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虎毒食子

撒谎?

这个说法顿时让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就连靠着柱子的张海,都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你放屁嘞!”那民妇不依不饶的站起来,虎视眈眈的盯着王飞:“你是谁啊,俺家相公一年赚取白银几十两,用得着找你们满家借钱?你们师傅是什么烂人你们不清楚,民妇我还不清楚嘛?他就是个蹲过监的废物,要不是我家相公帮衬,你们俩能有活干?”

蹲过监?江瞳敏锐的抓到了这个关键点,他呵斥一声,将民妇的话语截断,冷言沉声道:“你刚才说什么?满大松蹲过监?”

那民妇没来由被江瞳训斥一通,顿时一惊,差点没咬着舌头,见江瞳问话,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叉着腰,指指点点着在场的人道:“当然了,你问问他们,谁不知道满大松蹲过监的事情?”

江瞳视线寻梭过去,不少人都有些心虚的回避过目光,闭口不谈,江瞳见状,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案子审理到现在,复杂程度远超自己的想象。

此时已经晌午,老管家江九伦站在大堂屏风后面,不断给聂思思使眼色,自家少爷审案的时候,也只有聂捕头能够镇住他,眼下都已经中午了,少爷早上就没有吃饭,此刻再不吃饭,那就是铁打的人也禁不住啊。

“暂且退堂吧,所有人不要动,胥吏安排他们,一个一个轮流吃饭,小心他们逃窜。”

聂思思见案情的审理陷入僵局,当下,直接站出来,阻断了江瞳继续询问,开口退堂,江瞳闻言,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挥挥手,胥吏们也是长松了一口气,纷纷驱赶着被羁押过来的嫌犯们退堂了。

这也是他们参加工作以来,审理的最复杂的一个案子,自打自家老爷定下熟人作案的基调之后,一众胥吏从早上忙活到现在,通传了十几个嫌疑人,整个大堂乱的如同早市的菜场一般,光是维持秩序,就把这些胥吏累得够呛。

此刻能够小憩一会儿,他们自然不敢耽搁,急忙押解着嫌犯离开了大堂,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江瞳却依然没有离开自己的位置,将目光投向了奋笔疾书了一上午的书吏。

那书吏一上午都在记录嫌犯的口供,一块墨石都快用去三分之二了,此刻手腕酸疼不已,正在悬腕按摩,察觉到江瞳的视线之后,那书吏没敢耽搁,赶紧把整理好的口供递上去道:“大人,所有的口供都在这里了。”

江瞳点点头,压下口供问道:“老书吏,你在天水县供职多久了?”

老书吏姓姜,早年是个童生,一辈子连个秀才都没考下,后来迫于生计,来天水县做个书吏,这一做就是小三十年,头发都熬白了,见江瞳问话,老姜头有些惭愧的低下头说道:“回大人的话,快三十年了。”

江瞳微微颔首:“那方才那民妇所说的满大松坐监一案,你应该有印象吧?”

老姜头有些愁眉苦脸的思索了一会,摇摇头道:“应该不是近几年的事,小的实在是没有印象了,不过所有案子,在咱们衙门都有备案,小的可以去查查。”

江瞳点点头:“恩,你去把满大松当年的案子找出来给我看看,然后下午,记录口供的事情,就交给别人去吧,你辛苦了一上午,休息一会儿。”

老姜头急忙垂手答道:“小的多谢大人恩准。”说完便匆匆回书库查案卷了。

等到老姜头离去之后,江九伦才敢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恳切道:“大人,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厨娘已经给你做好了吃食,您快去吃一点吧。”

聂思思也在一旁催促道:“江叔说的对,案子什么时候都能查,你现在熬坏了身子,岂能得了?”

江瞳用手撑住自己的脑袋,眼下所有嫌犯都已经退下,江瞳才算松了一口气,露出一副疲态,他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口供,苦涩道:“这是我从事刑狱已来,遇见的最残忍的凶杀案,不查明,我实在心难安。”

无论江九伦怎么劝说,江瞳执意不肯回去休息,而是让厨娘将餐食端在大堂,自己一边吃,一边看着案卷,分析案情。

自家少爷都这么做了,江九伦和聂思思更是不好意思一个人回去享受了,也只好陪着江瞳坐在大堂,简单的对付了两口。

等到老姜头送回来案卷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老姜头头脸都是灰扑扑的,看样子没少费力气。

“回头安排人,把书库重新打扫一遍,检查一下有没有虫蛀返潮的痕迹,卷宗是县衙的**,一定要做好安防工作,你看现在不就用上了么。”江瞳叮嘱了一句,顺手拿起了案卷。

满大松的案子并不复杂,是一起盗窃案,上面提到了两个嫌犯,一个是满大松,另一个,是张海。

见江瞳手指向这个张海,聂思思解释道:“就是那个在大堂上睡觉的家伙。”

江瞳脑海里立时浮现出那个蓬头垢面,双眼血红,眼泡肿大的中年男子来,他木然的脸上满是皱纹,给江瞳的感觉是整个人都不太舒展,憋屈。

一如那个被关在衣柜里的死者兰兰一般。

“憋屈?”一想到这个词,江瞳眼前顿时一亮,急忙低下头继续看下去,后续的案情记录的也很清楚,后来检举的员外撤销了起诉,只不过当时只抓到了满大松,而没有抓到张海,索性案子就搁置了下来,卷宗最后,记录着一句:逢大赦之年,嫌犯满大松特赦归家,此案具结。

江瞳扬了扬手里的案卷:“这个张海和满大松当年曾因为盗窃罪,入过狱,只不过,只有满大松一人坐了监,下午,本县非要好好审一审这个张海不可。”

“会不会?”聂思思忽然插嘴道:“会不会,是那个满大松自己,杀了人呢?”

江瞳整理卷宗的动作微微一顿,奇道:“思思,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聂思思摇摇头:“没什么,不过是突发奇想罢了,虎毒尚且不食子呢,这个满大松不过是一个盗窃犯,而且后来也没什么作奸犯科之举,应该不可能。”

江瞳有些狐疑的看了聂思思一眼,聂思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收拾了碗筷,起身告辞,只留下江瞳一脸沉思的坐在大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