通,偶尔还能将她的行为同晔芙解释一下,但是对于冥夙我真是始终也不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这个人喜怒无常又冰冷淡漠,经常眨一眨眼也害得别人想上老半天,但到最后也不知道他想的到底是什么,真是叫人挫败。

抛开冥夙,我一心想知道就是现在凉歌又打算去哪儿,看她离

开时的形容似乎并没有怎么受伤,想来原是刻意隐瞒还是当真不在乎了呢?况且她临走时说的那一番话,我总觉得恐怕另有所指。

这回,竟然真的教我猜中了一回。

只不过我没猜中的是她竟然又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上次那处凡间。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心道凡尘果然是个疗伤的好地方啊……

凉歌似乎对这个地方非常熟悉,但同上次不同的地方是她这次来显然是带着目的的,只见她轻车熟路地在镇子里来来回回跑了两转,就停在了上次糖画摊子的位子边上,开始默默地蹲点。

糖画摊子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现在那里变成了一家馄饨摊子,她拎着裙摆往靠边的桌子前一坐,托着腮就开始等。

仔细看去,凉歌已同上次大不一样,上次来时一双漆黑眼眸中半点光亮也无,现在却幽黑透亮如同撒下了半亩星光,隐隐还带着点期待的光芒,忽闪忽闪,引得路人频频回望。

我想,这凉歌当真是个特别的女子,敢爱敢恨半点都不愿意掺假,她喜欢冥夙的时候明明白白写在眼里,伤心难过也是撕心裂肺,而如今却能这样看透,潇洒放下,她说那一番话,原是说给冥夙的,也是说给自己的。

越是紧握,就越容易失去,这一点,我也比不上凉歌。

我想,她现在最想见到的,应当是那个她在这里遇上的少年的伽络影。想来她自然不知道那是伽络影为了逗她开心而变化的模样,还以为那只是哪家俊俏的小公子,她在天上呆了那几日,人间已经过了几年,她应当是想要见一见长大后的他的模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