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蝇营狗苟

城南的宜春楼每晚依旧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男子被拉拉扯扯的,推搡着走进这家著名的销金库,楼外人间悲哀各不相同,楼内极乐欢喜大略热闹。

人们放肆的搂着自己心仪的姑娘,高举着酒杯,欢呼着,逢迎着,跑堂的小二,陪坐的姑娘,卖笑的娼妓,人人都在消费自己的情绪。

宜春楼侧门外,梁三斜倚着房门,他的身上只是简单的披着一件外衣,精赤的臂膀,在这还有些凉意的深夜,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看着对面歌舞升平的欢呼景象,梁三嘴角自始至终都嗪着一抹冷淡的笑容,不知是在嘲讽宜春楼,还是在嘲讽自己已经死去的婆娘。

房门内,一道不足盈握的身影,出现在梁三的背后,她从背后伸出手来,环绕住梁三坚实有力的腰腹,将头轻轻的贴在他的后背上,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垂了下来,伴随着春风,发尾稍动着梁三的耳鬓。

仿佛即挠着他的耳廓,又挠进了他的心里。

“在想什么?”身后的声音有些嘶哑,却依然能听得出来,清冽,而又孤高。

“在想我自己可真是个混蛋。”梁三回过头,月光下,他坚毅的脸庞,折射出清冷的感觉,他微微低头,用额头抵住身后女子的额头,两人环抱在一起,交叠的影子,被月光无限的拉长,仿佛两个遗落在人间的神祗。

“有什么关系,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女子微微抬头,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撩拨着梁三的心神:“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对吗?”

梁三张了张嘴,道:“我不讨厌你。”

女子闻言,乖巧的将脑袋缩进了梁三结实的胸膛里,仿佛那里能带给自己无限的安全感。

“砰砰……”“砰砰……”

一夜无话,待到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梁三便赫然发现,那个昨日还与自己耳鬓厮磨的可人儿,已然消失不见了。

昨晚一夜春宵,仿佛是一场梦,一场象征着春意的梦,除了指尖残留的芳香,还证明昨日的一切不是空虚之外。

梁三捂着脑袋,从床上下来,目光瞟到一旁的桌案,上面还摆着一坛上好的花雕酒,他伸手抓过来,轻轻晃了晃,里面传来清冽的**声音,梁三端起酒坛底,直接往自己嘴里灌去。

不知怎的,今日再喝这昨日的酒,却觉得酒味淡了许多,也不知道是酒味淡了,还是自己心结淡了。

梁三扯了扯嘴角,无力的垂下手臂,将酒坛墩在桌子上。

“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梁三喃喃自语,对着房中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衣冠。随后重新走出了门。

身后这间房子,他再没有留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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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县一笑楼,是当地有名的豪绅韦一笑开的饭店,上下挑高三层,每一层都对应着不同阶级的客人,今日,赵员外正在这一笑楼的三层,款待诸位商贾。

“诸位,赵某实属无奈,出此下策,还望诸位,能够广施援手,赵某但凡挺过此劫,必有厚报。”

赵员外拱了拱手,神色诚恳地环视了周围的诸多老板,恳切道。

左首位的胖子,就是这一笑楼的老板,韦一笑,整日笑眯眯的,如同个弥勒佛一般,据说自己还颇喜欢这个绰号,整日手里盘着一串金刚菩提把玩,听闻赵员外的话之后,韦一笑呵呵一笑,道:“赵员外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在座的诸位,能来的,哪个不是看中赵老板的为人品行和能力来的?如果真为了一个区区赵家,可请不动我们这些大佛啊……”

众人善意的哄笑一声,不少人纷纷点头称是,很显然,这些人都是奉赵员外邀请,过来商谈商贾之事的,赵员外帮助赵家经营商铺多年,手中不说掌握赵家全部关系网,也至少掌握了八成以上,这一次,他们几个在这里暗中聚会,所图为何,几乎是一目了然。

“赵老板有些手段,我相信,赵老板和离之后,单凭我们几个手里的货款,重新白手起家,问题也不大,到时候,再收拾赵家,那不就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么。”右手边一个老翁笑眯眯道,此人乃是城内一个有名的粮油老板,白老。

别看白老应该是在座诸位中岁数最大的,但也是玩的最花的,饶是嘴上不停,这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过,一个美妾从坐席一开始,就陪侍左右

“美色佐酒,人生一大乐趣。”白老微微眯着眼睛:“只是可惜了赵家那娘们,若不是有这魇症,老夫倒想试试她的厉害。”

赵员外脸上挂上一抹不自在,韦一笑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点,急忙端起酒杯,招呼着大家一起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客尽欢,赵员外站在一笑楼的门前,拱拱手,告辞离去,上了自家的马车,刚一上车,酒劲翻涌,就让他一头栽倒在座位上,哼唧道:“回,回家!”

“啪!”

马鞭缰绳一抖,马车缓缓驾驶离去,赵员外连给外面送行的宾客致辞的功夫都没有,就沉沉睡去,只是,这一顿酒,是自己有求于人,自己没少喝,这马车一路行来,也有些颠簸,颠的他面色潮红,腹内不断翻涌。

“该死的江县尊,狗屁县尊,老子就不信,凭自己,整不垮赵家……”

赵员外喃喃自语道,忽然,只觉的胃一抽抽,随后一股酸意翻涌,他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拍了拍车门。

“吁!”车夫赶紧拉住了马车,停了下来,赵员外只觉得下一刻呕吐物就会喷涌而出,当下顾不得说什么,就匆匆跳下马车,来到路边,一松手。

“哇!”

酸臭的酒气混合着尚未消化的食物残渣,一道涌出,如同喷泉一般倾泻而下。

吐完之后,赵员外只觉得胃里空落落的,但是也舒服了很多,他抬袖抹了一下嘴,随后迷迷瞪瞪地看了一下周围。

好像有些荒凉,这里是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