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不知不觉,秋日已步入佳境。堂下的银杏树叶落了满地,铺在院子里的碎石小路上,风一吹,洋洋洒洒,像极了伽洛影挥毫时的大气笔法,满地碎金,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影沉秋水,天高云淡,湖上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正是晴天,天空呈现出难得一见的高远湛蓝,几缕薄云似吹过来的棉絮,勾扯在碧蓝的天空上,向晚的阳光柔和地铺散下来,半空里没有一丝燥热,实在是难得的好天气。自九月来伽络影似乎比往常时候忙了些,偶尔一出门就是几天,原来偶然露面作一回死的澜迴大人出现的频率也高了不少,整天就跟没事似的,三天两头来找伽络影下棋,差不多都快长在园子里了,这人天生的绝色雍容,一个笑容就能颠倒众生,直接导致没有见过大世面的金昭小姑娘沦为了他的忠实跟班。

我对金昭这种宁可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行为感到痛心疾首。

其间我还有幸见过一次那位传说中的织霞神女,当真是妩媚艳绝,完全同茭柔仙子的柔弱凄婉不一样的十分泼辣热烈的女子,虽然只有幸见了一面,但我着实觉得,这姑娘,着实是个好姑娘。澜迴此人不仅酷爱作死,眼光也不怎么高明。

荷花凋尽,枯败残荷之间莲蓬们却一个个饱满地很是精神可爱,伽络影身上就是那件我做给他的袍子,手里悠闲地端了把青瓷蓝釉的茶壶,边上搁了根紫竹的钓竿,就那么随随便便地倚在白蓬小船的船头上,身影在斜阳的光影中犹如笼着一层微微的白雾,夕阳向晚,他身后一碧如洗的天青色的苍穹被镀上了丝丝缕缕的金光,远处山峦黛青的苍翠在烟雨过后升腾起袅袅的轻烟,越发衬得他如绸缎般铺散在船舷上的长发像浸了水一样漆黑。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真是十足的仙姿飘渺,赏心悦目。

我在离他不远的丛丛荷叶里划着小船穿行,彻彻底底地享受了一把渔家女的滋味,船头已经堆满了莲蓬和荷花,我还意犹未尽。见此情景,我不禁由衷地觉得跟澜迴比起来我的眼光真是不错,不由得心又跳了两跳。

看我小心翼翼地把船靠拢,又瞥了一眼船头上几乎要把小船压得翘起来的密密麻麻的莲蓬山,伽络影眯了眯眼睛,直等到我跟一团雪球似的滚进他怀里,才揶揄道:“整天就知道吃,哪天吃成了球,我可去找别人啦。”

我亲昵地在他胸口上蹭了蹭,不以为然地小声道:“口是心非,明明就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

伽络影似笑非笑地一眯眼眸:“哦,是么?”

我不服气地抬起头来正想辩驳,却正见伽络影不露痕迹地往后靠了靠,神色间有些倦怠。见我抬起头来,却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笑意盈盈地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是我的错觉?我又仔细瞧了瞧他的脸,却丝毫没见又任何疲惫模样,但想来是最近他公事繁忙,而那位活力旺盛的澜迴大神又太过叫人操心,所以才叫他觉得有些累吧。

我往他怀中又靠了靠,伸手抚上他的眉心,关切地问:“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怎么你……”想了想,换了个用词,“……你近来气色不大好?”

伽络影拉下我的手:“是么?可能是你最近吃的太多,眼睛不好的缘故吧……”

我:“……”

伽络影望了望船边搁着的几枝还没有凋谢的荷花,饶有兴致地思忖道:“再过几日就是重阳,你们人间不是喜欢放灯许愿么?咱们回去用这花制一盏灯,到时候点上放进水里,你看可好?”

我正要接下他的话,却见一只尾羽雪白,头顶却有一撮靛蓝羽毛的传声炙鸟落在船头,向伽络影低头啄了三下船舷,开口却

是澜迴的声音:“络影,你约我未时相见,如今已过了两个时辰,你托我的东西想必是不需要了吧?”

伽络影的眼神微微一变,扫向传声的炙鸟,只见完成了传话的炙鸟扑腾了两下翅膀,便倏忽燃起一团蓝色的火焰,熄灭在光滑如镜的湖面上。

他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揉了揉我的额发,不以为然道:“我忘记了与澜迴还有约。小莲儿,你就先和墨玉回去罢,别玩太久了,小心着凉。”他又转过身对船尾的墨玉说:“你要好生照看着小莲儿,天晚雾大,别在外面留太久。”

墨玉一叠声应了,伽络影便在船头上站起身来,周身薄雾渐起,他的衣袂如灌了风般飞扬而起,转眼间便腾空在耀眼的暮色里。

一直看到伽络影的月白身影同镶了金边的碧蓝天边融为一体,我才又坐回去,俯下身子伸手去拨了拨水,百无聊赖地玩了一会子水,便觉得伽络影不在真是做什么都索然无味,便怏怏地招呼墨玉回去。

墨玉欢快地应了一声,伸手便执起手边的篙,朝我笑道:“夫人也别不开心,您也该早些回去,不然等大人回来时候您可吃不上好吃的啦。”

“哦?”被他这一提,我立刻来了兴致:“那你说,这荷花你能做出几样菜?”

墨玉挑了挑了眉,得意道:“您别不信,这荷花可难不住我,就拿荷酥鸡来说吧,就是把山鸡给洗净了,裹上--”

我正听的津津有味,墨玉突然声音一滞,手中的篙“咕咚”一声掉在了船舷上,带得船身一晃,我惊得抬头时,他已“噗通”歪倒在舱边。

“莲雾姑娘,茭柔冒犯了。”

一个非常好听的温柔和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一惊,陡然回头,竟然看见茭柔仙子站在离我三步开外的地方,盈盈立于一片荷叶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