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汤圆点头喃喃,“谈谈。”她又扭头,无辜又无奈地看着他,“谈什么呢?”她以为他找她是谈“喜当爹”的事。

可是——

项邺轩吹了十来分钟冷风,便连语气都冷了下来:“凯文找过我,有关大医疗专题的事。”

汤圆很意外,恼怒地看着他:“对不起,我没心情谈公事。”

“我很快。”项邺轩还是一贯的唯我独尊状,“我只是想提醒你,做投资也好,做人也好,不能把所有的赌注都扔在一个篮子里。你……”他敛眸,“要成为金牌财记,就得有意识避免路径依赖。”

路径依赖?汤圆看着他,他说的句句在理,可她就是不爽。她不满地嘟囔:“你干脆直说,你不愿意我依赖你这个路径好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项邺轩毫不含糊。“还有,张和张药房,你最好别插手。”迎面驶来一辆卡车,远光灯打落在他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冷光,“小巧越来越偏激。你少惹她为妙。”

汤圆咬唇:“她偏激关我什么事?我招她惹她了?”这个该死的男人,她为了肚子里是不是留下他的种,而苦恼得恨不得撞墙,他却挑这个时候跟她谈论他的干妹妹。

她攥着拳头,刺猬状:“你叫她尽管放马过来好了。难不成为了怕她不高兴,我连工作都不干了?真心可笑。”

“你这种好斗的性格,迟早要给你惹来大祸。”项邺轩一副家长范,“黑车案,你就没长一点记性。”

“呵——”汤圆哼道,“我要怕三怕四,我就不做记者了。”她舔舔嘴唇:“本来,凯文分配这个案子给我,我还真不想接的。可是——”她扬起下巴,傲娇状,“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想挑战挑战了。”

项邺轩蹙了蹙眉。他微嚅唇角,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冷睨她一眼,还是不耐烦地发动了车子。

回到项邺轩的家,已近午夜。

汤圆倒头闷在被子里,悔恨得身子直打哆嗦。她悔死了,也恼死了。一路查问度娘,她一无所获,如今只有咬着牙死等。如果下周,大姨妈如期降临,她便逃过一劫。

万一——

她想都不敢想那个万一。那个该死的男人,肯定不会负责的!可是,转念,她只觉得她是自作孽不可恕。即便他愿意负责,愿意娶她,她便嫁了吗?开什么国际玩笑?!

她汤圆要嫁的丈夫,必然得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的。

项邺轩?

她横看竖看,都不觉得那个男人爱她。一想到这里,她就只觉得心闷,隐隐还泛着酸酸的刺痛。

第二天,她起床,里里外外不见Tommy。宠物会所从不会这么早来遛狗。

当她第二次跑到露台,弯腰看狗屋时,项邺轩在她身后说道:“Tommy最近一段时间会先住在会所。”

汤圆从昨晚就开始生闷气。她扭头没好气:“为什么?”

项邺轩看她一眼,隐约是摇了摇头:“孕妇不能接近宠物。以防万一。”

纳尼?!汤圆惊住。什么意思?他这是做好万一怀孕,竟然要她生下来的准备?她睁大那双澄清眸子,懵懵地看着他。

项邺轩敛眸:“我跟你说过,我从没想过结婚生子。可是……”他抬眸看

她:“万一……那主动权在你手上。”

什么意思?汤圆不懂。他的意思是,是去是留,全凭她一人了断?她此时已无力地直起身来:“你……什么意思?”

项邺轩及时结束了话题:“我们现在没必要做无谓的讨论。下周再说。”

好一句下周再说!

这一周,汤圆当真度日如年。而这个男人,依旧我行我素地重复着他的空中飞人行程。

期间,荣乾乾飞过来“兴师问罪”过一次。过程之狗血,汤圆不愿再回想。她只记得荣乾乾临走前隐约说,“要是那个混蛋不肯负责,你尽管打电话给我,我陪你去医院。”

汤圆一回想,就恨得牙痒。都是群什么人啊?!

Tommy不在,汤圆连条说话的狗都没了。莎一刀来电,她也不得不憋着。一个人苦恼,总好过两个人苦恼。好不容易挨到姨妈上门那天,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会吧。汤圆都想哭了。周末,难道连大姨妈都休假了吗?

而项邺轩却如期而至。周五深夜,他出现在她的房门口。

“怎么样?”他问。

汤圆彼时正坐在地毯上发呆。她苦闷地摇头,像朵蔫了的黄花菜。

项邺轩蹙了蹙眉。

憋了整整一周,汤圆实在忍无可忍了。她欲哭无泪状:“我都从没意识到我成了个女人,竟然就要当妈了?”她摸了摸小腹:“我都从没意识到那座小房子的存在,竟然里面就要……”她憋着嘴,眼泪星子满溢了满眼:“死人了?”

“别说丧气话。”项邺轩走了过去,俯视着她,“验过吗?”

汤圆昂着脑袋,连连点头:“验了,这几天都有验。”她的眼睛闪过一道希冀的亮光:“不是两条杠。”

项邺轩点头:“那你用不着太着急。”

汤圆觉得,她现在正是心理学里所称的斯德哥尔摩症患者,俗称人质综合症。虽然她没见得那么严重,可因为过去这一周的折磨,她已焦虑到好歹不分的境地了,她竟然把眼前这个迫害者当成了诉苦的同盟军。

她咬唇,苦哈哈地看着他:“万一……我是说万一……中了,该怎么办?”

“投资是门玩转概率的技艺。”项邺轩绕得可真够远的,“我的成功法门是落定离手,在骰子没最终揭晓之前,从不胡思乱想。”

汤圆不满地瘪嘴:“不愿说就不说呗,扯什么投资。”她挪了挪,正正地看着他:“那你从前遇到这种事,是怎么做的?”

“我从没遇到过这种事。”项邺轩正色。

汤圆一脸不相信。

项邺轩有些不耐地蹙了眉:“准确点说,我从没遇到过像你这么笨的女人。”

“我笨?”汤圆反手指着自己,“能笨得过你那些胸大无脑的嫩模女友?”

“你什么时候见我有嫩模女友?”项邺轩问。不等汤圆接话,他便止住了她:“我可以把这个问题理解成是……”他亮着自己的两个巴掌,“‘女友数量是两个巴掌还是更多’问题的变体。”

“谁有空管你有过几个女友!”汤圆气呼呼的,“你别太自恋了。你充其量就是一个稍微有点钱的大叔而已!”

“孕妇得学会控制情绪。以防万一,你最好注

意点。”项邺轩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欠揍模样。

汤圆忽然又有一种,恨不得夺过他的爪子过来,狠狠咬一口的冲动。她想,她当真是疯了。就在她濒临爆发之际,手机响,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喂——”她接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喂,是我,张张萃文。”

汤圆手一个不稳,手机差点掉地毯上。“张……”在张太二字即将出口时,她及时改口,“张总?”

“明天有空吗?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张张萃文明明是求人办事,可口吻却半点跟求字搭不上边,倒是十足十的命令。

“对不起。”汤圆看一眼项邺轩,他正蹙眉看着她。她稍稍别了别身子:“我没空。”

“不会耽误你很久。陪我去看看慕之。”

汤圆真不懂,到底是谁给这位豪门太太这样的底气,在整了她五年之后,又回过头来对她耳提面命。她耐着性子:“张总,我不方便去。”

“慕之受伤了。为了你,他去找了荣巧巧,被巧巧用烟灰缸砸伤了头。我想见他,他一直不露面。”

汤圆呆住。

张张萃文在手机那头似叹了口气:“于情于理,你都该去看看慕之。你告诉我地址,我派司机去接你。”

汤圆烦闷地捋了捋头发。她闭了眼:“不用了。你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过去。”

“那好,明天早上十点……”

汤圆挂断电话,心底莫名涌起一缕淡淡的哀愁。张慕之于她,是那段刻意淹埋在记忆荒原的懵懂岁月。她曾幻想过和他携手走进婚姻殿堂,谱写一辈子的爱恋。可现在,他被太太砸伤了脑袋,而她……

她看一眼项邺轩,她莫名其妙地赖在一个半生不熟的男人家里,肚子里还很可能怀了一颗不受欢迎的种子。

生活,竟是如此的反浪漫。

项邺轩应该是全听见了。“你明天最好别去。”他说。

“你以为我想去啊。”汤圆嘟囔。她只是觉得张张萃文说得没错,于情于理,他的伤因她而起,她总不能不闻不问。

“你就那么想当首席财记?为什么?”项邺轩好奇于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野心。他原也以为她野心勃勃,可接触下来,她更像傻大妞。

汤圆点头。她解嘲笑道:“这是我华夏dream,不行啊?”她反问:“那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赚钱?你画工一流,小薇姐家的设计也非常讨巧,为什么好好的建筑师不做,做投资?”

“你问题太多了。”项邺轩站起身,“你有空还是关心你自己吧。”他转身,道了句“晚安”便走了去。

“不说我也知道。”汤圆盯着他的背影,道,“最初是为了击败荣桂华嘛,后来,尝到了成就感的甜头,就上瘾了,喜欢上了。”

项邺轩的背脊顿了顿。

汤圆笑道:“我也是一样的。原本,我只是阴差阳错进了电视台财经频道而已。可不想被人搅了局,一再打压。我的想法很简单,一开始只是不想被人打趴下,要做回财记。做着做着,就爱岗敬业了呗。”

项邺轩微微扭了头:“那你明天去见那个曾经把你打趴下的人,又是为什么?”

汤圆怔住,一愣神,他已掩上房门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