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出场率本来就岌岌可危的东海水君为了保留自己可怜的一点仙元,只好勤勤恳恳地不远千里去寻来了解龙涎的仙药,然后又任劳任怨地去东君那里接受了天雷的处罚,从此也不知被贬到了那个山沟里做河伯去了。而仪星神女凉歌也在之后就被冥夙帝座接回了长生殿,天帝为奖赏凉歌在九天特地设了一场琼花盛会,但伽络影却并未参加。

看到这里,多多少少叫我有些失望,这场尘封了这么多年的荼蘼花事,从一开始就叫人处处不能理解:照理说凉歌身为九天之上的神女,又有南天长生大帝在上头罩着,怎么会出现在东海之上同一尾魔化了的蛟龙交起手来,真是叫人费解。而那个冥夙帝座也是,明明是一副对凉歌有情的模样,得知消息过后第一时间就巴巴地从九天上赶过来,守着凉歌解毒,但真正等到她醒了却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抛下一句:“这般箭术,竟连区区一海妖都敌不过,以后还怎么做我长生殿的首座神女?”抽身便走。

凉歌听闻也不顾身上伤口未愈,翻身下床拜倒在冥夙身后,声音带了微微的颤抖:“是凉歌无能,下次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冥夙从背后看不出什么波澜,也并未回答凉歌的话,却看向一直立在窗前的伽络影,抱了拳十分客气地道:“此番凉歌承蒙络影帝座搭救,改日定要请络影帝座府上一叙,以聊表感谢之情。”

伽络影抬眼瞥过立在冥夙身后的凉歌,一身灼灼的红裙此时愈发衬得黑发下一张端丽面庞似一张白纸般雪白。凉歌漆黑的眸子眄过来,似带了丝不明意味的笑意,但仔细看去,却是一片沉默的幽寂。

伽络影望着身体显然还很虚弱但却仍然用力挺直了纤细的腰背跟着冥夙迈出门去的凉歌,皱了皱眉。

那一天,正是伽络影初见凉歌之后整整三月。

凉歌毫无悬念地跟着冥夙回到了九霄,但伽络影却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当天晚上就

带着自家一坛三千年的梨花醉破天荒地去了澜迴府上喝酒去了。

彼时众所皆知的花花公子澜迴正美人在怀,那时候的澜迴同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差别,我同晔芙看到的便是俊俏的风流神君澜迴斜倚在雕栏边上,身边密不透风地依偎着一个一身雪白长裙的貌美姑娘,那姑娘长得倒是不错,就是举止实在忒风情了点,着实有点不能够叫人把她同她那一身纯情的雪白联系在一起,但瞧着澜迴那一脸泛滥的快要把人酥到骨子里的温柔笑意,怕是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不受用,只是看身旁晔芙已经快要把银牙咬碎,实在不好说我其实看的很是来劲,只好装作不忍直视的样子默默把头转过去。

伽络影就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花园的拐角处,一身白衣胜雪,仙姿浩淼地自月洞门里拐出来,身后跟着澜迴惯常跟随的小厮池烟,看见画廊上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竟然难得没有皱眉地对澜迴扬了扬手中的酒坛,算作招呼。

澜迴不敢置信地挑了挑眉。

“今儿是月亮打西边出来了吧,清心寡欲耿介自制的络影帝座竟然亲自登门造访?”澜迴眯起一双未语先带三分笑的桃花眼,上下打量了伽络影一番,“呦,我瞧瞧,这带的是什么酒啊?”

“月亮打没打西边出来这你合该去问素娥神女。”伽络影自顾自地伸手将花架下石桌上的落花拂去,撩袍落座,将酒坛往桌上一搁,这才轻飘飘地瞥了眼画廊拐角处的那抹雪白:“又是从哪儿搜罗来的兔子精,几天没见,没想到你眼光变得这么不济。”

澜迴笑意梗了一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你也觉得没有笸箩山的梅花仙美?嗯,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伽络影额角青筋分明抽了一抽,半晌才隐忍道:“……不要玩过火了。”

澜迴忙不迭一连声应了,就去拍开酒坛的封泥:“三千年的梨花醉?!这比我上次输给你的那一坛还好啊,络影,你到今

天才拿出来,这为人太不厚道。”

伽络影不紧不慢地说了句:“这酒便是还你上次那坛的。”

澜迴已经拂袖在桌子上变出两枚酒盏,闻言一愣:“上次那坛?上次不是--”

伽络影还是不紧不慢道:“唔,上次姑且算我输了罢。”

澜迴瞪着眼睛望了伽络影半晌,那模样当真好笑,连伽络影都有点憋不住,忍笑敲了敲桌子道:“你要是不要就权当我没说过,这坛子酒我好不容易留到今天,还是带回去罢。”

“哎哎哎别--”澜迴眼疾手快地伸手勾住酒坛,一面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什么,上次我们的赌局……难不成,你真对梓月公主动心了?”

伽络影低头不语,抬手端起酒盏放在唇边,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天空清朗,半片浮云也无,月色通透地铺陈一地,几点碎星兀自亮在天边,头顶的扶桑花潋潋艳艳地开满半片花架,满树醉人的清香,微风过境,带得几朵精致的细蕊落入酒盏,他这才微微地一笑,仿佛是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道:

“动心了,确实。但,却不是梓月。”

凉风习习拂过,澜迴酒盏磕到青玉桌面发出轻微的一声“啪嗒”声响,一双华耀鎏金的桃花眼在盏中清酿的反光中闪了两闪,似笑非笑道:“哦?那就是……凉歌?”

……

纵然我一早做好了准备,但真正当事情的发展开始同传闻那般次第展开在我面前,桩桩件件都开始按着它们既定的步伐走向正轨的时候,我却还是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痛,他们因为对他们即将面对的那个未来无知,所以无畏,而我就如同在解一道题,不过是已知结果来推演过程,只是为了亲自得出那个结果来证明那个结果究竟是否正确,而这个作为旁观者的我,虽然是我执意要去见证,但我却也清楚地明白,不论这道题是否能够得出正确的答案,于我,都没有任何意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