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上楼·飞凤台。

“灵儿,别张望了,你都看了八回了。”林文卿靠在躺椅上,对第九次试图到对面临窗远眺的赵灵儿说道,“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也不知道这几日在宫里,有没有瘦了。”赵灵儿忧心忡忡地说道,“齐后不是好人,贤妃漠不关心,齐王是个糊涂蛋。宫里的人喜欢逢高踩低,他又是闷葫芦,指不定吃了多少亏。”

“好歹他是那儿长大的,总有那么一两个贴心人。”林文卿起身把赵灵儿拽回座位上,安抚道,“你别胡思乱想了。我怎么觉得你比他娘还操心啊。”

赵灵儿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羞涩道:“不是。你没见过他小时候,他真是个闷葫芦。吃了亏也不知道说的。”

两人正闲话间,褚英就推门而入了,他身后跟着的正是多日不见的姜毓。赵灵儿第一时间冲到他的身旁,却又不敢唐突,只用双眼将他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见没缺了什么,方才放心了。

“你,你没事就好。”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化作一句简单的问候。

姜毓低头看了赵灵儿一眼,微微一笑,说道:“让你担心了。”

一直以来,赵灵儿对姜毓固然是殷勤得很,可姜毓待她始终是淡淡的,这一笑却让她顿时痴了。过了好一会儿,发觉褚英正兴味盎然地瞅着自己,才明白自己出丑了。她红着脸,转身坐下,说道:“你们来得晚,这些菜都凉了。”

林文卿看这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赵灵儿放在圆桌下的手伸过去,狠狠拧了一把。林文卿正想呼疼,就见得赵灵儿片片眼刀射来,只得暗暗忍了。

褚英拿过酒壶给自己和姜毓斟上一杯酒,举杯敬道:“来。这杯敬你化险为夷!”

“谢谢!”姜毓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完还有些意犹未尽道,“可惜,这不是葡萄酒了。”

“谁让你那日牛饮,糟蹋好酒的。”他不提还罢了,一说,林文卿就肉疼不已。

姜毓笑了笑,说道:“好好。是我错了。”

褚英拿着小酒杯,轻轻抿着,他开口问道:“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啊。”姜毓合上眼,头微微仰起,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回道,“不如,就去做个岭南统兵大元帅也挺好的。天高皇帝远,至少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这元帅你自然是要去做的。否则也无以脱身。我问的,接下来怎么办?”褚英一边说话,一边仔细观察着姜毓的神色,不肯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变化。在岭南飞报之前,他的确看不懂姜毓想做什么,但是现在,他似乎可以把握到他心中的谋划。

姜毓大概已经不想再进行这无望的等待了。他想主动做点什么,只是不知道在他的谋划里,到底把画姨他们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接下来还用问吗?陆家就像讨厌的苍蝇,不除掉终究没有安宁的日子。接下来,自然是夹苍蝇。”赵灵儿接口道。她这时倒没了羞涩感,转过头直愣愣地盯着姜毓,说道,“姜毓,你别像我爹。当断不断,不但看着自己的理想远离,而且还要被当年所鄙视的人指手画脚。束手束脚是成不了事的,你要当断则断。”

姜毓晃着手中的酒杯,凑到赵灵儿的杯子上,轻轻一碰,笑道:“陆家就像苍蝇,这话说得真好。对,我们接下来要夹苍蝇。这杯敬你。”

赵灵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立刻苦着脸说道:“好难喝。”

“你喝着喝着就习惯了。”姜毓那边又是一杯尽饮,“喝多了,你就知道,人生也不过是如酒一般。”说完,他拿筷子夹了一点菜,放到赵灵儿碗中,说道:“不习惯的话,多吃点菜。然后再喝就是了。”

林文卿看着两人间这有爱的互动,轻咳了一声,说道:“姜毓,你先坐回了,我再去点两个菜。”

“再点菜?不用了吧。”姜毓狐疑道。

“用的。用的。你看我刚等你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吃干净了两个盘子。”林文卿起身说道,她瞅了一眼褚英,见他眉头皱成一团不知在想什么,全没和自己配合的意思,便伸手扯了他一把,说道:“褚英,陪我一起去。”

到了走廊上,林文卿冲褚英低声道:“你怎么回事啊?刚才发什么呆呢?”

褚英苦笑道:“没事。我有点担心姜毓。你……”话说了一半,他眼角忽然瞟见了一个人影,忙把下半句紧急转了个弯,说道:“你先去点菜,我去方便一下。”

“好吧。那你快点跟上啊。”林文卿不疑有他,嘱咐了一声,自顾自下楼去了。

褚英在她离开后,轻轻推开了飞凤台隔壁的房门,里面一位白发中年人手上拄着圆木拐杖,正背对着门口,欣赏大齐湖。

“尚父。”褚英开口唤道。

此人正是受昭太后委派,在齐国照顾褚英的晋国宗室子弟,穆庸。他年若四十许,若没有左脸上那一道淡淡的刀疤,就是一个完美的弱质书生形象。

“我若不来,怕还不知道我们晋国未来的王后,就要被送给齐国二皇子了。”穆庸看着褚英,叹了一口气,说道,“公子,你在想什么呢?你居然帮着撮合灵儿小姐跟姜毓?这简直荒唐。”

褚英脸色一寒,说道:“是谁去尚父那告的状?申木这几个家伙,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我想,公子不必这么震怒。相反,你应该高兴你的御下之术很成功,申木他们每一个敢来和我讲这事的。还是,灵儿小姐身边的冰魄在离开周国时,给太后寄了密信,太后飞鸽传书给我,我才知道消息的。”穆庸举起拐杖,一指桌上的信封,说道。

褚英拿过信封,上面的确是自己母后的字迹。

“尚父,这件事,我可以解释。”褚英放下信,转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