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就一个字,忙。

当汤圆马不停蹄地赶到饭店时,汤母已经虎着脸,濒临发怒边缘了。

“对不起啊,从公司出来,临时又被揪住了,就……耽误了。”汤圆嘿嘿陪着笑,坐了下来。

“工作是忙不完的。一家人都在等你,不知道啊?要是饿着我的孙子,有你好看的!”汤母现在赤果果的偏心。

汤圆歪着脑袋,冲莎一刀吐了吐舌头:“弟妹不会生我气的哦?再说啦,都怪你老公又偷偷把我的车租出去了。害我只能打车。”

莎一刀正大口啃着猪手,一个劲点头:“不气,这顿姑姑买单,宝宝就不气了。”

汤圆冲她翻了翻眼皮,就指着老弟:“警告你啊方,这是最后一次。车子不许再挂出去了。我现在很忙的,没车真的不方便。”

汤方一手搂过莎一刀,一手夸张地抚着莎一刀的肚皮,操着顽皮的小孩口吻:“小气姑姑,贼不给力啦。不挂就不挂呗。不过,得借我跑个长途。”

汤圆怔住:“跑什么长途?”

汤父笑道:“提亲。虽然时间仓促,但该有的礼节,一样都不能少。我们刚刚商量好了,十六出发。这里离莎莎老家也就七个小时车程。坐高铁倒来倒去,反倒折腾。”

汤母笑得眉眼弯弯,一个劲给准儿媳夹猪手:“呵呵,我怀着方那会,就特别馋猪手。害喜啊,没胃口,趁着吃得下的时候,赶紧多吃点。”

莎一刀咧着油腻腻的嘴,笑弯了眉:“谢阿姨。”

“方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娶到这么俊俏聪明的媳妇。”汤母从不吝于夸赞准儿媳,“早前,你都不知道我多担心方不争气,给我带回来一个小太妹,生个从一到十都数不清的笨孙子。这下好咯,我们老汤家的长孙一准聪明绝顶。”

汤圆扑哧笑出了声,差点就给糖藕呛着了:“妈,拍人马屁可不是这么来的啊。聪明绝顶一般是用来安慰中年秃头男的。”

汤母和莎一刀很默契地一眼对视,齐齐瞪向汤圆:“会不会说话呢?”

“莎莎,甭理这丫头。”汤母道,“说正经的。你老家有什么讲究没?趁还有几天,我和你叔可以准备准备。”

“阿姨,我们老家没什么讲究。我爸妈也就是想跟你们见见面。”莎一刀乖巧地笑眯了眼。

“还是得讲究的!”汤方宠妻成魔,扭头就对老姐横道,“你的车征用了啊。”他生怕老姐不答应:“我那辆是公司的车,再说,牌子差了点,用来提亲,太寒碜了。你看,你逼着我退掉无息借款,我也乖乖退了。不是要跟项哥撇清关系嘛,那他给我配的车,可不好公器私用啊。”

一听那个名字,汤圆脸上的笑就尴尬地褪了去。

汤母不耐烦地瞪了眼儿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吃饭!”她扭头看女儿,难得的严肃:“去莎莎家求亲,你也一起!做姐姐的,没什么比弟弟的终身大事更重要。工作先放放。这是必须的礼数。”

“哦

——”汤圆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责难意味,只好乖乖妥协,埋头扒着白米饭。

汤母恨铁不成钢地瞥一眼女儿,站起身夹起一块猪手,塞进女儿碗里:“虽然你不听话,烂矫情,可好歹是我生的。三十岁要还是嫁不出去,我跟你爸总归是养着你。女孩子干吗搞得自己那么累?我看啊,创什么业?干脆结业,回临桂,安安生生地找个电视台的工作,最稳当——”

老妈的唠叨,犹如紧箍咒。汤圆赶紧笑着夹起猪手,妄图堵回老妈的话:“嗯嗯,我知道我是有爸妈养的闺女。我不会拼命的,我会悠着来的。”她闻了闻猪手,夸张地啧啧:“咦——好香啊。”

汤母没那么好糊弄:“别想蒙混过去。项邺轩,你想都别想!老汤家可不是没有规矩的人家,别说张家那边不好交代,就是我这关,都过不了。”

汤圆的笑僵在脸上,筷子也僵在半空。也不知是不是被汤母的话给噎住了,她竟然隐隐感到一阵反胃。猪手掉在饭碗里,她下意识地捂住嘴,一时间,胃里翻江倒海。“不好意思。”她含糊不清地说了这么一句,就赶紧小跑着奔向洗手间。

“你说你,就不能少说一句啊?”汤父永远是好好先生,“这种事,我们管不着了。”

汤母心不在焉地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狐疑地蹙了眉。

莎一刀停下手中的“活计”,差不多是跟汤母同一表情……

汤圆吐得昏天暗地,几乎是扶着墙,回到饭桌的。汤母和莎一刀满腹狐疑,却默契地秘而不宣。

汤圆只当自己是近来忙残了,在饭局接近尾声时,又接到公司的追魂call,她只得火急火燎地赶回了一圆。

一进公司,便是浓浓的低气压。

“汤总,项总来了,在您的办公室。”菜菜一惊一乍地迎了过来。

汤圆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向办公室。这段日子,寄情工作,彻底从这段纠葛难清的三角关系里抽身出来,让她感到满心复活的轻松。

这样,挺好的。她只想维持现状。

她轻轻敲了敲玻璃门,便推门而入。“来了很久了?”她笑着跟他打招呼,像多日未见的朋友。

项邺轩彼时正坐在她的老板椅上,静默地看着玻璃幕墙外的清冷街景。他闻声扭头,有段时间没见她了,她笑得分外灿烂,一如初见时的模样。他便笑了:“没到多久。本来想跟你一起吃工作餐的。”

汤圆很自然地抽开座椅,坐在了他的对面:“下次吧。找我有事?”

项邺轩定定地看着她。她的笑容,灿烂得有些不自然。对她,他已转变战略,不再是相逼,而是徐徐图之。他点头:“一圆既然已经确定了中长期的发展计划,现在是考验执行力的时候了。”

自从离开信通社,汤圆就彻底告别了紧着发条度日的工作状态。一时之间,她确实还调整不过来。如果他只是来督工,那她倒是松了一口气:“你说的,我都明白。整个团队也在全力以赴。不过,这个月

新招了一批员工,上岗培训和磨合都需要时间。”

“团队磨合,很正常。不过……”项邺轩话锋一转,“这不能成为拖延工作的原因。”

汤圆不解地看着他。

“当初,你想采访篆刻第一世家,慕容伯伯是我引荐的。但是,都快半年了,采访还没成行。”项邺轩挑眉,很不客气,“一圆如果是这种工作效率,别说估值三亿,就是三千万,也达不到。”

汤圆有些不忿。慕容老先生是他的人,期间,团队的人,几次三番跟老先生预约上门拍摄的时间,可老先生一听她和小轩不去,就以各种理由推搪,一拖再拖。久而久之,她就把这期采访搁置了。

虽然她多少有点理亏,但是,身为leader,对团队护犊子是天性:“慕容老先生是个案。我不认为一圆的团队低效。相反,我们虽然做的是慢媒体,但是,我们的动作一点都不慢。”

项邺轩转了转座椅,慢条斯理地用指尖敲了敲桌面:“既然是高效团队,那就让股东看到效率。就从这个个案着手,春节前,慕容篆刻世家的视频必须上线。”

汤圆绷不住了:“你故意的吧?跟慕容云克串通好了找茬,还好意思挑我们的毛病。”

项邺轩看着她这副鼓腮瞪眼的娇蛮模样,差点没绷住笑。他勾唇,深邃的眼眸里笑意漫溢:“汤总,作为经理人,第一条需要学习的,就是尊重股东,而作为大股东,第一条需要修炼的,就是尊重小伙伴,也就是……”他起身,双手撑着桌面,倾身逼近她,“像我这样的小股东。”

汤圆才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小财记了。他如是逼近她,她反倒推开椅子,站起身来,反逼了回去。

两人近得只差一指的距离。他俯身,她踮脚,旗鼓相当地对视着。

她挑眉,笑得眉眼弯弯:“那请问小股东先生,跟慕容云克先生达成了什么共识?说来听听,我看看能不能配合到。”

项邺轩笑了:“汤总说反了,是慕容先生提出的要求,如果汤总需要我配合,作为股东,我有随传随到的义务。”

“哦——”汤圆点头,拖长了声线。她微微笑眯了眼:“那先谢谢项总。这个案子我会亲自推进。”她瞟一眼门口,赤果果地下了逐客令:“那我得忙咯。”

离她这么近,她身上清润甜腻的淡香,近乎夺去了他的所有呼吸。她扭头看向门口的瞬间,小巧玲珑的耳垂,透着淡粉的润泽,莫名地让他想起初见时,那似有还无的轻吻。他的心莫名地酥软,再绷不住唇角,绽开了项氏笑弧。

他依既定战略行事,准备鸣金收兵。只是,他道别时,心机地凑到她的耳畔,故伎重演:“那电联。”

时隔一年,耳垂再度擦过那抹久违的润润凉意。汤圆还是惊得一个激灵,倒吸了一口凉气。唯一长进的是,她没像上次那样僵直了身体,总算是hold住了身形。

项邺轩很满意她双颊腾起的绯红羞意,不再恋战,轻笑着阔步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