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枉为皇后
“别别别，别弄得这么严重。发誓就不用了，从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早就不介怀了，你也忘了吧！”郝枚挥了挥手，毫不在意。
见郝枚真的没有记恨的意思，云嫔也不好再说什么。
转头看了看跪在身边的众嫔妃们，对着她们使了个眼色。
连带着轻轻的哼了一声，跪在她身旁的女人侧眸看了她一眼，在接收到她传来的信号之后。
犹犹豫豫的抬了头，小巧娇嫩的薄唇轻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当她的视线和郝枚一碰撞，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便又如同咽了气的皮球一般，瘪了下去。
缩了缩肩膀，旋即底下脑袋。
身子底下，跪在旁边的云嫔还遮遮掩掩的用手去扯她的衣摆，却被她一巴掌轻轻打掉。
郝枚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多少是有些数的。
想必，这些女人过来，并非是给自己拜别那么简单。
眼神流水般的，在所有人的脸上悠悠划过，当接触到一双淡漠的眼时，停了下来。
“夜妃？你也来了？”郝枚有些惊讶。
在整个后宫，若说是有人能让郝枚另眼相看，那就当属这夜妃一人。
倒不是她显赫的家事，也不是她过人的容貌。
郝枚能够高看她一眼，完完全全是因为夜妃那孤冷清高的性子。
在这后宫，对皇上皇后曲意奉承的多，淡然婉拒的少。
可夜妃，便独独是那遗世而立的一个。
每回看见她，郝枚便能想到空谷幽兰的馥郁芬芳。
郝枚走上前，一步一步的下了台阶。
将眼中的惊诧掩去，独独剩下清浅淡笑。
“夜妃，没想到你在这儿，地上凉，赶紧起来吧！”
一面说，一面伸手，作势要扶夜妃起来。
夜妃抬了头，面对郝枚的善意，竟露出会心一笑。
她不是个装模做样的人，眼看着郝枚对自己示好，当然把这份善意妥妥收下。
“谢皇后娘娘体恤，臣妾能得皇后娘娘的关怀，心中不胜感激。”
夜妃站起身来，对着郝枚盈盈一礼。
“皇后娘娘，臣妾自打十几岁，便跟了皇上。在这后宫多年，见过的嫔妃无数，当初一见娘娘，便觉得娘娘是个难得的通透人儿，自然，也对娘娘多了几分结交的心思。虽然咱们之间私交不多，但每每和皇后娘娘说说话，便觉得心情愉悦，甚有共鸣。只可惜，现在臣妾们就要离开了，从今往后，怕是没有机会再跟娘娘见面了。既如此，臣妾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娘娘能够看在咱们过去交情的份上，答应才好。”
这番话，若是由别人说起，郝枚少不得会有些不高兴。
可夜妃说得没错，她们之间，的的确确是有着难得的共鸣。
在这后宫之中，权势，地位，从来都是标尺一般的存在。
当人们叩你，拜你时，并不一定是尊你，敬你。
反而，在你落难受辱的时候，不打压，不跟风奚落，才是真正的难能可贵。
夜妃便是这般的人，荣辱不惊。
从前自己刚出冷宫的时候，阖宫上下的嫔妃们都跟着皇后和宁妃，萧妃张牙舞爪。
恨不得将自己这一朵不起眼的路边野花踩到泥地里，让自己永无出头之日。
却只有她一个，在自己最难的时候没有落井下石。
那一份不算恩情的恩情，郝枚一直记在心间，不浓不淡的放在那里，虽不至于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但也不会轻易忘掉。
夜妃是这样的人，郝枚也是这样的人。
像她们这样的人，决不会愿意轻易求人，既然现在开了口，郝枚是断然不会随意拂了。
轻轻的点了点头，郝枚微微笑着:“夜妃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若是我能做到的，我定会尽力。”
夜妃猜想郝枚会答应自己，却没想到她如此爽快干脆。
于是，也是展颜一笑
“皇后娘娘慈善，臣妾跟随皇上多年，膝下并无子嗣。现在搬到行宫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只是前朝后宫牵扯颇多，说句不中听的话，若是前朝得知臣妾失势，被皇上所厌弃，那么连带着家族都要被别人所看不起。臣妾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喜怒哀乐，可家人的兴衰荣辱，终究还是放在心上的。所以，希望娘娘能够劝劝皇上，在前朝的时候，对臣妾的父亲不要刻意疏远。往常是什么样子，将来还是什么样子。只是这样的请求，希望皇后娘娘能够帮帮臣妾，答应了臣妾才好！”
郝枚听了夜妃的请求，这实在是算不上什么请求。
后宫不管前朝之事，她并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就算是明知道自己办不到也不会答应她的请求，却还是说了。
郝枚心思电转，哪里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想要的，不过是从郝枚这里得到一个保证，一个安心，让她觉得，自己在或者不在，对家人都没有任何影响的安心。
郝枚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夜妃开心的谢过了，往后退了几步，行完礼之后，转身就要离开。
夜妃开了一个头，跪在地上的嫔妃们便蠢蠢欲动起来。
前脚夜妃刚刚离开，紧跟着，跪在人群中间的惠妃便仰起了头。
“皇后娘娘仁慈，求皇后娘娘怜惜，让臣妾留下来吧！”话没说完，惠妃便悲声抽泣起来。
“皇后娘娘，臣妾的玉儿年纪还小，正是需要娘亲的时候。娘娘也是有孩子的人，想必一定知道母子生生分离的痛苦。娘娘，臣妾丝毫没有要争宠之心，也宁愿永远不见皇上，可是娘娘，臣妾是真的离不开自己的孩子啊。玉儿是臣妾拼着九死一生生下来的，他就是臣妾的性命，娘娘，就算是臣妾求你了，您是皇后娘娘，如同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一样的慈悲心肠，臣妾求您，怜惜臣妾，也可怜可怜臣妾的玉儿，就让臣妾留下来，臣妾无以为报，宁愿来世做牛做马，来报答娘娘的成全之恩啊！”
母亲和孩子之间的爱，实在是世间最纯粹，最感人的情谊。
郝枚只是听着，都不由浮现出一丝心疼。
生生把人家母子分离，郝枚从前从没想过，自己会造下这样的孽。
当初皇上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郝枚只是欢喜。
却从未想到过这一层，当下听着惠妃的哭诉，一时之间，倒觉得自责得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郝枚还没来得及应对惠妃的哭诉，便又听见人群中一把声音脱颖而出。
“骊妃！你现如今一朝得势，就完全不顾我们大家的死活了吗？你睁开眼睛看看，跪在你面前的所有人，哪个不是年纪轻轻就把自己奉献给了皇上的？我们将一辈子的幸福，将家族的荣辱统统都寄托在了皇上身上。我们从未害你，你为什么要如此祸害我们？从前皇后娘娘在的时候，皇上还能雨露均沾。可自打你出了冷宫，皇上就只属意你一个人。咱们大家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却从未有怨言。可即便是这样，你还是不满足吗？你已经坐上了皇后娘娘的宝座，你已经是后宫第一人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皇上将你封为皇后娘娘，是要你照拂六宫，母仪天下。从古至今，哪有这么母仪天下的皇后？咱们大夏江山得以绵延百年，还不是因为皇室子嗣昌盛。现如今你刚一上位，便让皇上下旨，将所有的嫔妃赶走，骊妃，难不成，你是想让我大夏后继无人，祖宗千秋万代的江山，都尽毁在你的手中吗？像你这样的女人，这么狠毒的心肠，凭什么能当皇后？”
一番声泪泣下，一位从未见过的女子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只见她双眼含恨，死死的瞪着郝枚。
众人还没来得及从惊愕中醒过神来，只见她森然一笑，露出白晃晃的牙齿。
“骊妃，你现如今已经被封为皇后，可在我们的心中，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皇后。就算所有人都怕了你，我莲心也不会怕你，我今天说出了大家心里的话，大不了就是一死。比起被逐出宫外，死又有什么可怕。正好下去追随太后，好好的侍奉她老人家。你放心，等我下去了以后，一定会把现在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她听的。叫她老人家知道，在她走了之后，你是怎么霍乱我们大夏的江山的。你小心，午夜梦回的时候，咱们大夏的祖宗先人们来找你，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拘了你的魂魄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或许是因为思绪太过混乱，大哭大嚷之后，便是放肆的大笑。
跪在周围的妃嫔们，皆是满脸惊慌的瞧着她，一个个不由自主地往外跪行着，巴不得离她远一点。
莲心一边笑，一边发出‘桀桀’的声音，叫人听了心里害怕得紧。
“你在胡说些什么？来人哪，还不快点把她赶下去？”小茹惊魂未定的大声叫着，不知不觉间，身上竟然出了一层又一层的白毛汗，冷风一过，吹得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
有了小茹的提醒，守在边上的太监宫女们才反应过来。
七手八脚的上前正要捉拿这个大逆不道的女人，却在刚一触碰到她的时候，便听见一声尖利的哀嚎。
随即，从她的嘴角冒出来一丝黑血，浻浻淌下，宛如一条长长的蚯蚓挂在唇角，叫人一看便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