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贵妃所在的延禧宫和皇后所在的承乾宫都位于东面,寿宴结束之后,欧阳安予和沈峰、木合德以及两位武将先行离开,良贵妃独自回延禧宫,没走两步,就看见了皇后的步辇。

良贵妃示意宫人追上去,笑着道:“皇后姐姐,你且慢些呀。”

皇后娘娘面无表情道:“停。”

皇后的步辇一旦停下来,良贵妃的步辇很快就赶了上去,正要说话,皇后娘娘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良贵妃,你僭越了。”

此时,良贵妃的步辇差不多和皇后娘娘的步辇齐平,真要追究起来,良贵妃确实是僭越了。

良贵妃的脸色微微一变,转头就对抬着步辇的宫人斥道:“狗东西!会不会办事?没人喂你吃饭就不会吃了吗!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此言一出,皇后娘娘的脸色不可抑制地有些难看。在寿宴上,皇上可亲手喂了良贵妃不少点心,宠爱之情溢于言表,却只分给皇后娘娘几个眼角的余光。良贵妃这话,分明是在指桑骂槐!

良贵妃骂完了宫人,笑吟吟地看着皇后娘娘,道:“皇后姐姐,今个儿皇上是不会来后宫了,妹妹自个儿待着寂寞,不如和姐姐一道,去承乾宫中坐坐吧。”

皇后淡淡道:“良贵妃叫住本宫,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良贵妃笑得有几分娇憨:“对呀。姐姐向来敦厚良善,总不会连妹妹的这点小小愿望都不愿意达成吧?”

不给皇后娘娘说话的机会,良贵妃狡黠地笑了笑,有些得意又有些恶意地看着皇后娘娘,道:“说不定皇上夜半无趣,会专门来寻妹妹,那时候妹妹若在承乾宫中,不也便宜了皇后姐姐了吗?”

在这后宫之中,谁不知道皇上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未曾踏足承乾宫了,良贵妃这话已经不仅仅是指桑骂槐了,她这分明是将皇后的脸往地上踩!

皇后冷笑一声,正要说什么,肚子忽然隐隐作痛了起来,她心中微微一凛,不敢耽误,淡淡道:“良贵妃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回宫。”

宫人们低声应了一声,没有任何人理会良贵妃,整齐划一地朝着承乾宫快速走去。

良贵妃坐在步辇上,看着皇后娘娘的步辇渐行渐远,轻哼了一声:“真无趣。”

良贵妃身边的大丫鬟荷音有些无奈地看着良贵妃:“主子这又是何苦?”

良贵妃甩了丝帕,眉头微皱:“本宫不过想做个好事罢了,你是没瞧见,皇后比之前要开窍多了。”

良贵妃出生市井,原本只是被官员献给皇上的舞姬,因为容貌艳丽,被皇上一眼看中收入后宫,又凭着自己的手段圣宠不衰不说,还迷得欧阳安予不顾祖制,生生将她提到了贵妃的份位上,位列四妃之首。但是良贵妃的母族并不兴盛,也没什么可以扶持的兄弟,因此,良贵妃虽然行事泼辣跋扈,但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却只有欧阳安予一个,宫中众妃虽然忌惮她,却并不真正害怕她。

良贵妃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实际上,良贵妃比谁都要清楚自己的处境。跟着良贵妃的宫女太监都被良贵妃私底下敲打过,她有皇上的宠爱,她自然可以张扬跋扈,但她手底下的人却不可以。

这也是荷音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地方,良贵妃既然把一切都看得这么透彻,为何却要屡屡挑衅于皇后娘娘?良贵妃嗤笑了一声,并没有理会荷音的疑惑。

为什么要挑衅皇后娘娘?

良贵妃斜靠在步辇之中,看着阴沉的天色,微微眯起眼睛。

皇后娘娘回到了承乾宫,由含锦扶着从步辇上下来,但没走两步,忽然踉跄了一下,木芳夕这才注意到,皇后娘娘的脸色有些过分苍白了。

木芳夕立刻上前搀扶起皇后娘娘的另一边胳膊,和含锦一起,将她带进了内殿之中。

内殿中地龙烧得温暖,不到片刻就让人全身暖洋洋的,但皇后娘娘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好转,含锦紧张之下一叠声地催促另一个宫女:“快!快去请邱御医!”

那宫女飞提着裙摆飞快地跑了出去,含锦连忙从暗格中取出一瓶青瓷药瓶,倒了一粒药丸出来就要送到皇后娘娘的口中。

木芳夕直觉有什么不对,立刻伸手拦住了含锦:“这药丸,能先给我看看吗?”

皇后娘娘只觉得腹中的疼痛时好时坏,并不是不能忍受,但她怀着孕,腹中丝毫的动静都让她不安,听木芳夕这么说,眉头微皱,顿时有些紧张:“木小姐,这药丸可有不妥?”

木芳夕摇了摇头,接过药瓶,认真道:“皇后娘娘用这药丸多长时间了?”

含锦道:“自从上次赏梅宴之后,娘娘特意请了邱御医来调制了这些药丸,用来温暖中焦的。娘娘已经用了一个多月了,确实是有效的。”

木芳夕闻了闻含锦最先拿出来的药丸,并没有发现不对的味道,迟疑了一下,请宫女取了干净的油纸过来,将药瓶中所有的药丸都倒了出来——如同含锦所说,皇后娘娘用这些药丸已经一个多月,药瓶中剩下的药丸不过五六粒,在油纸上轻轻滚动着。

木芳夕将这些药丸一个一个拿起来闻了闻,这些药丸的用料应该也就是些温补中焦的药材,主要是为了调理皇后娘娘体寒的问题,理气药也只用了黄芪党参这样温和的,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其中一粒药丸的味道,总让木芳夕觉得不大对劲。

将那粒药丸收起来,又将其他药丸都重新装回药瓶之中,木芳夕将药瓶还给了含锦,对皇后娘娘道:“皇后娘娘,这些药药香浓郁,工艺细腻,看样子制药师父的手艺相当不错呢。”

皇后娘娘听了木芳夕的话,只是笑了笑,正要问她藏起来的那一粒药丸,就听见原先去找御医的宫女通报了一声,带着邱御医进来了。

邱御医向皇后娘娘请安,跪在一边细致地为皇后娘娘请了脉案,又细细地询问了腹痛前后的情况,笑着安慰道:“皇后娘娘不必太过担心,不过是您腹中饥饿,胎儿闹腾了而已。”

皇后娘娘明明是从太后寿宴中离开,竟然还会“腹中饥饿”,邱御医说了这么个理由,内殿之中一时间有些诡异地安静下来。

皇后娘娘笑着摆摆手,道:“倒是本宫大惊小怪了。含锦,送邱御医。”

邱御医连连道不敢,收拾了东西,随含锦离开了。

皇后娘娘有些疲倦地靠在长榻上,沉默半晌,道:“本宫用不下东西……”

木芳夕在太后寿宴上没有多注意皇后娘娘,但仅有的几次也没看到她吃东西,现在听她这么说,算算日子,还以为皇后娘娘这段时间的没胃口只是普通的害喜,过段时间就好了,就尽量放松地笑道:“娘娘,您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在吃呢。您看看,一旦您饿了,腹中的孩子都要折腾您的。”

皇后娘娘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

木芳夕见皇后娘娘放松下来,面上的疲惫越发明显,迟疑了一下,正好见含锦回来了,就让她在边上看着,自己请示了一下皇后娘娘,坐到了她的身边,细细地为她诊脉。

皇后娘娘右手的脉象有些虚弱,但还是比较典型的滑脉,这种正常的脉象多少让木芳夕心中安定了些,但就在她诊了四息正准备把手拿开的时候,忽然一个怪异的脉象划过,木芳夕骤然警惕起来。

为了不让皇后娘娘紧张,木芳夕换了皇后娘娘的左手,接着诊脉,左手脉要比右手

有力一些,大致情况相同,不过这次诊脉的时间延长到了八息,果然抓到了一个怪异的涩脉,木芳夕的眼中骤然划过一丝幽光。

皇后娘娘见木芳夕拿开了手,问道:“如何?”

木芳夕温柔地笑笑,一副再可靠不过的样子,道:“娘娘的身体素来不错。这药丸也确实起到了些调养的作用,如今娘娘只须再用完这剩下的药丸,饮食起居如常即可。”

皇后娘娘有些迟疑:“既然这药丸有效,为何不能继续用下去?”

木芳夕笑了笑,缓缓道:“娘娘的身体本来就没有大问题,何必长久地用这些药丸?这药补不如食补,更何况,娘娘这儿有小厨房,可没有小药房啊。”

木芳夕这话提醒得已经不算是隐晦了,以皇后娘娘的聪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笑着答应了一声。

木芳夕和皇后娘娘又聊了会儿,就主动告辞离开了。

皇后娘娘并没有留她,但为她安排了轿子送到宫门口。

因为太后的寿宴,皇宫整夜都不会落匙,木芳夕到了宫门口,出示了皇后娘娘给的腰牌,顺顺利利地出了宫,并在陪同宫女的安排下,坐上了宫中的马车,回到了木府。

这个时候已经是夜幕深垂了,木芳夕回到府中的时候,梁氏和木晴雪都已经去休息了,而木合德则诡异地站在侧门之后的小径上,看那样子,似乎是在等着木芳夕回来,又像是单纯在赏月。

看见木合德,木芳夕忍不住眉头微皱,但在木合德看过来的时候,微微垂下头,温顺地走到木合德面前,微微福了福身子,淡淡道:“父亲。”

木合德看了木芳夕一眼,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半晌,才道:“起来吧。”

木芳夕心中冷笑,起身之后,不等木合德说什么,直接道:“父亲,芳夕很累了,可否容芳夕先告退?”

木合德眉头微皱,显然是因为木芳夕这句话被打乱了节奏,再次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挥挥手,道:“去吧。”

木芳夕没有再理睬木合德,头也不回地和他擦肩而过,径直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了——不管今日木合德等她的理由是什么,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让木芳夕冷了心,在她的心中,早已没有父亲,自然不会再去在意木合德的想法。今日当值的两位宫女没有等到木芳夕,也不敢随便休息,其中一人就站在院门口看着,终于看见木芳夕一个人缓缓地走过来,连忙笑着迎出来:“大小姐,你回来了!奴婢准备了热汤,小姐洗洗再休息吧?”

木芳夕淡淡地点了点头,走进前厅,将披风交给宫女,问了一句:“月歌呢?”

宫女道:“月歌管事正在房里,小姐若是有事,奴婢去把她叫来。”

木芳夕想到袖兜之中那粒让人心生不安的药丸,点了点头。

那宫女服侍着木芳夕回到了房中,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去请了月歌过来。

月歌是匆匆从床上爬起来的,着装丝毫未乱,头发只是简单地挽了个发髻,进了木芳夕的房间,就让宫女在外守着,对木芳夕微微福了福身子,低声问道:“大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木芳夕将袖兜中的那粒药丸拿出来,对月歌道:“让人去检查一下,这药丸之中都有些什么材料,就算是最细微药量的药材也要报告给我。”

月歌点了点头,将那药丸收进了一个丝绸的小口袋中,装进怀中。

木芳夕顺口问了一句:“之前那松树下挖出来的朱砂的成分,检测出来了吧?”

月歌神情一僵,像是有些不敢置信一般,沉默了半晌,才喃喃道:“奴婢……奴婢把朱砂送去之后,就忘了去问结果了。”

木芳夕难得见月歌出错,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道:“没事,那药师办事挺不错吧?你明日把药丸送去的时候顺便问问结果也好。”

月歌还从未犯过这种错误,耳朵染上了淡淡的红,等了一会儿,见木芳夕没有别的吩咐,才绷着一张脸退下了。

只是,木芳夕当晚并没有休息好,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木芳夕并不能记得都梦到些什么,但是梦中那压抑恐惧的感觉,却让她一整个早上都蔫蔫的。

月歌伺候着木芳夕用了午膳,告别了两位教习嬷嬷和木芳夕,就出府去了。

月歌所找的那位药师所在的药店在东巷深处,她在东巷口租了一匹马,骑着马朝着那药店去了。

那药师这半个多月都在等着月歌来呢,毕竟月歌让他区分那粉末中的成分,可只付了定金,这会儿那药师在柜台后远远看见月歌骑在马上过来了,赶紧笑着迎了出来:“这位姑娘!哎哟我说这位姑娘,你可算来了,那朱砂你还要不要了?”

月歌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从马上下来,先将鉴定朱砂的余款付了,才问:“师父,你可弄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了?”

那药师的脸色有些怪异,示意月歌随他到里间详谈。

撩开帘子进了里间,中年药师眉头微皱,对月歌道:“姑娘,老夫从不接谋财害命的胆子,这规矩你一直都懂,如何这次就犯了忌呢?”

月歌心中一跳:“那朱砂有问题?”

“何止是有问题。”中年药师眉眼间浮出点忧愁来,“你送来的那些朱砂我弄清楚了成分之后,全都埋了,挖了个坑,深深地埋了。那东西害人啊,可不能随便放。”

月歌冷静道:“可否说的明白一些?”

中年药师低声叹息了一声,缓缓道:“朱砂镇邪,但是那参杂在朱砂中的东西是骨灰啊!而且是有毒的骨灰,估计那人生前就身中剧毒,以至于死后的骨灰才能有这样的毒性。这骨灰如何能和朱砂放在一起?这是诅咒啊!而且你带来的那粉似乎也有点年岁了,这东西就是这样,哪怕是不相融的,日子久了,总会互相影响。普通的朱砂又是个至刚至阳的东西,温度升高、晒到太阳,都会散点气出来,这点气那就是个强身健体的好东西,但你这朱砂的气啊,可就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人的东西咯!”

月歌心中一凛,心头闪过一丝后怕的同时,也庆幸自己的谨慎,沉默了片刻,掏出袖兜中装着那粒药丸的小袋子,放在桌上,朝着中年药师推了过去,道:“麻烦药师帮小女子看看,这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中年药师迟疑了一下,将那药丸拿起来,先用手摩挲了一下,又放在鼻下闻了闻,眉头微皱,小心地将药丸又放回小袋子中,推到了月歌的面前,面容上浮出些许忧愁来:“姑娘,这是你自己的东西吗?”

中年药师是月歌无意间发现的民间奇才,品鉴、区分药材的本事极好,难得的是和各方势力都没有牵扯,家世清白,交往起来没有负担。月歌感到疲倦的时候,会拿一些王府中的保健药丸来“请教”他,也是在漏些顶级的药方给他,顺便聊聊天,中年药师自然感念非常,一来二去,虽说两人都是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心中总是对对方有点熟悉的。

如今中年药师从月歌手中接过的两件东西,都是些狠毒害人阴德的,心中又是难过又是遗憾,对月歌道:“姑娘如今已经坏了我的规矩,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吧。”月歌愣了愣,好在她也不是纠缠的人,点了点头,将小袋子收进袖兜,道:“既然如此,我再叮嘱你一句话。不论是那些朱砂,还是这药丸,万一有人来问,你只管说不知道。”

年药师笑了笑,很是温和的样子,道:“老夫晓得。至于姑娘你,且保重。”迟疑了一下,中年药师还是道:“若姑娘遇上了实在解决不了的难题,还可以来找老夫一次,老夫自有保命的法子。”

月歌并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笑了笑,出了药店,骑了马就离开了。

若是之前,除了这一个民间药师,月歌想要请人鉴别药丸的成分,只能再回去找苍珣王府养着的大夫了,但是现在不同了,木芳夕的玉肌膏勾搭上了沔影的亲传弟子,月歌有了比王府大夫更好的选择。

不过那医馆就在东巷的入口附近,月歌还了马,徒步走到医馆后门,笑着问那守门的小童:“你家主人现在何处?”

那守门的小童认得月歌,开门让她进来,认认真真道:“公子正在睡觉。”

月歌有些惊讶:“这个时辰还在睡?”

小童还是那一副认真的表情,解释道:“公子养的将军和狂士跑出来了,将军被扯掉了两条腿,狂士的肚子破了一个洞,公子昨夜抢救了好久,才把它们从鬼门关上拉回来,这会儿自然就起晚了。”月歌嘴角抽了抽——名字起得再好,也掩盖不了将军和狂士都是两只蟋蟀的事实!

这就是月歌为什么在知道对方是沔影弟子,却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和他合作,而是要回去再和木芳夕商量商量的原因了——这个人太狂放不羁,太让人心里没底了!

低声叹息了一声,月歌想到木芳夕交给她药丸时凝重的表情,只能和小童商量道:“你想个法子把你家公子叫起来,姐姐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量。”

小童抬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月歌,问了一句:“姐姐有很重要的事情吗?”

月歌认真点了点头。

小童道:“我明白了。”说着,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后院的水井边上,哗啦啦两下就提了小半桶的井水上来,倒进木盆之中,双手用力,就这么晃荡晃荡地抱着木盆朝着公子的房间跑去。

月歌目瞪口呆地跟在他身后,到了沔影弟子的房门前没有进去,不多时就听见里面“哗啦”一声,紧接着就是一个年轻男子跳脚的声音:“哎哟我说小祖宗!你这又是要干什么啊!哈嘁!大冬天的!再闹我要打你屁股了!”

小童绵软而认真的声音响起:“门外有个大姐姐,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你快去换衣服。”

“我……”年轻男子欲哭无泪,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提着湿哒哒的衣服走出门来,看见月歌,眼神有些烦躁,“你叫我……哈嘁!干什么?哈嘁……”

月歌快速往边上让了一大步避开他,道:“有点东西要让你帮忙看看。”

守门的小童抱着空了的木盆出来,用脚尖踢了踢他家公子,认真道:“快去沐浴!”“知道了知道了。”公子垂头丧气地往后院走去,对月歌说了一句,“你在前厅等我。”

等到他在小童的监督下用热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披头散发地出来,月歌已经将那小袋子好好地摆在小桌上了。

“怎么回事?”将还有些湿润的长发胡乱地束了起来,年轻公子绕着那小桌子走了一圈,单手摸了摸下巴,“啧,这阴气很重啊。”

宗月刚沐浴完,随着他的走近,他身上的热气混杂着不知名的熏香瞬间将月歌包围,月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问道:“阴气?宗月公子确定?这是制备给孕妇的药。”

“哦?”宗月沉默了片刻,才从怀中掏出一副手套,那手套看不出材质,柔软非常,没戴到手上的时候给人以薄纱一样的感觉,但是一旦被人戴上,不仅会变成透明,还能完美地隔绝任何物质透过手套,却不会影响人手的触感。

月歌也算是见多识广,但从未见过这样的手套,宗月戴着手套的手从她眼前打开小袋子、拿走药丸的时候,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宗月丝毫没有在意,细细地将那小药丸在手中摸了摸,又小心地捻下一块来,随手抄过边上的茶杯盖子,放在上面,又将小药丸扔进了小袋子中,丢桌子上,道:“给你个建议,换一盒玉肌膏。”

月歌嘴角抽了抽:“你说什么?”

宗月歪坐在椅子上,对着月歌抬了抬下巴,懒洋洋道:“关于这个药丸的,已经有人吃了这东西了是吧?听你的说法,还是个孕妇啊,想不想听听怎么破解这玩意儿的影响?”

月歌立刻道:“可以。”木芳夕如今一个月能做出五盒玉肌膏来,用一盒玉肌膏来换这么重要的情报,实在是太划算了。宗月微微勾起嘴角:“再一盒玉肌膏,我给你分析这里面都有些什么。”

月歌没有丝毫迟疑,立刻道:“可以。”这是木芳夕所要求的,不过是让出一盒玉肌膏而已,没问题!宗月眼睛一亮,慢条斯理地扯下手套,捏在手中晃了晃,道:“我这可是宝贝,用一次,就再算一瓶好了。”

月歌嘴角抽了抽,正要拒绝,就听宗月有些恶劣地笑了笑:“先别忙着拒绝,这手套是基础,你要是拒绝了,前面两个也作废。”

月歌一口老血梗在喉咙中,正要咬牙答应,就听宗月继续道:“哎呀,忘了说了呢,这检测药丸也需要用到这手套,这样吧,林林总总加起来,我帮你解决这个药丸的一切麻烦,你给我五盒玉肌膏。”

月歌有些虚弱:“这……”

虽说宗月的本事确实让人惊艳,但是一下子就拿出五盒玉肌膏,也就是说大小姐下个月会完全失去进项,就要要面临小厨房无法开火、无法购置春装、无法购买花苗等等的困境。

宗月也不逼她,笑吟吟地看了眼茶杯盖子上那一小撮的药丸:“哎呀,药丸好像要化开了呢,这要是全部化开,检测的东西就要加上这个盖子了,那报酬要更高哦。”

月歌一咬牙:“可以!下个月就给你送来!”

宗月这才畅快地笑了起来,摆摆手,不耐烦地送客了:“好,明日给你结果,现在你可以走了!”

月歌憋了一肚子火从后门离开,守门的小童似懂非懂地看着月歌脸上忧愁混杂着怒火的表情,想了想,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进了前厅,皱眉看着宗月。

宗月被他看得背后直冒冷汗,瞬间坐直了身体,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姿态无比规矩,但小童的眼刀却丝毫没有减少,不由哀嚎一声:“小祖宗喂,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小童眉头微皱,认真地问:“大姐姐为什么生气地走了?”

“哦,你说那个啊。”宗月有些得意又有些狡黠地笑了笑,弯腰把小童抱了起来,道,“因为那个大姐姐呀,喜欢公子我呀,但是本公子还没有玩够呢,总不能被一个女人绑住了呀。所以啊,女人有时候真是很小气的。小花儿啊,你将来遇见女人呐,可一定要带回来让公子我掌掌眼,我帮你打跑那些坏女人!”

花恒坐在他的臂弯中,想了想,没想明白,但眼刀子收敛了一些,道:“但是小花儿很喜欢那个大姐姐,你不要让她生气了。”

“知道了,小祖宗。”宗月用鼻子蹭了蹭小花儿胖嘟嘟的脸颊,把他放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笑道,“去玩吧,别整天守着那破门,公子我都洒了药粉呢,谁敢进来,没有闻到本公子我的熏香啊,一炷香内必死无疑。”

花恒双手捂住屁股,瞪了他一眼,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又跑回了后门边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