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人扯着衣襟叫醒。我睁开眼,我先看到马建林。接着看到了马建林身后手捧一束鲜花的佟芳菲。

我愣怔了一下,立刻要坐起身来。

“小孙,你别动。”佟芳菲见状连忙把鲜花放到床边,探身过来安慰我。“我是昨天下午才知道你受伤住院的。唉,你也真够倒霉的。这才出来工作一个多月,就遇上车祸……”佟芳菲叹息着说。

尽管她阻止,我还是慢慢坐起身来。其实这时候,最痛苦的时间我已经熬过去了。

“佟小姐,你是,是怎么知道我出车祸的?”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我的脸上勉强挤出笑纹。

不等佟芳菲回答,马建林就接过话头说,一楠是这样。你出了车祸住院后,你联系业务的手机我就先替你拿着。昨天下午,佟小姐打电话叫你过去取快件。我就说你出事了。我也不知道你们认识。佟小姐就问我,孙一楠出什么事了。我就实话实说你出了车祸。”

“我就说今天来医院看看你,被我缠不过小马就同意了。天灾人祸,我们控制不了的,别太难过了。小马说你的伤没有大碍,就是个修养愈合的问题。”佟芳菲及时插话说,“另外小孙,你别叫我佟小姐。那就见外了,你叫我小佟或者芳菲都可以。一个人出门在外就是要靠朋友帮衬。打起精神,一切都会好的。”

“谢谢,又给你添麻烦了。”我看着佟芳菲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堆营养品,很过意不去地说。

“什么叫又给我添麻烦?上次在火车上我可是给你添了麻烦。”说话的时候,佟芳菲看着我满脸温馨。

听她这么说,我苦笑了一下。下面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和这个女孩这是第三次见面,不熟悉。人家这样好意来看我,虽然有点不知所措,我心里还是觉得很温暖。另外我也从马建林有点诡秘的眼神里看出,他可能觉得我很有本事,才来几天就‘挂’了这么一个外企的白领美女。否则,仅凭交往不多的业务

关系,人家根本没必要来医院探视。

我无法辩白,无从辩白。

一时无言,我就没话找话地说,“你同学呢,那个眼镜女孩还好吗?”

“你说丹阳啊?她出差去了东京。她要在的话今天肯定也一起来了。哎,小孙,你看看我买的花怎么样,闻闻香不香?”佟芳菲把放在床边的花束,又捡起来递给我。我有些窘迫地接过来,放在鼻子上一闻,果然一股馨香之气直通心肺。

“真香。叫你破费了,佟小姐。”我由衷地说。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有人送花给我。

“本来想买一束康乃馨,可是花店没有了。就送你一束玫瑰,祝你早日恢复健康。不过,你可别想多了。”佟芳菲有些孩子气地说。

我捧着花束,从心里有些替佟芳菲心疼钱。买花的钱要去吃兰州拉面不知道能吃多少碗。买这类虚而不实的东西太浪费钱了。将来不知道谁能娶到这个丫头做老婆,那可有的罪受。这种喜欢费钱玩浪漫的女孩子说真的我是不敢接手的。没准买几束花就把我一个月的辛苦钱给花没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萍水之交的佟芳菲会买了花束来医院看我。在沪江这类人情淡漠的地方,她完全可以不来。再说这一束花的价格也是不菲的,就算她在日企待遇好些,也不能这样胡乱糟蹋钱。

既然大家没有深交,她这样对我,日后我就得有所报偿。可是叫我也买束花去送人,无论如何我舍不得。加上这类时候我过得艰难,很不希望象佟芳菲这样的人来“打扰”,看到我困窘狼狈的倒霉模样。

所有这些想法都是腹诽。人家非亲非故的,毕竟是破费了钱和时间来了,这份心意无论如何都叫我感激莫名。

放下那叫人感觉别扭的花束,我们便不知道说什么了。其实这种咬牙忍耐的情况,我真的不想叫别人看到后,廉价地可怜我。

“一楠,你吃过早饭没有?”马建林见大家坐着气氛有些尴

尬,就问起我的早餐来。

“早吃过了。邻床那位马大哥帮忙给打的。”我微笑着说。

马建林顺着我的眼神看到靠墙边站着的高壮的马大哥,然后他站起来去向人家道谢。说自己要上班,实在抽不出身来。叫大哥受累照顾我哥们了等等这些客套话。

没等马大哥说话,他老爷子就说,力所能及的,我们照顾一下小老乡是应该的。他一个人在外面遇到这种事情,真是值得人同情。一看到他,就想起我当年当资产阶级右派,下放到农村劳动。也是一个人,得了疟疾昏倒在工地上,要不是村里的老乡们心好,命也早就没了。所以,对落难之人,能帮上的我们就帮。

“马大~爷。这几天不光麻烦您儿子,我还吃了您老不少的好吃的。”倚在床边,我用感激的语调说。

“呵呵,吃了就吃了。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老人笑嘻嘻的说。

这时候佟芳菲接过话说,大~爷您当过右派?我爷爷也当过。在农村放了十年羊才回的城。

“奥?你~爷爷当右派前做什么?听你口音是东北人?”老人家一听就来了谈兴。

“当教员,先在军事院校,后来转业到地方。听他说,因为1955年授军衔的时候,他们这帮旧军队出身的人不好授衔,就集体转业地方了。我爷爷转到工学院教日语。至于当右派,据说是被引蛇出洞才当上的。”佟芳菲似懂非懂地说。

“不过,就凭他满族官僚地主的家庭出身,和日本士官学校毕业,长期在国民党军队供职的经历,就是不当右派,也逃避不了文革的打击。”

“姑娘你姓佟吗?哪个佟?”老爷子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认真问起来。

“一个单人旁加一个冬天的冬。我爷爷说,我家真正的满族老姓应该是佟佳氏。在清朝,是属于镶黄旗的满人。”穿着牛仔裤的佟芳菲坐在床边上荡着苗条的小~腿,自来熟地和老爷子讲起了家族渊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