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人算不如天算,此次出行一定是因为计划太过仓促出门没有看黄历的原因,不然我一场计划完美的逃跑怎么会演变成了我本该一路欢畅前往山清水秀小山村的路程变成了亡命天涯身无分文到最后还莫名其妙被人劫持了的戏码?

难怪有句话说的是,人生就像是一笼蒸屉里的包子,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是什么馅儿的。

我表示感同身受。

醒来之后的我躺在一床绣着月上繁花的凉被中,哀哀地想起了这句话。

房间里并没有人,而我的手脚也没有被束缚,我掀开被子踩到了雕花的檀木大床的宽踏板上,心想伽络影把我带到这里来,该不是跟话本子里写的那些历代的君主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曾有过落魄的摸样所以要毁尸灭迹什么的吧?

但是转念一想,虽然我对伽络影的身份不甚了解,但是我与他那几日相处却也不是虚情假意的,我自然相信他不会对我不利,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带来这里,我却还想不大明白,难道他舍不得我,还想再见我一面?

我环视了一圈房间,这屋子很大,三重垂帘并水晶珠串已被细致扎起,雕花镂空的月洞门扉上镶嵌着南海檀珠,并着桌上嵌着夜明珠的莲花形烛台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屋里燃着不知名的冷香,淡雅沉寂的味道,十分好闻,我身后的大床外层的幔帐已被两旁镶着夜明珠的帐勾束起,只留最里面一层薄如蝉翼的软烟罗松松垂着,床前是一道屏风,绘着的是一幅山水,我没见过伽络影拿笔,不知这屏风是不是他亲手绘的?

我提着裙子迈出了屋门,现今便只有找到伽络影才能决定以后的去路,只是这园子不知道有多大,我能找到伽络影在哪儿还是个问题,金昭口中唤我大人,说明对我是很尊敬的,想来我若是随便问一人,也不怕得不到回答。

可是--

我连转了三个圈,都没有碰上一个人。

我郁闷地揉了揉额角,早知道碰不到人我就呆在屋里了,至少等到伽络影想到我的时候就一定会去找我,但我这样在园子里瞎转悠,倒是把自己给转悠没了。

原先我只觉得从屋子里的摆设来看这园子应该很大,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大,我沿着长廊走了这许久,却半点到头的意思都没有。半轮残月遥挂在天上,照着廊下水面一片明亮,朱红长廊檐下挂着精致的八角宫灯,直直看去,灯火通明,将长廊映出些许温暖的颜色,如同笼了一层红纱,仍是初春,又是晚上,但廊下的莲花仿佛不知情似的盛开出白色的花朵,在月色映照下发出柔和的微光。

我转入一座月洞门,院中是一面紫藤萝花架搭成的影壁,竟然也盛开着,大片的紫色花朵缀满枝头,花影重重间香气馥郁,真是叫人惊叹。

“今晚月色甚好,只是一人独赏有些无味了,不如姑娘陪我一起观赏可好?”

还没等我靠近影壁,就有一道温润如水的声线响起,我惊得一退,镇定道:“哎呀,走错了呢。”转身就准备往外走。

“走错了?”那人戏谑地一笑:“你不是来找络影的?”

我一听,登时就收住了脚步,进也不好,退也不好,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纠结了好一会,还是老老实实转过了影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一转过影壁,我就是一愣。

院中遍植蔷薇,郁郁葱葱的白色花朵随处盛开,花丛深处一弯曲水流过,而我此时便站在一

座白玉砌成的小桥之上,身旁是几株紫樱,粉紫花瓣参差间有一处空地,置着一张白玉石桌,并两个圆凳。那人就站在桌旁,一身及地的金色长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本是不修边幅的松散却给人一种慵懒的美感,一顶配着着羊脂白玉簪的金冠看似随意地将长发束起,直垂腰际的青丝如瀑般倾泻在肩头,真有如惊鸿骤起,庭花照月,直晃得一院繁花都失了颜色。

他手中执一把没有画扇面的折扇,五指修长莹润,透着玉魄的质感,半掩在宽大的广袖间,见我抬头,不由得微微一笑。

那是一双比水还潋滟的金色眼眸,眼角邪魅地微微上挑,眉目含情带笑,眼见着唇角未动,眼里已经饱含笑意,灿金的瞳孔澄澈透亮,眼角透着微微的一抹红,勾人魂魄,比桃花更添三分艳色,他只微微的一晃眼,眼中潋滟着的笑意便晃得人一阵一阵恍惚。

真是何等名花倾国的风姿。

我的心不禁跳了两跳,心想,难怪古人皆说红颜多祸水,而狐族更甚。今日真是得见了,我早说过从不知道世间男子也可以这般美貌,伽络影已是其中翘楚,而此时面前这人,更比伽络影还要美上几分。真是要人性命。

到此时我真是佩服自己的冷定从容,见到这样祸水的存在竟然都能够面不改色,实乃巾帼风范,然而,我的巾帼风范还没有维持下去就看见那人身形一动,我下意识地一惊,还未往后退他已至我身前,折扇轻轻巧巧挑起我的下巴,带了丝玩味的语气道:“你便是那个络影从凡间带回来的女子?嗯,络影的眼光倒也不差。”

他又道:“我听说络影受了伤流落凡间,还专门不远万里跑来看热闹,却听说他带回了个凡间女子,我心下好奇,像他那样的人……居然也会拈花留情了?”

我挣扎不开,被他言语轻佻这么一激,一时间又急又气,眼角已恼的通红。

他垂眼望了望我,眼中笑意更甚:“左右还是年纪太小,一个玩笑就气得这样。”

他收手回身,折扇“唰”的一声打开,好整以暇地笑道:“还是不要玩了,不然待会络影定找我兴师问罪。”顿了顿,“吾是蜃楼神君澜迴,与络影是同族。虽比不上络影,但也姑且占个上仙的阶品吧。”望见我惊讶的神色,带了点吃惊问道:“怎么,你不知道络影是上仙?”

他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玩味地将折扇在手中敲了两敲。

我被激的脸上一红,咬了咬嘴唇低声恨恨道:“我知不知道与你何干,我一介凡人本也高攀不起你们这些神仙,我莫名其妙被人迷晕带到这里还没有出处询问。原来神仙之流也尽玩些欺负弱女子的把戏。”

我越说越气,也不愿再与他多说,转身便走,只见他一个闪身挡在我面前,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展颜一笑:“姑娘莫气么,左右一句玩笑话,还请姑娘莫要怪罪,不过姑娘这性子却也委实……”话到这里突然戛然而止,他脸色似乎骤然沉了一下,仿佛想到什么似的重新扫视了我一番,收回手来“唰”一声打开了折扇,挡住自己的半张脸,只余一双灿金的眸子飘忽闪烁,目光中似有疑惑,低低的声音从扇后传来:“……难道是……?”眼神冷了冷,又自言自语地回答,“……这不可能。”

我正摸不清头脑,还没开口询问,就听得前方花径尽头的小楼中传出一个声音:“澜迴,你还是适可而止了罢。”

我一惊,望向声音的来处。只见三重石

阶上檀木雕花的门扉无声开启,月白轻纱被夜风微微拂起,映出屋里灯火通明的光芒,一个身穿墨色衣裳的俊秀少年向我们微微一颔首,欢快地笑了一笑道:“莲雾大人,络影大人已经将息好了,请大人一见。”

澜迴在旁边敲着扇子道:“络影这也太不够意思了,我千里迢迢赶来探望他,竟然连门也不叫我进。”

说完,也不待那少年答话,就自顾自对我说:“那我就沾姑娘的光啦。”一面便径直进了屋。

我:“……”

这人倒还真一点不见外啊……

我今天一日被喊了几声大人,真是叫我消受不起,只怕是足足要短上几年的寿命。但是转念一想,我这一天受到的刺激要是加起来恐怕我的寿命都不够算的,还是按下不表吧。

伽络影就倚在堂上的一张软榻上,已恢复了少年的相貌,但看上去却又似乎隐隐有些不同,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这房间依然秉承了庭院中一派的不显山露水的奢华,软烟罗宫灯分列两边,软榻后摆着一张四扇的屏风,绘着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镂空雕花的门柱上是用金粉描摹的华丽行书,一派内敛深沉之中又显露出不容人置喙的磅礴大气,嗯,确是很符合伽络影的性子。

柔和光影中,我一眼便看到斜卧在榻上的伽络影,他换了一身银色暗纹的白色长袍,比开始似乎又更美了些,如丝般的黑发散落在榻上,微微显露出发间的白色冠带,一个十岁孩子的身形,却美得这样妖娆,让我不禁心急跳了两下。伽络影睁开狭长的桃花眼,一双紫眸锁住我,还未开口,就见身旁的澜迴手里的扇子“啪”一声掉在了地上,一双招桃花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伽络影,一脸努力憋住笑的模样:“络,络影--你--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头黑线地将澜迴望着,而伽络影,我分明看见他额角有青筋跳了两跳。

“澜迴神君。”

伽络影忍无可忍地开口。澜迴强忍住笑打趣道:“你这模样……三百年不见,你倒可爱了许多么……”

伽络影额角的青筋又跳了两跳。

我听得他这话说的糊涂,听这话倒像是伽络影原来不长这样子的?

正想着,面前伽络影已经抬眼望了望我,此时他已全然不像那几日中无赖又黏人的他,而是一派深沉的尊贵,想来他作为上仙,原本就该是这样的做派的,但我倒是没有看出来他同我在一处时哪里有一家之主的样子。

“小莲儿,”伽络影突然开口,他这一声叫得我心里一跳,他平日里,都是这样叫我的么?虽然撒娇也有,亲昵也有,但听他这样喊我倒还是第一次,我却居然还觉得倒也挺好听的么……

见我回神,他又吩咐边上一直候在那里的金昭道:“你带小莲儿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又望向我道:“我在花影轩候着你,我有话跟你说。”

我愣了一愣,他言语中自带着恳切的语气,生怕我会说出反驳的话一样,这使得我本想质问他的话此时也忘得一干二净,只乖乖跟着金昭往下走,遥遥的听到伽络影换了冷清的语气跟澜迴道:“怎么澜迴神君竟有空来探望本座,莫不是织霞神女已经移情别恋,不再缠着神君了?”

“咳咳,络影,我说,我好不容易来看你一次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不行……”

“我怎么觉得你那个‘看你’后面应该加上‘热闹’两个字比较符合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