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幽默者的悲剧

小野走出房间之后,我们一语不发地在椅子上坐了好长的一段时间。一股莫以名状的恐惧感充塞我的胸口。

不过,由利大师的好记性真是没话说。是啊,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出《茶花女》呢?

这出戏在去年秋天上演,既叫好又叫座。原樱和相良千惠子分别饰演薇奥莉塔和阿弗列德·杰尔蒙,赢得满堂采。当然,杰尔蒙是男高音的角色,让女中音来演唱自是违背世俗观念的做法。但原樱却不以为杵,说做就做。

“谁叫日本没有适合唱杰尔蒙的男高音,我也很无奈呀。你们等着瞧!我一定会让女中音成功地诠释杰尔蒙,我的千惠子可是很棒的唷!”

我最近听说,受战争①影响,歌剧的发源地意大利也几乎找不到男高音,所以当地也有歌剧团让女中音演唱杰尔蒙这个角色。由此看来,原樱的果敢作为可说是为歌剧开了先例。

不用说,那些老爱鸡蛋里挑骨头的评论家,自是口径一致地抨击这种女扮男装的举止。然而,这些评论家的谴责反倒掀起大众的好奇心。他们越是指责这种做法是邪魔歪道、商贾铜臭味浓,越是使得这出《茶花女》受人欢迎。

撇开这件事不谈,相良当时饰演的杰尔蒙获得了广大的回响。虽然当时女性的时尚风潮开始流行男装风格,但是相良扮演的杰尔蒙比起任何一个少女歌剧团②中的男角都更加的熠熠耀眼、潇洒动人。除了相良将杰尔蒙演得好之外,《茶花女》可说是众多歌剧曲目中最广为日本大众所知的。这也难怪原本三天的演出行程,会延长至一个礼拜了。

“察觉到这点并不是我的功劳,这些都等于是土屋告诉我的。在他的手记中曾提到原樱女士去年推出《茶花女》这出戏码的事,昨天我在火车上看到这一段内容,因而想起了当时世人的评价。今天早上在清风庄,邻居太太说到与原樱女士幽会的男人穿着时,我才因此想起这张照片。所以这并不是我的功劳。”

“我说大师啊,你听听看我说的对不对。昨天晚上在饭店看守的刑警断定,天黑之后就没有妇女外出。刑警之所以会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相良搞不好就是穿着这身打扮离开饭店的,不是吗?”

警部突然大叫一声。我吃惊地回头望,他喘着气说。

“没错没错。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什,什么?相良去了东京?”

“她一定是在那间房间里留下了什么证据。那个证据只要一被人发现,就会知道她是恐吓原樱女士的人,所以她才会甘冒危险,前去取回。大师,我说的没错吧?”

由利大师语带忧心地说。

我回头看了由利大师一眼。

“没错,当时我也知道相良在看破解暗号后出现的密文。不,应该说是我故意让她看的。我倒想瞧瞧她会有什么反应。不过如果相良是女扮男装溜出饭店,她到底是怎么拿到那些衣服的?难道她事先就料到会有这么一着,所以才将杰尔蒙的舞台装千里迢迢地从东京带来大阪,带到这间饭店吗?”

“不,这并不是我的衣服唷!”

警部厉声斥责相良,由利大师赶忙出手制止了他。大师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房门旁边,轻轻地将手搭在倚门而立的相良肩上,盯着她的眼睛。在大师强而有力的眼神注视下,相良心绪动摇地眨了眨眼,脸颊染上一抹红晕,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看着地上。

“请说明一下,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由利大师也坐了下来。

我又吓了一跳。我直盯着由利大师的脸瞧,大师说话的语气当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温柔。

相良从容优雅地跷起腿来,身子微向前倾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