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大亮的时候,木芳夕在寝室中练完了一套八部金刚功,带着一身涔涔的汗意缓缓去开了门,昨夜狼藉一片的小厅今天如今已经被收拾好了,只没有见到双喜的身影。

木芳夕自己去打水洗漱了一下,想了想,走到双喜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听见里面有人虚弱地应了一声,才推门进去。

双喜正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木芳夕轻声制止了,走到床边,示意她就这么躺着,调息搭脉之后,面色和缓了许多:“这几日多吃点好消化的食物。我也不要你伺候,你养好了身子,自去吧。”

双喜经过这一遭,对木芳夕并不若之前那般看不起了,原本还想说点感恩戴德的话,没想到木芳夕竟然并不愿意留她吗?

见双喜不说话,木芳夕问:“你收拾完小厅是什么时辰了?”

双喜躺在床上,有点摸不准木芳夕的意思,但才刚刚承了木芳夕的情,她比往日里要老实不少:“约莫是寅时四刻了。”

寅时四刻,那已经是可以领早膳的时间了。木芳夕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依旧只是淡淡的:“你用过早膳了吗?”

双喜摇了摇头,有些难受地捂着肚子:“我清理完小厅,已经耗尽了力气,想着回房来休息一会儿再去领早膳,没想到一觉睡到了现在。大小姐,双喜……双喜这就去领早膳。”边说着,她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但就像一个真正力竭了的人一样,挣扎了半天都没能成功。

木芳夕将她的种种举动看在眼里,见她起身的动作逐渐小了下来,才淡淡道:“我去领吧。”

双喜昨天晚上确实是遭了大难了,但她来向木芳夕求救得还算及时,木芳夕的处理也很到位,不管从哪方面考量,她都不该是现在这么一副样子。

为什么双喜在无意中毒之后不愿意去后厨了呢?

木芳夕找不到太多线索,干脆就没有再去思量这件事,但也不能这么饿着,她决定再去一趟后厨。

只是出门并没有上次那么顺利,昨日里木芳夕的态度惹怒了梁氏,今天早上天才蒙蒙亮,严嬷嬷就带着昨日那大丫鬟出现在了木芳夕院子的大厅中,身后依旧带着那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

见木芳夕缓缓走出来,严嬷嬷坐着没动,很闲适地喝了一杯茶,抬眼,淡淡地看了眼那丫鬟。

那丫鬟立刻冷笑着起身,快走几步,挡在了木芳夕的面前,开口就是一顿冷嘲热讽:“大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主母可吩咐了,让大小姐闭门思过,大小姐这是想违抗主母的命令不成?”

那丫鬟名唤流香,十八九岁的年纪,容长脸,眉目修长,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风情,鼻梁挺拔,皮肤白里透红,虽说略带些风尘味,却也算是个美人胚子,只可惜嘴角微微往下撇着,无端端显出一丝刻薄的意味来。

流香是梁氏从家里带来的陪嫁丫鬟,为人精明干练,虽说平日里行事有些刻薄,但手段了得,倒也笼络了府上不少大小丫鬟,除了严、杨两个嬷嬷,流香就是梁氏最器重的下人了。

小可

怜的记忆中对于这个流香可谓是印象深刻,小可怜记忆中几次刻骨的恐惧和濒死的经历都拜这个流香所赐。木芳夕看着流香,嘴角缓缓地挑了起来,半晌,忽然抬手,毫不客气地甩了流香一巴掌,怒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小姐面前大呼小叫!”

流香一时不察,被木芳夕打的脸都歪向了一边,左手捂着发红的左脸,习惯性地就想打回去:“你这个贱种……”

“还真是什么人说什么话。”木芳夕寸步不让,随手抄起不知道哪个丫鬟放在小桌上的茶盘就朝着流香扇过来的手砸了过去,气势咄咄地缓缓上前,逼得流香不得不后退了两步,“谁给你的胆子辱骂主子?总不能是母亲吧?你好歹是个大丫鬟,走出来都代表着母亲的脸面,你这样给母亲难堪——我就是杀了你,母亲也不会说什么的。”

流香猝不及防被砸了一下,顿时惨叫一声,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退却感到耻辱,就被木芳夕眼中平静的杀意给吓呆了——这个素来软弱无用的大小姐,是真的不在乎杀了她。

严嬷嬷也没有料到情况会变成这样,赶紧起身迎上去,笑着解围:“大小姐素来是最爱说笑了,流香到底年纪小,最是掐尖要强的,一时间说话不过心也是有的,大小姐何必与她一个丫鬟计较?”

木芳夕淡淡地看着严嬷嬷,神情平静矜贵:“严嬷嬷,这么一大早的,你倒是用上了早茶,想来守着本小姐的日子是很惬意的了?”

严嬷嬷是梁氏面前得用的人,多少年没有被人这么下脸子过了,见木芳夕这么不上道,脸色也有些冷了:“不敢。”

木芳夕并不介意,依旧是那矜贵的模样:“不敢就好。本小姐还未用上早膳,既然严嬷嬷在此,想来不用本小姐亲自走一趟后厨了吧?”

严嬷嬷被她这一句顶的不上不下的,想着梁氏的吩咐,到底不敢在木合德的眼皮子底下太过磋磨木芳夕,只能让其中一个家丁去后厨领了木芳夕的早膳。

“慢着。”木芳夕制止了那家丁,看了眼严嬷嬷和流香,似笑非笑地,慢吞吞地说,“昨个儿本小姐用晚膳的时候,赏了双喜一盘菜,结果当天晚上双喜就闹起肚子来。本小姐希望,今个儿的早膳,可不要再出纰漏了。”流香抑制不住地冷哼了一声,抱着红肿疼痛的手走回桌边,并没有多想。

倒是严嬷嬷的神情有些微微地变了,她皱眉看了木芳夕几眼,没弄懂这个忽然间变了性子的大小姐到底知道了多少,只能依样吩咐了那家丁一顿,就让人去领早膳了。

木芳夕将在座众人的神情收进眼底,心中已经有了思量,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又往前走了两步。

流香不由怒道:“木……大小姐!你又要去哪里?”

木芳夕并未看她,只是缓缓地朝着门外走去。

流香一怒之下又要动手,却被严嬷嬷拦了下来。

木芳夕这才露出点浅笑的痕迹来,赞赏地看了严嬷嬷一眼:“严嬷嬷做得很好,有些狂咬乱吠的东西就是要多加看管才好,不然,就要为主人惹祸了。您说是不是?”

严嬷嬷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大小姐说的是。”

流香的脸色彻底难看起来,看着木芳夕的眼神充满了怨毒——这个曾经跪在她脚底下舔鞋底的废物,如今竟然敢这么让她难堪!她一定会报复的!一定!

木芳夕不可能不在意流香的态度,她并不打算留着这样一个对自己抱有极大恶意的大丫鬟,但到底该怎么做,还要看看小院中有没有能用得上的草药。

左右检查了一圈,木芳夕并没有找到剧毒的草药,有些不死心地蹲下来又翻了翻,除了发现了两株刚长出来的藜芦,之外,再没有其他收获。

木芳夕在院子中活动了一下手脚,正好这个时候那去领早膳的家丁也回来了,木芳夕顺手接过了饭盒,直接走回自己的小厅去了。

流香看着木芳夕逐渐走远的背影,恨声道:“昨晚怎么就不是她吃坏了肚子!”

严嬷嬷淡淡地看了流香一眼,忍不住提点道:“后厨的食物什么时候有不新鲜过?怎如何能让人吃坏了肚子?”

流香素来精明,闻言,面上都带出了惊喜来:“那是主母……”若是主母想要木芳夕的性命,那她就不用苦苦忍着了!

严嬷嬷之前还觉得流香聪明,但她都这么提点了,这个大丫鬟还不开窍,不由有些失望,但想着夫人的叮嘱,还是低声解释说:“木芳夕现在已经废了,夫人要她性命做什么?能做出这种事的,怕是二小姐。”

流香有些惊讶:“二小姐那可是天上的云彩,如何能理睬木芳夕这样的废物?”

严嬷嬷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复杂:“你可听说了,夫人准备将大小姐许配出去,但大小姐在府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名下的那些嫁妆,可不能便宜了外人啊。”

木芳夕的母亲是木合德在边关的时候救下的商队领队之女,那个领队天南海北地来往,积攒下了不少奇珍异宝,自小捧在手心的女儿一朝出嫁,那首领就拿了自己大半的收藏作为嫁妆。新嫁娘明艳动人,嫁妆丰厚且举世无双,当年那桩婚事,很是轰动了一阵子。

只是物是人非,当年张扬明艳的商队之女难产而死之后不过半年,木合德就娶了梁氏进门,紧接着那商队首领就因为一连串的意外没了踪迹,木芳夕年纪尚小不能管事,当年惊采绝艳的嫁妆,这么多年就被梁氏握在手里。

如今木芳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嫁,梁氏对于那些嫁妆早就有了徐徐图之的谋划,但她的亲生女儿木晴雪,可就没有那么沉得住气了。

流香是跟着梁氏进门的,对于当年的事情多少也有所耳闻,只是当年她年纪小,并不把传言当回事,对于严嬷嬷明里解释暗里警告的话也并未放在心上:“现在木芳夕胆子大了,真要拿捏住她,小打小闹可不行,就让我来帮二小姐吧。”

严嬷嬷见流香固执己见,冷笑了一声,想着“好言难劝该死鬼”,也不再说什么,只最后提醒了一句:“莫要让夫人难做。”

流香笑了笑,狠毒而自信的:“严嬷嬷放心,不过是整治那废物,奴婢向来做得熟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