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下着大雨,磅礴的雨势将用来装点地面情趣的鹅卵石子冲刷到一边,水坑四溅,天空中风云大作,闪电突显,耀眼的光芒转瞬即逝,随后雷鸣不断。

箬竹走在回廊里,两面透风,风雨毫不留情地打在身上,噼啪做响,露出的半截藕臂被打得通红,但她现在没时间顾及这些,快步推开五蝠捧寿裙板隔扇门,昏暗的房间一入眼,她在控制不住,喊着哭腔道:“王妃,奴婢才到门口就叫人撵了回来,守门的婆子说,陈侧妃吩咐过了巳时是门禁,谁都不许出府门,小世子不过是在祠堂里跪了两个时辰,不碍事。”

“不碍事?”施以烟反复念叨了两句,笑了,眼睛犹如夜空中的寒星,冰冷刺骨:“我的固也不过四岁,只是气不过为我说了两句话,就被关进祠堂足足两个时辰,那么小的孩子,他还那么小,而祠堂里连盏灯都没有!!”

箬竹气的眼睛通红,咒骂道:“都是那个陈贱人,是她怂恿了王爷,肯定是她!奴婢这就去求求王爷,这就去!”

“不用了。”

这样的天气,本就让人不安,施以烟的口气更加是漠然的让人害怕,屋内的烛光幽然的散发着光,她用剪子稍微一剪,灯花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火烛微微明亮,她端着云灵芝蟠花烛台小心的往前凑了凑,看着躺在檀木方床上已经悄无声息的男童,呆滞道:“固也不喜欢我这个娘,所以走了。”

箬竹一惊,瞬间瞪大了眼睛,全身发冷,跪倒在地,凄声道:“王妃娘娘节哀。”

节哀?这话她听了多少次了。

长子走的时候,是这句话,长女走的时候,是这句话,现在到了固也这,她以不知哀为何物了,只觉得似乎那颗茫然的心被万剑同时插入,然而不停的搅拌,整个人入沁海中,连呼吸都要窒息。

施以烟恍惚的站起身,看也不看箬竹,只是低低道:“我不是王妃了,王爷说了,若是我膝下无子,便废我正妻之位。”

屋内寂静,沙哑的声音在屋内徘徊,越发的阴沉。

她十三岁嫁给北平王,如今有白发。期间挡过三次刀,喝过一杯毒酒,落入敌军手中五次,出谋划策不下百回,最终为他生育二子一女。看着他从一个个小小宗亲,成为一朝王爷,然后,妻妾满堂。

弹指四年间,桑海已三变。松下多情语,凉风吹不见。

箬竹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任何话,只能瞧着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的裙边逶迤的拖过地面,她换个跪的方向,忙道:“娘娘要去哪?”

“自然是去谢恩。”施以烟在嘴角绽开一抹笑容,犹如夜间悄然开放的昙花,成了黑暗中一朵可憎的白。

大雨瓢泼,她站在门口,面前的屋子灯火通明,透过开着的步步锦支摘窗,隐隐约约能听见**的声音。

她漠然的站着,直到北平王身边的贴身太监走了出来,捏着尖细的嗓子,不屑道:“王爷叫你进去。”

她才一步一步走进去,地面上是用镶嵌着金粉所著的莲花,寓意步步生莲,可施以烟走上去,只觉得每一朵莲花都是火焰,灼的她五内据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