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蓁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却没有望进他的眼睛里,他们隔着一张木桌,却好像已经距离万水千山,再也猜不透看不清曾经紧紧贴在一起的另外一颗心。

两年前她想结婚,周晋安说现在还不合适,让她再等等。

其实不是多大的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考量,没有谁对谁错。

但是当第一条裂缝出现以后,离支离破碎就不远了。

周晋安和江蓁开始为了jī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会冷战半个月不联系,然后又因为某个契机和好。

反反复复,像偶尔被扔进一块石头的湖,平静时没滋味,掀起波澜又觉得闹腾。

大概一年多前,周晋安晋升成为副教授,家里摆了两大桌给他庆祝。那天晚上很热闹,江蓁坐在周晋安身边,听着所有的亲朋好友轮番夸他们般配。

开席前周晋安起身说了两句话,向大家介绍江蓁时,他用的称呼是“我的未婚妻”。

当时气氛因为这声“未婚妻”彻底被点燃,大家起哄欢笑,周晋安的父母脸上也藏不住笑意,儿子立业又成家,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美满。

所有人都笑容满面,除了江蓁,她没有惊喜,没有感受到得偿所愿。

她在喧闹中放平了嘴角,挣脱开周晋安牵着她的手。

有人扬声问:“晋安和小江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在周晋安说话之前,江蓁微笑着回答:“现在不适合结婚,我工作还没稳定下来,再等等吧。”

她一说完气氛立马就变了,宾客们面面相觑,周晋安脸色沉了下来,看着她欲言又止。

江蓁说的这句话是他当初的原话,她现在一字不差还了回去,知道不该说,知道会扫兴,知道没情商,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

在说出口的一瞬间,出于某种报复心理,江蓁觉得很痛快。

痛快之后才是难过。

原来结不结婚这件事,不是基于他们的感情走到了哪一步,而是要看周晋安的人生步入什么阶段。

他要先顾事业,婚就不该结,他事业稳定了,就得结婚了。

而江蓁的人生,在这件事里,好像连参考价值都没有,一切理所应当。

这不是江蓁渴望的婚姻,这也称不上爱情。

原先的工作江蓁并不喜欢,当时为了跟随周晋安留在渝市才做的选择,她早就想换了。

为了向他证明她不是随口一说,江蓁这次没再犹豫,gān脆利落地辞了职,又给一直感兴趣的茜雀递了简历。

走之前的晚上周晋安没来送她,只在电话里反复向她确认:“你是不是真的想好了?”

她妈叹了一声又一声的气,念叨着她怎么这么不懂事。

江蓁平静地收拾好行李,她一旦做了决定,那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来申城的一年多里周晋安和她的联系不算多,彼此心照不宣,有些话不能再想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聊了。他们中间有了一块布满地雷的危险区,一不小心就会炸得粉身碎骨。

感情早就被消磨褪了色,只是分开的一年筛去了磕绊的砂砾,留下那些美好的回忆**自己囿于过去。

哪有什么放不下,就是觉得可惜罢了,等胸口郁结的那团气舒出去,回过头看有什么大不了的。

星巴克的玻璃门被推开,带进一阵冷空气,chuī得皮肤泛起小疙瘩。

江蓁回过神,笑着道:“算了吧,别凑合了,咱们每天这么努力生活,不是让自己将就的,你应该拥有一个更好的,我也一样。”

手边的咖啡已经完全冷却,江蓁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用调侃的语气说了一句:“周老师,我没了你可生活得好好的,但你离开我好像就不行了欸,瘦了这么多。”

周晋安愣了一瞬,随后也笑了:“没人拉我吃垃圾食品,饮食健康就瘦了呗。”

话说开了,离别时两个人走得很坦然,也没约着吃顿饭,怪矫情的。分手不需要那么多仪式感,大家想明白了,释怀了就行。

上了出租车,江蓁戴上耳机听歌,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夜景发呆。

不多久,车子到达目的地靠路边停下,江蓁付完款开门下车。

如往常一样,小巷子幽深僻静,居民楼里亮起寥寥灯火。

秋风chuī乱发丝在耳边呼啸,在夜深人静中,江蓁听到来自心底某一处的声音,像召唤像诱导。

——去喝酒吧、去忘掉你的烦恼。

屋檐上风铃丁零当啷地响,江蓁推门而入,身上的寒气被屋里的温暖包裹融化。

杨帆看见她,笑得阳光:“姐!你来啦!”

江蓁跟着他往里走,到了吧台边上,意外地发现季恒秋也在。

来就是做好了面对他的准备,江蓁拉开旁边的高脚凳坐下,十分自然地问他:“今天不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