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丑陋的怪物
“所以，新京都之所以会出现‘上人’和‘次人’的等级划分，是因为那场来自西南区域的爆炸么？”
翟楠看着怀里的孩子，他的母亲因为有翟楠分担，现在正坐在一旁大口大口吃蒸蛋。
“何止啊？上人您一定太久没出过北区，路边的那些双头鹿、陆行鱼、食人兔……都是因为那次爆炸。”
“据说当时至少死了四分之三的人，直到过去了百年人口数量才慢慢恢复了一些。”
“不过大多数都是我们这些长相丑陋吓人的次人猪猡……而且大部分耕地污染严重，已经无法种植作物了，所以食物根本没办法供应人口需求。”
“托您的福……这次我们才能吃上鸡蛋。”
郝帅不好意思的搓着粗糙的黑手，“上人……还有鸡蛋吗？”
翟楠接过他手里的碗，再次变戏法般的让里面充满了鸡蛋。
“你们想要推翻上人吗？”
翟楠突然问道。
啪——
装着鸡蛋的碗打翻，里面的鸡蛋碎了一地，蛋液飞溅。
“不……不敢！”
“我们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
“我们是卑劣的物种，我们是被污染的人……我们知道，只有当我们这些已经激变的基因彻底灭绝，这片土地才能焕发出新的生机！”
郝帅啪的一声跪在地上，用力磕头。
仅仅几下，他的额头便鲜血淋漓，就连脸上的肉瘤都流出了血液。
翟楠一怔。
他抬头看向屋里的人，发现这些次人们都停下了吞咽鸡蛋的动作，跪在地上惶恐的看着他。
“没有……”
“上人放心……我们不会的……！”
“……我们根本没有产生过任何想要推翻上人的想法。”
“诞生这种想法都是罪恶的！”
听到他们惶恐的话语，翟楠挠了挠头，扶起“帅哥”说道：“我想你们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一件事。”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上人。”
“用那群工作人员的话来说，我应该叫做‘污浊物’。”
“所以你们不用害怕……其实我也是从实验室刚刚逃出来的，我们都差不多，我本来以为外面的世界会有阳光、新鲜的空气和水，但看来并不是这样，无论是地下世界还是地上世界……都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我已经逃出来了，可你们还没有。”
安静。
窝棚里面的次人们静静的看着翟楠。
他们从地上爬起来，脸上不再露出惶恐这种表情，反而表现出一种翟楠看不懂的情绪。
“不是上人吗？”
“他在说什么啊？”
“污浊物……那应该是几十年前的叫法吧？”
“他的意思是叫我们背叛上人吗？”
“这家伙是怪物！”
“郝帅你也真是的，这家伙又不是上人，你为什么要带他到这里来？”
郝帅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的手里握住了铁锹。
“原来是冒充上人的怪物么……”
郝帅脸上丑陋的肉块不断晃动，露出下面凶狠可憎的眼神，“你是从南郊地下跑出来的对吧？”
“请你滚出猪笼城寨。”
“否则，我们将会把这件事报告给北区，上人们会让来自平安京的超凡者把你抓回去！”
翟楠看了看纷纷拿起武器的次人。
他本来以为自己说出自己的身份后，这群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充其量会有些害怕——翟楠甚至怀疑这群终日生活在矿区的猪猡们知不知道污浊物是什么，他们畏惧的，是所谓的上人，对他们而言，五官正常肢体健全的上人才是怪物。
毕竟，这里消息闭塞，堆在这群人面前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工作。
他们是最底层的生物，甚至随时可能被变异后的动物轻易地夺取性命。
他们整日听到的是充满侮辱味道的称谓。
他们的身上好像插着一只无形的漏斗，承接了所有从时代缝隙里漏下来的灰尘。
翟楠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记忆，他从来没有来到过地上世界，所以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翟楠就像个一无所知的孩子。
从他的角度来看。
其实这群人和他是一样的——他们都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孩子。
翟楠在地下世界被叫做怪物。
而这群人被北区的上人们称作次人和猪猡。
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们这些被世界所遗弃的孩子，不应该凑在一起报团取暖么？
等实验室里的怪物们恢复如初了，翟楠回去将他们接出来。
他们这群怪物和猪猡联合在一起，完全可以挑战北区……甚至挑战从平安京来的超凡者，在这片土地上建立平等的新秩序。
“我们都是怪物啊……你们长得比我还像怪物啊。”
翟楠拨开指着他的铁锹，笑着说：“所以你为什么要用铁锹对着我呢？欺负你的是上人，而给你鸡蛋的是我，你们应该把武器对准北区……既然我们都是怪物，那我们就应该建立一个怪物的乐园，不是吗？”
话音刚落，旁边的畸形女人突然扑过来，从他怀里夺走孩子，
砰——
郝帅的铁锹狠狠打在他的头上。
“闭嘴！我们不是怪物！你这是侮辱！次人虽然畸形丑陋，但次人是人！”郝帅的声音颤抖，瞳孔放大，整个人看上去愤怒而又害怕，“你不要再说了，我们绝对不会背叛上人，你的话要是让上人听到了会连累我们整个猪笼城寨的，上人们……可是有枪的啊！”
这个时候在后面半天没说话的其他次人们终于忍耐不住吼叫起来。
他们的状态和郝帅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害怕、疯狂、还带着一丝兴奋。
“别跟这个怪物废话！他来咱们窝棚的事儿，别的窝棚肯定看到了，到时候让上人知道了……肯定会用枪杀死我们！动……动手吧！”
“要不咱们还是把这个怪物抓住交上去，说不定能抵过猪笼城寨今年一年要上交的煤炭分量。”
“他妈的你是不是傻呀？这个怪物能生蛋。”
“你是说咱们把这个怪物偷偷关起来不上报，让他变成一只专门给咱们生蛋的鸡？”
“他妈的，一年的煤炭分量怎么可能比得上永远也吃不完的鸡蛋？”
“是啊，上人把咱们当猪猡养……咱们也可以养畜生啊哈哈哈——”
在这些疯狂的尖叫声中。
畸形的猪猡们晃动着浑身怪异的肢体和扭曲的肉块。
举起铁器朝翟楠冲来！
前一刻，还老实卑微的次人。
在这个瞬间仿佛脱下了一层面具，露出里面狂欢的、恐怖的、丑陋恶鬼。
他们，要抓住这个能够一直下蛋的牲畜。
他们，要把它关起来。
永远为他们下蛋。
现在在这个窝棚里，只有怪物。
这是一场怪物的狂欢。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翟楠慢慢站起来，他觉得有点好笑，“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面待的太久了，还是迭代进化的次数太多代入感太强。”
“我差点都忘了，
这只是一场游戏。”
翟楠克制不住这种奇怪的笑意，就好像这是某种来自游戏之外的现实里的本能。
“我越来越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了。”
“你们害怕火枪、害怕上人。”
“但是不害怕怪物。”
“你们凭什么会觉得火枪比怪物可怕？”
“我本来将你们当做和我一样的怪物的看待，我想为你们夺取自由和平等。”
“但是我错了。”
“你们连怪物都不如。”
他狂笑着举起拳头，他想要试试这个游戏到底有多高的自由度。
反正不过是一堆恶心的NPC罢了。
“猪猡就是猪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