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见月坐在屋顶等着毛小龙回来,看见下面的那班和尚已经吃饭斋饭,向老爷夫人告辞离去,当首那位,正是石见月借了他纸笔的宁远大师。阖上门后,柳夫人叹口气,幽幽对柳老爷道:“落蝶这是造的什么孽哟?”柳老爷则拍拍她的背:“明天就下葬,不会再有事了。”

不出一会儿,毛小龙回来了,看起来,他的神色很不好,石见月好奇道:“怎么了?”

毛小龙落寞道:“我知道谁是凶手了。”

“真的?”石见月喜出望外,差点大叫出声。

怎料毛小龙没有一点笑意,对石见月说:“咱们去拜访一下这家人吧,不管怎么样,这个姑娘,总得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柳小少爷半信半疑地请来了父母,屏退了下人,现在房间里就只有他和柳老爷、柳夫人,毛小龙与石见月五人。

二老不知这两个陌生人何意拜访,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俩。

石见月开口道:“二位,可知道小姐是怎么故亡的吗?”

柳老爷的眼神立即变了,毫不犹豫道:“小女游玩不慎,失足坠塔。”

毛小龙目光犀利:“不,她是被人害死的!”

柳夫人一愣,慌忙接道:“小女从塔上掉下来,大家都看见了,她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毛小龙眉毛一扬:“你们为什么这么肯定,连小少爷年幼,都知道姐姐不会无缘无故上塔摘花,而你们身为她的父母,难道不知么?难道对于她的死,一点怀疑都没有么?”

柳老爷突然大怒,指着毛小龙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我家死了女儿,何时轮到你这个不知名的小子跑来叫嚣?我的亲生女儿是怎么死的,难道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比你清楚吗?”

石见月“嚯”地站起来,一手指着柳老爷道:“你自然比谁都清楚,因为,你就是杀害她的凶手!”

此话一出,柳小少爷的惊得几乎站不稳,柳老爷夫妇更是面露惶恐。柳老爷喉头动了动,面色苍白地吐出一个字“不!”

柳小少爷瞪大了双眼,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声:“不!”

柳夫人的泪水瞬间涌出:“怎么可能?”

毛小龙看着这情绪失控的一家人,淡淡道:“柳夫人就是帮凶,或许,只有小少爷并不知情。”

小少爷唇角抽搐,难以置信地盯着父亲:“难道?”

柳老爷愤恨地一跺脚:“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女儿?”

毛小龙摇摇头,抽了抽鼻子,慢慢开口:“原本我也想不明白,但是当我今天又去看了一下小姐的尸体,她告诉我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石见月翻身坐起来,懒懒问道。

“柳小姐告诉我说,昨天早上,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人,也死了。“

“什么?“石见月打了个激灵:”还有谁?我们怎么没看见尸体?“

柳老爷满头大汗,诺诺道:“你……胡说!”

毛小龙苦笑着说:“我们自然是看不到,因为,那个人的尸体,就在她的肚子里。“

这一番话如同八月的响雷一般,惊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愣,石见月快嘴抢问:“你是说,她已经有了身孕?”

毛小龙点点头:“没错,而且,起码已经三个月了。”

听了这话,柳老爷和夫人颓然跌坐回了椅中。

毛小龙跟着说:“今天,我们在吃饭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是擅长验尸的老张,伙计都知道他平时穷得要命,怎知道今天就花了大把的银子请了很多人到最好的酒楼吃饭,自然是他意外收获了一笔横财,那他这笔横财是哪里来的呢?”毛小龙看看石见月,“昨天晚上,石大小姐在睡觉的时候,听见隔壁有声音,是两人在做什么交易,显然一方交给了另一方一笔钱,并承诺之后还会再给,而给钱的那个人,大小姐来说一说,是谁的声音?”

石见月点点头,指着柳老爷道:“没错,正是你的声音!而另一个人,正是仵作老张,更加凑巧的是,他昨天刚刚去检验了小姐的尸体!”

毛小龙点点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却不明不白地有了身孕,作为本地有头有脸的大户,柳老爷你的脸面是大大地挂不住吧?所以,当你知道她不明不白地有了身孕,你就设计让她上塔摘花,制造她失足坠塔的假象,她死了,一来不会败坏你家的名声,二来别人也不会想到这是一宗谋杀案,昨天老张去检查尸体,必定看出了落蝶小姐已有身孕,于是你花钱收买了老张,叫他不要声张,这样一来,柳小姐失足坠塔一事,便板上钉钉,还会有谁怀疑?所以,老张如你所愿地没有讲出落蝶小姐怀孕的事实,不巧的是,昨天他拿着你给他的封口费大肆挥霍,却刚巧叫我们给撞见了,联系石大小姐在那样一个偏僻的客栈听到了你与老张的对话,更能肯定你就是掩人耳目的主谋,你还有什么可赖的?”

柳老爷身子颤了颤,险些从椅子上滑下来,毛小龙又跟着说:“只有落蝶小姐亲近的人,才知道她不喜欢花,也只有落蝶小姐的亲近之人,才能要求她上塔摘花,对不对?”

柳夫人此刻已经泪流满面,“哇”一声哭了出来:“我那苦命的孩子啊!”

柳老爷扶着桌角,更是老泪纵横:“二位此言差矣!”

石见月瞪着大眼睛,愤愤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柳夫人强忍住涌出的泪水:“落蝶是我的亲生女儿啊!打小就把她当做心肝宝贝地疼,我们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对她下手啊?”

柳老爷抹了一把眼泪:“我们也是在昨天仵作验尸的时候才知道,她有了身孕,可是,一直以来,这孩子都规规矩矩的,我们怎么能知道啊?”

柳夫人点点头接着说:“是啊,即使是我们知道她有了身孕,只要她愿意,我们家必定会成全他们,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达官贵族也好,是市井平民也好,我们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会遂了她的心愿啊!只是……落蝶这孩子,从来没有提起过,若不是老张验出来,我们至今都被蒙在鼓里啊!”

“那?”石见月和毛小龙还真的愣住了。

毛小龙有些不好意思,抽抽鼻子,问道:“如果不是你们……”

柳老爷叹了口气,情绪渐渐恢复,示意毛小龙和石见月坐下:“既然事已至此,那我也就不再隐瞒了,看得出,二位都是侠义之士,说实在的,我对落蝶的疼惜与宠爱,并不比落寒的少啊。”

听了这话,小少爷抬头看了看自家父亲。是啊,又有几家父母能将女孩子看的跟男孩子一样重的呢?

石见月和毛小龙闭紧了嘴,此刻他们真的不想再说错一个字。

于是柳老爷慢慢说道:“落蝶在家里,我们什么都会由着她的性子,她爱做什么便做什么

,她是个女孩子,我们自然希望她没病没灾,平安快乐。所以,她爱作画便作,爱游玩便玩。”说到这里,柳老爷的面上颇为自豪:“你们许是不知道,我家落蝶的画,在这城中是小有名气的,连府尹大人,都是赞过的。”

石见月点点头:“这个我们听说了。”

柳老爷点头道:“这样好的女儿,我们怎能不爱惜,今年她刚十七岁,我原想着,给她找个好人家,明年就出阁了,只可惜……”

柳夫人听到这里,不住地拭着眼角:“这孩子,福分真浅。昨儿个一大早,她跟往常一样,收拾好了之后跟我去寺里烧香,拜过菩萨之后,她就自己去玩了。每次都是这样,到时间了就回来。”

石见月插嘴道:“每次都是她一个人吗?”

柳夫人道:“最早去的时候,有时会带丫头闲逛,有时候,就自己去逛了,我每次去,要听主持师父讲经,落蝶觉得枯燥无聊时,就自己去玩。因为最近寺里要改选方丈了,昨天是我最后一次听主持方丈讲经,所以我们一大早就去了寺里,一路上一直到了寺里,落蝶也没有什么异常。”

毛小龙灵光一闪,连忙截住话头:“夫人,既然她觉得枯燥无聊,那她干嘛还要跟着去呢?”

柳夫人愣了一下:“也许是她总是被关在房中,闷的发慌吧。”

毛小龙接着说:“由此说来,似乎落蝶小姐鲜能见到男人了?”

柳夫人点点头:“我家家规很严,落蝶这样年轻的女孩子,是不能抛头露面地和男人来往的,她也很乖,从来都没有听说她认识什么男人。”

石见月又说:“你们不觉得奇怪么?既然柳小姐有了身孕,那么,那个男人在哪里呢?她坠亡的事情,城里大都知道了,想必那个男人也不会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来看看?”

柳老爷和夫人对视了一眼,毛小龙才开口:“没错,难道你们就不去查查那个男人是谁吗?”

柳老爷摇摇头道:“若是落蝶还在……我定会问个清楚,可是她现在已经不在了,我们做父母的又怎么能将这样的丑事宣扬出去?就算是找出来了又能怎样?我家落蝶到死连名节都保不了啊。”

石见月反问道:“所以,为了保住她的名节,你们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宁愿就这样让她含冤长眠吗?”

毛小龙点点头道:“小姐蒙冤而死,做父母的,怎么样也该给她一个说法才好,要不,九泉之下,她该多伤心。”

石见月应和道:“没错,即使不愿意宣扬,起码要还她一个公道吧!”

说到这里,小少爷柳落寒“扑通”跪倒在二人面前:“哥哥姐姐!你们若是有办法查出杀害我姐姐的凶手,今生今世,我愿意给二位当牛做马!”

毛小龙连忙一把将他拽起:“少爷严重了。”

石见月的葡萄眼滴溜溜一转:“老爷夫人,你们不想让小姐安息吗?”

柳家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道:“若是二位能将杀害落蝶的恶人找出,我们,必将把柳家的家产全部奉上!”

石见月摇摇头:“我们可不图你的家产,如果可以,你们要协助我们,找出真凶!”

柳老爷垂了眼睑,一把攥住桌角:“二位恩人,如果能给小女昭雪,老夫必当……”

话未说完,石见月抢道:“老人家,你们不用这样,我们必当尽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