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芳夕从山林中缓缓走出来,身上穿着简单的粗布袄裙,梳了一个最简单的团发髻,五官全部露出来,面容没有丝毫改变,只是眼角眉梢用了些浓重的阴影,脸色也涂黄了些,只是这样简单的改变,就让容颜秀丽的大小姐,成了一个辛苦憔悴的村妇。

刘沉岳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就没有和她一起走,而是等木芳夕进了城之后,两人再在书沙行后面的一个巷子中会合。

木芳夕的装扮很成功,守城的侍卫并没有多看她两眼,直接就把人放进了城。

木芳夕顺利地和刘沉岳会合,进了书沙行,被安排在了客房中休息。

书沙行中女子并不多,除了洛姨之外,就只有两个还在外执行任务的镖师,无奈之下,洛姨只能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亲自接待了木芳夕。

木芳夕对洛姨的观感很好,此时见是她来安排自己的生活,面上的笑容也不由亲热了几分,笑着将洛姨迎了进来:“洛姨,不过几天不见,你怎么瞧着又瘦了些?”洛姨低声叹息了一声,想到那方子毕竟是高人赠与的,不好随意宣传,只笑了笑,避开这个问题,问道:“木小姐,现在行里人手不足,明日我会派人来伺候木小姐。至于木小姐要有需要的东西,列一张单子出来,我会派人去采买。”

木芳夕柔顺地点了点头:“只需要几件衣服罢了。对了,洛姨能帮忙联系上我那丫鬟青玉或者墨玉吗?”

洛姨并没有问青玉墨玉又是谁,显然也是知道这两个人的,想了想,点点头,道:“不过听说这两个人现在正在苍珣王府中,想要联系上并不是那么容易,木小姐少不得要等一天两天的了。”木芳夕含笑答应了。

洛姨再确定了一下她是否还有什么需要的,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之后,并没有多做停留,转身离开了。

木芳夕在书沙行中的生活非常惬意,起码要比在木府的惬意了许多。

书沙行中本身的藏书就非常丰富,木芳夕从伺候自己的人口中得知了书沙行中还有这样的存在之后,直接就去找了刘沉岳,向他要了许可,接下来这两天,除了用些膳食和休息之外,她都泡在藏书阁中。

第二天晚上回到自己的住处,木芳夕点灯之后才发现,屋中多了两个人影。

昏黄的烛光逐渐照亮的房间,青玉墨玉一模一样的脸也渐渐清晰起来。墨玉率先抱怨了一句:“大小姐,我们可是从早上就一直在等着大小姐呢,大小姐却是去了哪里?”

木芳夕笑着给她们倒了两杯茶,柔声道:“在藏书阁中呢。现在木府是什么情况了?”

青玉面上忍不住带出一丝嘲讽的笑。

墨玉最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闻言立即兴奋起来,三两步蹿到木芳夕身边,笑着道:“大小姐还不知道吧?那木晴雪这次可遭罪了!她往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如今身上脸上长了脓疮——有这么大!”墨玉用双手比划了一个铜钱大小的形状,眼睛在烛光下亮晶晶的,颇有些恶魔的感觉,“每天都在流脓水,整个人都要烂了一般,根本没有丫鬟愿意伺候她!”

木芳夕微微挑眉:“哦。但是,你们这两天并不在木府了,又是去人家屋顶上偷看的?”

青玉要比墨玉含蓄许多,闻言,只是抿嘴笑了笑,语调柔和,并不想墨玉那样将幸灾乐祸表现得如此明显,道:“大小姐误会了。如今满大街的都在传木府二小姐身染梅毒呢。如此精彩的传言,我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木芳夕忍不住摇头叹息:“查清楚是木府中谁传出来的吗?”

青玉墨玉摇了摇头,墨玉脸上有些疑惑的神情:“这个谣言一出来,梁氏就将霁雪院中的几个大丫鬟打死了两个,只是第二天这谣言非但没有减少,还多了许多香艳的细节呢。已经有人在传了,原本木府那些关于大小姐的谣言,却是二小姐做出来的,只是大小姐没有母亲疼惜,才会被泼了脏水。”

木芳夕眼中幽光微微一闪,面上带出些快意的笑来,道:“这倒是有意思,我还以为,木晴雪闹这一出,也会带累了我的名声呢。没想到……”没想到倒是有人想得周到,竟然能利用这样的事情为她洗白。这才是真正的玲珑心肝吧。

墨玉见木芳夕笑而不语,还以为她并不满意对于木晴雪这种程度的报复,就笑着问道:“大小姐,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梁氏正在求沔影神医给木晴雪医治呢,听说已经被拒三次了,还不放弃。大小姐要不要借机再给木晴雪弄点什么好东西,让她从此再也爬不起来?”

木芳夕听见沔影的名字,思虑了片刻,问道:“木晴雪如今这情况,宫中是什么意思?”

青玉墨玉愣了一下,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大小姐这可难倒了奴婢了,宫中是什么情况,奴婢是绝没有渠道得知的呀。”

木芳夕轻声“嗯”了一声,便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笑道:“罢了,不过是些市井传言,说不得还没有传到宫中去呢。交给你们一个任务。我放在梳妆台上的那些瓶瓶罐罐,还有我放在衣柜中的五个白瓷瓶子,你们帮我带出来。”

青玉墨玉对视一眼,十分自信地答应之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沙行。

后宫之中的消息并不像木芳夕想得那么闭塞,起码木晴雪身染梅毒的消息,后宫中有三个女人都听见了——太后、皇后,以及没了孩子但圣宠更隆的良贵妃。

准确来说,关于木晴雪染上了梅毒的消息,还是良贵妃亲口说出来的。后宫妃子需要对皇后晨昏定省,但是皇后却是每隔三天要去向太后请安的。不过这历朝历代只属于皇后的殊荣和责任,如今被欧阳安予分给了良贵妃。

今天早上是良贵妃随同皇后一起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三人的关系并不好,枯坐间,良贵妃忽然笑道,娇柔清越的声音带着点让人难以察觉的快意:“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妾听宫人们说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传闻呢,说给你们听听,如何?”

太后娘娘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悦。

皇后娘娘现在所求不过是保住自己的孩子,对于闷声不吭就弄下了良贵妃的胎儿的太后的忌惮要比对良贵妃多多了,闻言,也不看太后的脸色,笑着道:“既然妹妹有如此雅兴,不如就说来听听?”

良贵妃用手帕掩住了艳红的嘴唇,双眼笑得弯成了新月,视线扫过坐在高位的太后,又笑了两声,才缓缓道:“臣妾听说啊,这木府中的二小姐,身染梅毒,脓疮发了出来,人呐,已经烂了呢。”

太后的脸色骤然变得异常难看,盯着良贵妃,冷冷道:“这种腌臜话!你莫不是忘了,你早已不是那下贱之人,作甚来学了说!”

良贵妃被点出卑微的出身,也不恼,依旧是那副兴致盎然的样子,笑道:“太后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那木二小姐自己做的丑事,现在被人发现了,满大街都在传呢。太后娘娘当然可以不让臣妾说,但太后娘娘堵得住天下这悠悠众口吗?”

一番话,说得太后娘娘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皇后娘娘坐在一边,并不说话。实际上,她对于这个木府二小姐是没有好感的,不过是三品将军家的小姐,就敢凭着太后的撑腰弄掉了宫中宠妃的胎儿,实在愚不可及,又实在是胆大妄为到让人害怕。

宫中从来不缺疯子,但那些疯子都被好好地关在冷宫之

中,从来都没有机会跑出来给后宫的妃子带来危险。但这个木晴雪不同,说她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好,说她不过是因为愚蠢而如此胆大也罢,这样的人出现在后宫,无异于是在后宫中放了一个定时炸弹。

太危险了。

头一次,皇后娘娘产生了和良贵妃联手,将木晴雪逼死的决心。

太后娘娘冷哼一声,道:“良贵妃莫不是还在记恨晴雪的无心之失?别忘了,当时你可是当着皇帝的面亲口说原谅了她的,后宫中人,心胸可不能如此狭隘!”

良贵妃满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含笑答应了一声,心中的怨毒却几乎要沸腾起来——当时太后拿捏着御医,若是她不“原谅”木晴雪,太后就敢让御医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她流血至死!至于皇上?呵,在越发强势的太后面前,皇上不过是的一个摆设罢了!皇后娘娘微微垂下眼睑,道:“太后娘娘,市井传闻或许不可信,但也不可完全不听。不如这样,请太后娘娘下旨,命御医前去探查一番,也好确认木二小姐的身体状况。毕竟……她可是要进宫的女子啊。”

皇后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却实在是一柄阴毒无比的软刀子。

木晴雪如今的名声已经败坏成这样,但她却是太后盛宠过的官家小姐,甚至就连让她入宫为妃的旨意都是太后下的。今昔对比,可不就显出太后看人的眼光已经差到让人无可言说的地步了么!太后娘娘眉头微皱,看着皇后,淡淡道:“皇后,你母仪天下的风度呢?这种时候让御医去木府,就算最后查出来晴雪并不是梅毒发作,你这不是彻底毁了人姑娘家的名声了吗?”

皇后娘娘微微一笑,面上也带出一些歉意来:“是儿臣鲁莽了,儿臣本想着,既然都是要进宫的姐妹,总不好让人家不明不白地承受流言蜚语。还是太后娘娘想得周到。”

太后宁愿让木晴雪的名声这样不明不白地被败坏下去,也不愿意让御医去做个最后论断,这本身就有问题,不是吗?

太后娘娘冷冷地看了皇后一眼,道:“皇后,做好你本分的事。”

皇后娘娘还未说什么,良贵妃率先笑了起来,轻轻拍着手,赞同道:“就是呀,皇后姐姐是何等身份?木晴雪是什么身份,哪里够格让皇后姐姐操心?太后娘娘,你且放心,臣妾和这木晴雪也算是有点交情,若是太后娘娘不愿意让御医去打扰了木晴雪的休养,臣妾可以代劳的。”

太后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正要拒绝,却听良贵妃自顾自地笑道:“若是让臣妾确定了木晴雪的状况,皇上应该也不会那么抗拒让木晴雪进宫吧。”

太后如今虽然能掌控朝政后宫,但毕竟年纪大了,精力也实在有限,若是良贵妃能让皇上柔顺一些,倒是合她的心意的。想了想,太后娘娘终于松了口:“既然如此,良贵妃就选个心腹宫女出宫看看吧,记得,哀家要听真正的答案,而不是那些不知所谓的谣言。”

良贵妃依旧用手帕轻轻掩了嘴,笑着答应了。

皇后娘娘又坐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笑着和太后娘娘告辞。

良贵妃连忙敛了敛裙子,起身和太后娘娘告辞,快步赶上皇后娘娘,笑道:“皇后姐姐,妹妹和你一起走吧。”

皇后娘娘此时已经显怀了,本来走得就慢,顾虑着腹中的孩子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良贵妃而加快速度,即便没有心情等她,却也还是轻松地让良贵妃赶了上来。

良贵妃妖娆冶艳的脸上带着亲热的笑意,凑到皇后娘娘身边,笑道:“姐姐,妹妹这些天心情不好,许久没见姐姐了,姐姐不会怪罪吧?”

良贵妃小产之后,就一直在自己的延禧宫中休养,皇上不仅有空就在延禧宫陪着她,还特意准许她不需要去承乾宫中晨昏定省,宫中无人不知,即使良贵妃没了孩子,她却依旧还是后宫中恩宠第一人。

皇后娘娘眉头微微皱着,看也不看良贵妃,浅笑道:“妹妹的恩宠,后宫之中无人不知,倒是不用特意和姐姐说了。”

良贵妃有些惊讶地看着皇后,道:“娘娘何出此言?”她们两人已经走出了坤宁宫的地界儿,边上就是一圈漂亮的花圃小径,良贵妃浅笑着伸出手去想要挽着皇后娘娘的手臂,却被皇后娘娘快速地躲开了。

良贵妃也不恼,漂亮的眼睛转了一圈,慢慢缓下了脚步,笑道:“姐姐这是想什么呢?妹妹也是喜欢孩子的人,是绝对不会对姐姐肚里的孩子下手的。姐姐可放心吧。”

皇后娘娘听着她的话,心头不由一阵乱跳,忽然觉得有点心慌,扶着含锦的手往边上让了两步,强撑着淡定的表情,道:“妹妹有心了。只是姐姐实在是有些不舒服,就不和妹妹一起走了。”

良贵妃一听她不舒服,也有些担心,连忙道:“姐姐没事吧?可要让下人抬步辇过来?”

皇后娘娘摆了摆手,扶着含锦,慢慢地离开了。

良贵妃站在原地,看着皇后娘娘一行人缓缓转过花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沉默半晌,忽然叹了口气,对荷音道:“你觉得,你家娘娘像不像是没事总想着害人的妖女?”

荷音顿时吓了一跳,连忙道:“娘娘心善,如何会是妖女?又是谁在嘴碎呢,奴婢定要去打他的嘴巴!”

良贵妃轻笑了两声,并不说破,而是无所谓地摆摆手:“罢了罢了,也没什么,你去让他们把步辇抬过来,本宫乏了。”

荷音不敢多说,连忙呵斥身边的侍女去前面传报,自己则紧紧地扶着良贵妃,缓缓地朝前走去。

第二天一早,木合德下了早朝,回到府上,就听说宫中来了两个宫女,奉太后之命,前来探望二小姐。

梁氏根本不想让人看见木晴雪现在的样子,正亲自将两位宫女迎接到了主院,好生招待着她们。那两名宫女似乎也并不着急,只是言笑晏晏地应付着梁氏。

木合德进来之后,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眉头微皱,问道:“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梁氏现在知道木合德不通内宅之事的苦了,见他这么问,只能起身,柔声道:“夫君有所不知,这两位宫女是奉了太后的命令,要来探望晴雪的。只是夫君你也知道,晴雪现在那样子,如何能见人?所以妾身才让严嬷嬷过去帮忙,等着晴雪收拾好了,就让她来主院见见这两位宫女。”

木合德本想就让这两位宫女去霁雪院看看人,也好证明外界关于木晴雪的传闻完全是子虚乌有,但是听梁氏这么说,觉得也对,便没有多加干涉,只对两个宫女点点头,就进了里间去了。

那两位宫女其中一个就是荷音,另一个宫女长得是峨眉凤目,一张鹅蛋脸有三分温柔,却有七分妖冶风情,梁氏只看了一眼,就有些心惊胆战。

好在,主要说话的那个宫女是荷音,另一个宫女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并不开口。

严嬷嬷被梁氏派到了霁雪院,进了木晴雪的房间一看,昔日骄傲艳丽的二小姐此时身上脸上正涂这一层层褐色的药膏,全身上下斑驳着脓水和脓疮,整个人精神狂躁,颇有些神经质地转动着眼球,丝毫也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心中不由叹息,问随身伺候的玉露:“二小姐今天是什么时候醒的?”

玉露摇摇头,她没日没夜地伺候木晴雪,此时精神也很不好,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道:“二小姐昨晚一夜没睡,任

怎么劝怎么哄都没用。”

严嬷嬷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低声叹息了一声,轻手轻脚地走到木晴雪身边,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道:“二小姐,皇宫中来人了,太后专门派来看看你的。二小姐愿意见吗?”

木晴雪一听,本就有些亢奋的神情更加兴奋了,一张娇俏的脸甚至都有些扭曲,紧紧抓着严嬷嬷的手,一叠声道:“太后派人来了?太后果然还是相信我的!”

严嬷嬷点点头,也不在意自己被抓出了血痕的手,道:“太后想来是疼惜二小姐的,所以二小姐一定不能辜负太后的期望,要尽快好起来。”

木晴雪的眉头跳了跳,沉默半晌,才道:“大夫不是说了,我这是火毒,拔了火毒,再多多地用玉肌膏就一定能恢复如初。我又怎么会让太后失望呢?”

严嬷嬷见她终于有点振作的样子了,面上不由带出点笑意来,微微侧过头,让侍女上来伺候着,柔声道:“二小姐,那两个宫女就在夫人房中等候呢,二小姐先把自己打理好,让那些宫女看看,好不好?”

木晴雪用力点了点头,虽说右手还是静静地抓着严嬷嬷的手腕,但神情已经柔和了不少,安静地让侍女们给她小心轻柔地清理了脸上的伤,重新涂上了药膏,想了想,又命令道:“去,给本小姐把纱帽拿来!”

严嬷嬷本想劝一句,但话到嘴边,还是重新咽了下去,示意丫鬟赶紧给她拿了一顶纱帽,收拾完毕之后,就扶着木晴雪前往主院。

荷音等得有点不耐烦,但是见自家主子还是悠悠然的样子,也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梁氏的小意讨好和时不时蹦出来的对于后宫消息的刺探,心中觉得没意思透了。

正在这时,外面的小丫鬟通报了一声:“二小姐到——”

梁氏连忙站起来,对两位宫女笑了笑,竟不顾礼仪,亲自道门口去将木晴雪迎了进来。

木晴雪进门的时候还戴着纱帽,因为是热毒引发的脓疮,倒是不能包纱布,面上坑坑洼洼、红肿着的脓疮和褐色的药膏一块一块地分割着她原本还算艳丽的容颜,骤然看去,竟像是个在噩梦中出现的怪物一般。

天天对着这样的一张脸,也难怪她的神情会变得如此瑟缩和神经质了。

良贵妃只淡淡地看了一眼,就含笑转过身去,对荷音道:“去检查一下我们这位二小姐的情况吧。”

良贵妃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降低,此言一出,除了心神恍惚的木晴雪,梁氏和严嬷嬷都听见了,两人面上不约而同露出了担心的神情来。

荷音站起来,对梁氏微微福了福身子,笑了笑,道:“木夫人不必担心,不过是些例行检查罢了。太后也听说了坊间传闻,而木二小姐毕竟是要进宫的,总不好带着这样不清不楚的名声去伺候皇上吧?”

荷音这话说得恩威并施,梁氏也没了办法,为了防止木晴雪在接受检查的时候突然发疯,一咬牙,吩咐严嬷嬷道:“去,沏一杯安神茶来给二小姐喝下。”

木晴雪有些好奇地看了眼荷音,她只是对于这个宫女有点印象而已,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想不出她是哪个宫里的,听了梁氏的话,即使有些疑惑,但多年来对梁氏的信任和淡淡的畏惧让她在严嬷嬷喂她喝安神茶的时候,并没有反抗。木晴雪喝了安神茶,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皮忽然变得很重,整个人困倦得只能连连打呵欠,她昨晚并没有休息,再加上严嬷嬷加重了安神茶的药效,不消片刻,木晴雪就手软脚软地被严嬷嬷扶到了床上躺好。

荷音笑着对严嬷嬷和梁氏道:“夫人还请出去吧,奴婢要开始检查了。”

梁氏迟疑了一下,心中有些疑惑,正要说自己也留下来帮忙,就听良贵妃浅笑着道:“夫人,规矩就是规矩,还请夫人遵守一下吧。”

梁氏根本不知道宫中还有这一项规矩,但这个宫女一直让她觉得有些危险,此时见她都开口了,迟疑了一下,也就没有强求,转身带着严嬷嬷一起离开了寝室。

木晴雪这个时候并没有完全昏睡,她全身动不了,意识也有点迷迷糊糊的,勉强睁着眼睛看着身边的人,扫了一圈,没有看见梁氏和严嬷嬷,顿时一惊,睁大了眼睛再看了一遍,视线忽然就定格在了良贵妃的脸上,眼睛越睁越大,几乎要被吓死过去一般。

良贵妃轻笑一声,示意荷音可以开始检查了,自己则靠在床柱边上,浅笑着看着木晴雪在荷音的手中一点一点被剥开衣服、一点一点暴露出身上那些恶心的脓疮,眼神冰冷,嘴角嘲讽、鄙夷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

木晴雪被荷音一件一件脱去了衣服,即使房间中烧着火炉,温度实在算不上低,但是她却觉得,自己就像是冰天雪地**前行的人一样,不仅是身体,就连一颗心都要被冻僵了。

见木晴雪的眼中逐渐带出恐惧和羞辱的神情来,良贵妃这才缓缓上前,视线轻轻扫过她身上大小不一的脓疮,眼神有些厌恶:“木晴雪,你相信报应吗?”

木晴雪说不出话来,喉间骤然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叫声,像是在斥责,又像是在恐惧地叫喊。

良贵妃像是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吃吃笑着:“本宫自从进宫以来,从未害过人性命。本宫在这深深后宫中能做到问心无愧,但是你呢?你还没真正进入后宫呢,就敢害了我儿的性命。要知道,这深宫中,最不缺的就是亡魂怨灵啊。”

饶是木晴雪现在精神紧绷到了一定境界,但是她从来都是不信鬼神的,听了良贵妃这番话,竟然还带出了点嘲讽的神情来。良贵妃轻笑一声,抬手,保养地细嫩无比的指尖隔空扫过木晴雪的脸,啧啧地可惜道:“原本你的脸就比不上本宫,现在这模样,谁还会要你呢?就算你得了太后的恩赐进了宫,你觉得,本宫能让你过得顺遂吗?像你这样愚蠢地将狠毒表现给别人看的女人,进宫之后,不管你得不得宠,你觉得,后宫中的老人能容得下你?”

木晴雪有些迟钝的脑子想了想,这个时候才知道怕了,眼睛骤然睁大,因为过于激烈的情绪,让她的眼中逐渐带上了红血丝,看起来甚至是有些狰狞的。

良贵妃却丝毫不在意这些,她甚至不在意木晴雪脸上的脓疮,轻轻拍了拍她的侧脸,有些快意地笑道:“你一定想着,太后能护着你呢。是啊,太后能护着你呢,但是太后年岁已高,能护着你多久呢?”

良贵妃看着木晴雪因为自己的话语,面上的恐惧之色一点一点地加重,嗤笑了一声,收回手,从怀中抽出一张丝帕,低头认认真真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过去,擦完了手,走到火炉边上,将丝帕扔进去,盖好盖子,才重新走回木晴雪的床边,笑道:“妹妹,姐姐可万分期待着,你进宫的那一天呢。”

木晴雪的眼睛骤然睁大,呼吸粗重,双手在床上乱抓起来,喉中不断呼喝着什么,荷音担心这动静会将外面守着的梁氏和严嬷嬷吸引进来,连忙一掌劈在了木晴雪的颈侧,直接把她打晕了过去。

良贵妃并不在意这些,等着荷音将木晴雪的衣服重新穿好之后,才施施然地走出了寝室,对面上难掩焦急和担忧的梁氏笑了笑,道:“回木夫人,二小姐所染的并非梅毒,奴婢要回宫去禀报太后娘娘了。”

荷音一掀帘子,对梁氏笑了笑,和良贵妃一起离开了木府,上了宫中的马车,由一队侍卫护送着,回了皇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