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屠户看着毛小龙离去的背影愣了半晌,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才把篮子中的纸钱等一样一样地拿出来,絮絮叨叨地说:“小金子,爹又来看你了,在那边不要委屈了自己,爹爹再给你多烧点钱!”几句话说完,周屠户已经是泪如雨下。

石见月这一次受伤实在太重,失血又过多,是以躺在床上一直都没有醒来。毛小龙有些懊恼,若是那天他能看紧她,或许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可是,他似乎忘了,曾经某个时候,他一度想要离她远远的,曾经想要逃开。

安顿好了石见月,成捕头就邀毛小龙去讨论案情,如他所料,进展很大。

石匠验证了那些河边石头的用途,果然是用来固定泥土的,而且他也细细地查过了,这些丢失的石头,基本上都是柚子大小,相差不大。

毛小龙点点头说:“再去派人去查查看,什么人拿走了这些石头。”随后,又拿来了砸过石见月的时候交给石匠。

石匠仔细验看后说:“没错,这确实是曾经在河边的石头,您看,上面还有印记。”说着,石匠给众人指出了石头上的一条痕迹。

这时,又赶来了一个捕快,上前拱手道:“大人,属下已经查明,擅自拿走河边石头的人,是鸿雁楼的后厨帮工李大个!”

鸿雁楼,鸿雁楼。毛小龙的心中闪过一丝疑虑,难怪,陈芊芊被害的那天晚上,除了宾客,还有鸿雁楼的人可以自由出入,那么,凶手也很有可能是厨房的人,这一点,自己怎么会遗漏了呢?

成捕头抓起手上的刀道:“走,去鸿雁楼问罪!”

马不停蹄地赶到鸿雁楼,一行人立即围住了后院,成捕头高声喝道:“李大个何在?陈大人传见!”

一个小个子男人缓缓推开了房门,探出头来,看见满院衙役,皱皱眉,走出来跪在陈大人面前叩头道:“小民李大个,参见老爷!”

陈大人怀疑地看了看成捕头,成捕头小声解释道:“这名字是他母亲取的,就是因为他生下来个头太小,他母亲怕他以后长不大,才取了这个名字。”

陈大人恍然大悟一般地点点头,殊不知,听完名字见完人,毛小龙在后面差点笑出声来。

陈大人轻咳了一声道:“李大个在城中的连环凶杀案中有重大的嫌疑,现在就带回去审问!”

“啊?”李大个抬起头,眼中写满了惊异和恐惧。成捕头挥手叫两名捕快上前就给绑了。这时李大个才反应过来,杀猪般地嚎叫道:“冤枉啊……”

毛小龙认出这个李大个就是昨天和石见月来鸿雁楼见到的冷冰冰的家伙,不过,既然这石头跟他有脱不了的干系,自然也不能轻易动容,于是伴随着李大个的喊冤声,众人顺利地将他“抓捕归案”。

李大个垂头丧气地坐在鸿雁楼的楼院里,陈大人也找了张凳子坐在他的对面,一脸威严地问道:“你的石头呢?”

“石头?什么石头?”李大个一脸茫然。

成捕头不耐烦道:“不要装傻,就是河边的石头呢?都哪里去了?”

李大个的脸色变了变:“大人,难道河边的石头不能捡么?”

成捕头双目一瞪:“那是用来防汛固堤的石头,你擅自拿了,自然是要罚!但是……”成捕头眼中怒容又加一分:“但是,你更应该交代一下,你是如何用那些石头制造了城中的红衣连环凶杀案的!”

“什么?”李大个面色惨白,瘫在地方,嘴唇抖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到李大个这副表情,成捕头认为他嫌疑更大了,于是更加疾言厉色道:“你若是老实交代,倒是可以省去很多苦头!”

李大个苍白的嘴唇颤动了一下,抖抖索索道:“我……没杀人!”

“什么?”成捕头眼睛瞪得老大:“你狡辩?”

李大个摇摇头,神色缓了缓道:“我真的冤枉,大人,那些石头,我原是看着它们的大小和重量,刚好是适合腌咸菜的,所以,就起了私心,捡了一些回来。”

“咸菜?”众人皆是一愣。

李大个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墙根下的几个大瓷缸,掀开盖子,从里面捞出一块湿淋淋的石头来:“石头都在这里呢!”

陈大人示意石匠上前去查看,果然在查看之后,石匠上前禀报:“大人,这的确是河边的石头!”

成捕头摇摇头道:“那也不能排除你杀人的嫌疑。你说你拿了一堆石头来做咸菜,但是,你有没有拿其中的一块去杀人呢?”

李大个惊恐万分,几乎要哭出声音来:“大人,我真的冤枉,我真的没有杀人啊!”

陈大人一摆手:“带回去收押候审。”

李大个还没来得及再哭第二声,两个鹰一般的衙役就上前拎了他带走。毛小龙在着鸿雁楼的后院转了转,一共摆了十个大瓷缸,挨个打开看看。里面腌着各式各样的小菜,有的是一缸萝卜干,有的是一缸雪菜,还有白菜咸鱼之类,每个瓷缸的最上面都压着一块石头,毛小龙好奇地捻起一根萝卜干放进嘴里,既没入味,也不耐嚼。毛小龙又悄悄滴地将腌菜缸的盖子盖了回去。

押走了李大个,周围的很多人都围出来看热闹,对着李大个指指点点:“这个人,平时就不好相处,跟他说句话就像要了他的命似的,从来没好处,原来是个杀人凶手!”

“没错,我听说这种人性格有问题,想不开,精神就出问题了。”

毛小龙听着七大姑八大姨的唠叨,无奈摇了摇头,跟着陈大人一行往前走了不久,拐过弯,看见了周屠户家小院的门虚掩着。

毛小龙心中一动,想到周屠户还在郊外给儿子烧纸,恐怕就只有周老太太一人在家了,想着想着,不由得伸出了手推开门,想要看望一下这老太太。

小院里静悄悄的,两根晾衣服的绳子上还挂着两件染有污渍的衣服,应该是周屠户平时杀猪时穿的吧,这血色染的多了,就怎么也洗不掉了,不过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整安安静静地立在周屠户平时专用的案板上。

毛小龙再往里走,就到了老太太的门前,周老太太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虚弱地开口道:“是桃子姑娘吗?”

这老太太还真喜欢石见月,念念不忘地都是她。毛小龙进门应道:“祖奶奶,是我!”

周老太太端详了毛小龙许久,原以为她又要一把拉住他的手大呼小金子别走,谁知道老太太忽然脸色一沉:“你是谁?”

毛小龙被问得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呛死,指指自己的鼻子:“祖奶奶,您不认识我了么?”

周老太太摇摇头:“我哪里认识你?”

好吧,不认识也好,起码不用给人家做重孙子。于是,毛小龙咧了咧嘴笑道:“祖奶奶,我是桃子姑娘的朋友,她生病了不能来,叫我来看您的!

这时周老太太脸色的警惕才少了些:“你说你是桃子姑娘的朋友?”

毛小龙笑容可掬:“没错!”

周老太太道:“那我要考考你,答对了就不是骗子!”

毛小龙连连点头:“好!”

“你说说看,我家桃子姑娘穿的是件什么颜色的衣服啊?”

这自然是难不住毛小龙,那么别扭的颜色看了那么多天。张口就来:“祖奶奶,她穿的是绿色的衣服!”

周老太太眉毛一挑,抓起手边的拐杖就朝毛小龙打去:“你这个大骗子!”

毛小龙闪身躲开:“难道不是?”

周老太太半靠在床头,用拐杖戳着地,恨恨地说:“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我家桃子姑娘嘛,自然喜欢穿桃子颜色的裙子啦!你看她那小脸,不就是跟桃子一样吗?”

毛小龙一愣:“祖奶奶,您是不是记错了,石见月穿的是碧色裙子啊!”

周老太太翻着眼睛:“你不用糊弄我这老婆子,我虽然看不出她多大年纪,但是,她穿什么衣裳,我还是认得出的!你这个骗子,来我家做什么?小心我孙子回来破了你的肚子!”

毛小龙一脸尴尬,但是一想到这老太太因为重孙子自杀而精神失常,倒也觉得她很是可怜。

就在他一分神时,老太太的拐杖就已经戳到了他身上:“骗子!还不走!还想干嘛?”

毛小龙刚想摆手解释,就听到小院的门被推开了,回头一看,是周屠户提着篮子回来了。

看见自己奶奶如此对待毛小龙,周屠户也是十分地不好意思,只得搓搓手解释道:“公子,对不住了,我奶奶他……”

毛小龙笑笑:“没事没事,奶奶年纪大了,我不怪她,看来她还是更喜欢她的‘桃子姑娘’,这样吧,等桃子姑娘的病好些了,我们再来看她!”

周屠户闻言,连忙从房中提出一块新鲜的猪肝递给毛小龙道:“你们对我奶奶的恩情,真是无以为报,这是最新鲜的,拿回去给桃子姑娘补身体吧!”

毛小龙推辞了半天,最终拗不过周屠户,还是拎着一块血淋淋的猪肝回了县衙。

石见月依旧没有醒来,这是她沉默的最久的一次,这她已经昏睡的第三天,毛小龙将周屠户送的猪肝送到厨房炖了汤,放在石见月旁边,想要等她醒来。

若是石见月能够闻到这扑鼻的香气多好,毛小龙一直幻想着,石见月能忽然睁开眼睛问:“什么东西这么香?我想吃一口!”

可是,这碗汤已经冷了快三个时辰,石见月依旧没有醒来。

大夫说石见月就是被打得太狠了,脑子受了影响,后脑那么大的一个口子,流了那么多的血,她怎么能突然就恢复过来,好的跟一个正常人一样呢?

毛小龙盯着躺在床上的石见月,喃喃道:“你已经好久没罗嗦了,你要是能醒来唠叨我几句,我一定不还嘴了,你想吃什么,我就去给你买,都记在你的欠条上!”

当毛小龙絮絮叨叨地在石见月的床前不肯走的时候,成捕头忽然把头探进来问道:“陈大人现在要去牢中提神李大个,你可要同去?”

若他是杀害那些女子的凶手,那么也有可能是打伤石见月的凶手,如此一来,为何不去?毛小龙将那碗猪肝汤搁在石见月的床头,恢复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起身跟着成捕头去了牢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