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惊疑地回转身,朝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

那人一身短打,却是富贵人家的小厮模样,已经一路小跑到了我面前,朝我拱了拱手,笑了一下问道:“姑娘可是莲雾姑娘?”

我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来人,口中却慢慢地回答道:“我与阁下素未相识,阁下恐怕认错了人。”

他摆摆手,一连声地答:“不会不会,那位白衣公子交代小的时,便说了是一位紫裙的天仙似的姑娘,我一路找过来就见着您一位紫衣的姑娘……”

我一惊,已经无暇去听他后面的话,一把抓住他:“你说什么?一位白衣的公子叫你来找我的?”

他忙点头:“是,您要找的也是一位白衣的公子是不是?”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是一位这么高,风姿十分飘逸的公子对不对?”

“是他!他现在在哪儿?”我慌得就问。

小厮笑了笑,又朝我拱拱手:“公子现在在我们茶楼喝茶呢,他担心姑娘的安危特地叫我们来寻您,您这就跟我过去吧。”

他说的恳切,我便不再多想,想伽络影一定等的着急了,便径直跟着他去了。

穿过两条街,小厮指着转角处一扇不起眼的后门对我说:“从前街绕过去人多拥挤,又得半日,担心姑娘又走散了,这是我们楼里的后门,姑娘不介意就从这里进去可好?”

他说的有理,我就点了点头,同他从后门进了。走过后院,果然就见前面人声鼎沸,灯火通明,想来这家茶楼生意倒很红火,这么想着,也没仔细瞧就跟着小厮从楼梯上了二楼。

上了二楼,他一路引我进了间雅室,让我稍微休息片刻,他即刻将伽络影请过来。见他急匆匆地走了,我觉得有些奇怪,心想莫不会是伽络影因为我没听他的话所以生我气了,现在才不愿立刻见我?

我心里有点莫名的不安。

刚坐下就有丫鬟给我上了茶,我一路走得急,正好有些气短,见那茶色翠绿的可爱,不由得顺手

就拿起来抿了一口。

刚抿了一口,我就觉得有些不对。

身为一个地道的神仙,伽络影可以说是神仙味儿十足,不论制香还是品茶,琴棋或是书画,皆是个中一把好手,可怜我虽然有一个好老师,但是作为学生却十分的不上进,在伽络影身边呆了这么久也就对香有零星的几点心得,还是得益于天天给伽络影燃香所致。如今奉茶的女子从我身边经过,似香风带过,茶盏边缘也沾了些许香气,正是这香气却教我有些在意。

一个奉茶的丫鬟也能用这样重的香么?虽然不是特别精通,但我也大致知道,茶楼一向是高雅的地方,文人弄墨,贾人谈商,香气讲究的一向是越清淡高雅为上,如今连一个奉茶都带着这么重的香粉气,而且--我皱了皱眉,这香粉香气浓郁,甜腻庸俗,会用这种香的地方倒像是……喝花酒的青楼?!

我心下一凉,这里真的是茶楼?我原先一心想着见到伽络影,便对来人的话听之信之,说什么便是什么,现在想来,我却没有真实见到这楼的全貌,也根本没有想过那人说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我几步迈到窗边,用力一把推开窗子,心里又是一凉:这地方依河而建,窗下正对着泛着寒光的深不见底的河水。河面上冷风迎面吹来,竟让我莫名地有点儿眩晕。

用手一摸,一头的冷汗。

我转过身,靠着窗棂喘了两口气,又去摸房门的门栓,果不其然,门被从外面扣死了。

看来是山穷水尽了。

一时间我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却也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要跟我开这样大一个玩笑,很显然之前那人说的关于伽络影的一切都是假的,他那样说只不过是为了把我骗到这样一个地方来,现在仔细想想就能发现,那个小厮说的关于伽络影的一切都很模糊,而我却丝毫没有防范。这样做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很显然这个人认识我,还知道我是同一个白衣公子在一起,自我离开熙城这么久以来还能够叫出我名字的人,恐怕是个熟人。

我不由得

苦笑了一下,看来这下麻烦大了。

冷静了一会之后,我开始仔细想脱身的方法,左右门是出不去了,现在只能抱希望再去看看临河的那扇窗,琢磨一下能不能找机会翻到别的窗口。但很快我就发现,这个房间简直就是为关押人质量身定做的一样,除非我能够飞檐走壁不然只能计算一下我从这么高的地方跳进水里能够成功生还的概率是有多大。

生活有时候就是,你吃到了一盘非常难吃的菜,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这盘菜更难吃的东西了,但紧接着你吃了第二盘菜然后苦逼的发现原来还真有。

我原以为这样的状况已经不能再糟糕了,但是转过身之后,我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刚开始的一点眩晕在慢慢加重,浑身的力气也使不上来,只觉得手软脚软,几乎站都站不稳。

我昏昏沉沉地挣扎了一下,走了两步,一把撞在了边上的矮几上,“喀拉”一声,碰倒了什么东西,正碰在我手腕的伤口上。

手腕上钻心的一疼,使我稍稍清醒了一点,低头去看,就看见手边一只茶盏翻倒在矮几上,碧色的茶水洇了一袖子。看着茶水漫延开来,我突然就反应过来,顿时浑身冰凉,这茶里被动了什么手脚!

我心中哀叹一声,今日一劫,怕是逃不过了。索性心一横,一咬牙,伸手抓起翻倒的茶杯泄愤似的用力往房门上一掼,左右是破罐子破摔了,有什么就都使出来吧。

“哗啦”!

瓷杯撞在门上,摔得粉碎。

“不愧是花魁莲雾,许久不见,还是一如既往的胆识过人呢。”

一道声音于门外缓缓响起,带着徐徐的寒意,犹如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我心中一沉,顿时从头到脚如坠冰窟。

我往后退了两步,抵在了窗前。

来人已经推开了房门,十枚艳红豆蔻搭在朱漆的门框上,一身的环佩叮当伴着阵阵香风扑面而来,朱唇未启已在唇边绽开一个冰冷的微笑:

“好久不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