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可曾后悔

天水县赵府,赵婉儿坐在曾经属于自己夫君的书房里面,素手轻点,划过曾经夫君批注过的书卷,她轻抬皓腕,取下其中一本,细细翻开。

“举凡行商走贾,心细如发,当以士子之诚待之,则生意自成。”

赵婉儿微微一笑,背着手,又把目光落向中庭那副巨大的万马奔腾图,仰起头,仔细地瞅着,似乎在那画里,蕴含着赵员外生前的鸿鹄之志。

“夫君,为何在这里挂上这么一副画?”

恍惚间,赵婉儿似乎看到了自己几年前,也是以同样的姿势,站在同样的位置,问同样的问题,当时,赵员外微微一笑,抬手揉了揉赵婉儿的发梢,道:“父亲大人信我,将诺大的家业交给我打理,我总要给父亲大人一个交代不是?”

赵婉儿头轻轻的依靠在赵员外的胸膛,眯着眼睛,轻声问道:“你放心,我会陪着你一起的。”

“好……”

赵婉儿收回了视线,细长的手指,轻轻的点着手腕,怔了一会之后,道:“来人啊!”

“把这幅画摘了吧。”

身后传来一道跨过门槛的声音,但是却没有传来点头应是的回应,赵婉儿讶然回头,却看见江瞳同样仰着头,看着面前这幅万马奔腾图,唇角微微掀起一抹莫名的微笑。

赵婉儿转过身,拉开圈椅,坐进去,好奇的看着江瞳:“江县尊?怎么突然造访陋室啊?”

“陋室?”江瞳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低下头看了一眼赵婉儿,戏谑道:“你这豪宅都是陋室,那只怕我那县衙府都没法住人了。”

“江县尊说笑了。”赵婉儿闻言,会心一笑,倒是没有继续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瘪嘴道:“怎么,江县尊看上这幅画了?”

“那倒没有。”江瞳摇摇头,有些惋惜道:“我方才听你说要把这幅画摘掉,这可是你夫君的墨宝,就这么不要了?”

赵婉儿柳眉微抬,有些不解道:“江县尊说什么?”

江瞳指着赵婉儿身后的万马奔腾图说:“我说,这幅你夫君生前的墨宝,就这么不要了,赵夫人不觉得有些可惜嘛?”

赵婉儿轻笑一声,摇头道:“江县尊说笑了,夫君这是前些年专门从外地定制的一副画作,原本是送给我父亲的寿礼,谁曾想家父年迈体衰,竟没有撑过八十五大寿来临之际,就撒手人寰了,所以,这幅画就这么挂在这里了,夫君说,这幅画花了不少银子呢,不下五百两呢。”

江瞳轻咦一声,道:“哦?五百两?赵员外从入赘赵府之后,连一千两银子都需要靠绑架夫人来赚取,什么时候攒下的五百两巨资购置这幅画的呢?”

赵婉儿拧眉冷对:“你说什么?”

江瞳笑笑:“秋儿之前暗中举报,曾言赖小在夫人前往泉上庵之前,曾经频繁的进出过赵府,他不是来拜访你的,一个赌鬼,赵夫人眼里的烂人,怎么会与你有瓜葛呢?”

“那么他来赵府是找谁的呢?”江瞳随手抄起桌案上一个砚台,在手里把玩着,道:“而根据梁三的口供,绑架赵夫人,勒索一千两,杀人撕票,这些都是赖小提出的计划,他只是在得知自己婆娘死后,被赖小推动着,完成的这整个案子。”

江瞳放下砚台,发出“咔嗒”一声响,赵婉儿心猛地一缩,表情有些不自然,一张俏脸隐隐有些发青。

“如果你死了,谁是既得利益者呢?”江瞳注视着赵婉儿的眼神,道:“似乎只有这位入赘员外,作为名义上的赵员外,可以继承赵府如此庞大的家业的人,只有他。”

赵婉儿眼神有些躲闪:“可他现在死了。”

江瞳点点头,森然一笑,一口白牙泛出清冷的光辉:“他为什么会死呢?梁三为什么会杀他呢?”

“民女不知。”赵婉儿扭过头,生硬地回答道。

江瞳点点头:“好,那我们再说回这个案子的一开始,其实有一个谜团,我一直没有想明白,那就是,什么人自杀,会赤身净体呢?”

赵婉儿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躺在椅子上……

“吱嘎!”

房门拉开,芳芳探头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子,嘴角轻扬:“哟,这位姐姐,怎么,姑奶奶我可不做女人的生意。您找错人了吧?”

“我是赵员外明媒正娶的妇人,我叫赵婉儿。”赵婉儿露出有些泛青的脸色,银牙紧咬,清冷的月光下,有些阴森骇人。

“嗨!”芳芳一甩手绢,一扭一扭的让开了门,初春的夜里,她仅仅简单的裹了一层亵裤和亵衣,入目可及,一片雪白。

“你要怎样才肯离开我的夫君?”赵婉儿环视了一下这简陋的屋子,满地的灰尘让她没有落脚的地方,她甚至觉得这屋子里的空气都充满了银靡的气息。

让她窒息,更让她作呕。

“我和赵员外可是真心相爱。”芳芳俯身沏了一杯茶,看见赵婉儿站在门槛处,微微一笑,招呼道:“快进来坐,妹妹,要姐姐说呀,你们就和离了,对你对我都好。”

“你这党妇!”赵婉儿只觉得脑仁一阵针扎,她痛苦的捂住脑袋,双眼泛起一抹血红。

“党妇?”芳芳嗤笑一声:“什么时候,这世道开始笑话男女之恋了?”

“你……”赵婉儿一字一顿问道:“懂什么,叫恋?”

芳芳顿时怔在当场,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她扯了扯嘴角,有些不自然地拉了拉有些滑落的胸襟。

“有钱,谁有钱我就恋谁……妈呀!”芳芳话未说完,就看见赵婉儿闷头冲了进来,双手卡住自己的脖子,死命的用力掐着。

“你……”

“表子,你去死吧!”

芳芳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弱,魇症发作的赵婉儿,力气出奇地大,直到芳芳软到在自己的怀里,她才气喘吁吁的松开手。

赵婉儿伸手试探了一下,似乎还有微弱的鼻息,刚才一番争斗,芳芳的亵衣亵裤有些滑落,露出里面白花花的一片。

“呵,表子!”赵婉儿忽然伸手将芳芳身上的衣服全部解下,胡乱扔在地上:“你没有廉耻,不配穿衣。”

江瞳默默的看着那个发呆的坐在椅子里的赵婉儿,默默地转身离开了赵府。

身后的赵婉儿,仰头,眼角,有一滴泪痕一闪而逝,而那副巨大的万马奔腾图,在左下角的落款地方,她似乎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方印。

“赠赵员外:名公绎思挥彩笔,驱山走海置眼前——德政方丈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