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大厅,明明是布置奢华,却能突显出整洁的风格,此处是法玛尔家族当代家主的书房。

高阶光明果将此处照得无比明亮,正好方便毕维斯去搜索法玛尔家族里那一代传奇神咒师格巫留下的笔记,他将要为爱瑞斯分裂人格,不能单纯用分裂自己魔宠那一套,魔宠的性格可以混乱,但爱瑞斯与菲奥娜的性格混乱在一起了,那还是爱瑞斯吗?

所以,格巫当年的笔记尤为重要!

这里的藏书不少,毕维斯却抱着极大的耐心,凡是手写笔记,都一本一本去查看,这里很多武技心得和魔宠养成的第一手笔记,如果放进森林世界里,恐怕都能引来一场风暴,但毕维斯只要确定不是格巫的笔记,马上就随手塞回原处。

“阁下到底想找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把浑厚的男声,那语气里透出的威严味道,一听便知长期位于人上的人物。

毕维斯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进来了,列奥斯,绯钻强者,名气甚至在阿斯莫和奈落之上,因为,他是闻名天下的法玛尔家族的当代族长。

“格巫的笔记,到底在哪?”毕维斯还是没有回头,就像老朋友那样,随意的问。

“最上方书格,中间偏左一点,有一本叫《幻舞翔空》的秘籍,格巫先贤的笔记,就在它的隔层里!”出奇的是,列奥斯竟老实的回答。

毕维斯也不借助旁边的书梯,脚轻轻一点地,已飘然而起,一直找到那本《幻舞翔空》后,才重新飘然着地。

列奥斯看着毕维斯飘逸的动作,眼中的凛然之色更甚。

毕维斯以无比专业的手势巧妙一拆,发现此书的夹层里,果然有一本年代久远、页面甚至有点发黄的书本,一翻之下,果然是格巫的笔记,大喜道:“幸好你来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找到什么时候了。”

列奥斯不禁有点哭笑不得,这个贼做得还真够厚脸皮的,但他乐于拖延时间,族长几位坐镇的长老,也应该赶过来了。

他坐到靠墙的沙发上,看着毕维斯聚精会神的翻阅着笔记,好像自己并不存在一样,忍不住调侃道:“阁下怎么知道格巫先贤的笔记在鄙人书房,而不是在别处呢?”

“很多地方都找过了,尤其你们图书馆,找了我两天啊!所以估计是在这里了……”毕维斯说着说着,就像发现了什么值得惊喜的地方,连声音也带上几分喜悦。

继而,他又觉得太过冷落人家主人了,便问:“对了,我明明看见你走了,怎么又回来?睡不着吗?”

列奥斯忍不住哈哈大笑,此人真是一个妙贼。

笑了一番后,他才答道:“因为书房里有一头魔宠,绯钻观赏类的牛蛙,可以远程通知我来了客人!牛蛙,和客人打个招呼。”

那宽大得可以睡两三人的书桌上的笔筒,忽然幻化为一只可爱的双头小牛蛙,冲毕维斯做个鬼脸。

毕维斯不禁冲它一瞪眼:“原来是你,可以隐藏气息啊,不错!”探手就要朝它摸去,吓得那牛蛙赶紧一跃就跳进了坐在远处的列奥斯怀里。

“只是想抚摸一下你,怕什么。”毕维斯也不再多理会它,继续低头阅读笔记。

列奥斯目光灼灼的望着毕维斯,心中不由得感叹,这家伙难得还这么年轻,竟然已经绯钻高阶了,这需要何等惊艳的才情?除此之外,恐怕还需要无比强悍的运气,才能走到这一步啊……

他已经收到信号,七位长老已经全部到齐,还有家族另外八个绯钻级强者也即将到位,这样的实力,就算在圣白杨也能所向披靡,还留不下你一个绯钻高阶吗?

但,是毁掉他,还是尝试收服呢?

这小家伙看起来可很是桀骜不驯……

“我说族长大人,你不用叫这么多人来埋伏我吧?”毕维斯忽然抬头作声道,这也是他第一眼看向这位跺跺脚就能令圣白杨也颤栗的大人物,他脸上已经写满了岁月的痕迹,出奇的是,却没有予人半点苍老感,整个人仍焕发出一种充满力量的魅力,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充满自信和控制欲的老人。

列奥斯正在座位上喝着最上等寄生藤炮制的茶,从容迎上毕维斯的目光,长期位于上位者,自然有一股凌驾于人的气势,不过这个年轻人与他对望时,却没有任何的退缩和怯懦,仍然是一副老朋友平等相处的模样。

或许,这个年轻人正以他自己的方式来表示退意了,那很好,这加大了活抓他的可能,列奥斯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微笑道:“要留住一个绯钻高阶的客人,太过寒暄的阵容,那会令贵客失望的!”

“那倒是!”毕维斯点头同意。

列奥斯的面色却为之剧变,因为毕维斯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已从十几米以外的书桌旁,来到自己的面前,关键还是,完全看不清他的动作,就像此人刚刚偷停了时间,这样的身法,已不能用鬼魅来形容了。

看着毕维斯为自己添茶,列奥斯努力让自己手中的杯子没有任何颤抖,他晋升绯钻以后,还是第一次感觉生命完全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这间华丽的书房之外,已收到信号伺机动手的众强者,也纷纷停止了动作,内心的颤栗丝毫不在列奥斯之下,族长大人的实力,他们可是一清二楚,那是已经摸到绯钻高阶边缘的巅峰存在,但现在,似乎他的生死只是在他人的一念之间。

这些人受令第一时间赶来此处,刚开始还颇为不以为然,认为族长为了一个年轻人,太过大惊小怪,当然,现在没有人再存在这样的想法了。

他们大多数人都期待列奥斯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避免和这样的怪物冲突,一旦绯钻级巅峰的开战,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陨落其中,也有人开始打起小算盘,这是有机会继承族长位置的候选人,心里忽然多了一份莫名的邪念,如果等会出现什么意外,那就太美妙了……

列奥斯眉头扬了扬,他把握不住面前这位神秘年轻人的想法,但对于自己老战友老部下们的想法,却立即猜测到了,心态不禁有了变化,便道:“阁下前来,就是为了看看格巫先贤的手笔吗?”

“当然不是,”毕维斯亲切一笑,在列奥斯身边坐下,“我是打算拿走它,当然,我不会白拿你的,再过一段时间,我将回赠你一份惊喜!”

这个距离令列奥斯的安全感无限接近于零,一个上位者长期积累的尊严让他现出了怒容:“什么惊喜,可以换取我们法玛尔家族先贤的手笔呢?”

“……”

门外的众强者无论怎么竖起耳朵,也听不见接下来两人间的密谈了,只知道相谈结束后,列奥斯大人亲自将这个年轻人送出了门外,就像一对相见恨晚的忘年交,殷殷惜别这位不速之客。

法玛尔家族的情报机构是一具高速运作的机器,关于族长书房不速之客的相关资料,在黎明前已经整理完毕,送至家族各要员手中。

能如此高速,这也因为这次被调查者竟然就住在家族总部内,而且还是森林中部地区一带著名的通缉犯。

虽然族长的态度暧昧不明,但妥兰朵还是觉得自己被愚弄了,自己招进来的客人,不但去做贼了,做贼之后还大模大样住回到原先为他安排的别墅内……

这样也好,可以去兴师问罪,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之余,也搞清楚毕维斯到底想干什么。

别墅里富有格调的大厅,已经失去了原先的模样,家私统统被毕维斯搬到角落,所有空间都拿来放置实验器材,五颜六色的溶液,有些还正跳动出沸腾的水泡,差点令妥兰朵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这哪里还是自己精心布置用来招待贵宾的雅致之地?

身处于各样实验器材中央的毕维斯的存在,提醒了她,她并没有迷路,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就是她最心爱的一栋别墅,于是,妥兰朵心中的怒火更盛了。

“毕维斯阁下,虽然我给你开出了信用金额,但你也不必用这些钱打造成实验室吧?你改行成为炼金士了?”愤怒中的妥兰朵声音依然没有变调,优雅而富有磁性,但掩饰不住语气中那强烈的嘲讽。

毕维斯抬头对妥兰朵笑了笑,道:“你没有拍门就进来了,该不是因为我的事而生气吧?”

他不待妥兰朵发作,又补充道:“其实闹出这样的事,我也想搬出去住的,但你知道,圣白杨的房租太贵了,我又要搞实验,所以就厚着脸皮留下吧。”

妥兰朵怒极反笑,道:“很好!那你声称可以破除诅咒,现在做得怎么样了?”

“如你所见,我正为此而努力!”毕维斯这样说时,又将一小勺的灰色药末倒入面前的小容器之中,马上带来了一阵令人心悸的沸腾。

隐藏在阴影里的乌鸦立即闪身而出,挡在妥兰朵的面前,妥兰朵也眉头大皱,盯着毕维斯,见毕维斯仍是聚精会神的盯着沸腾的变化,她挥手让乌鸦退下,道:“我姑且认同你的努力,那请问你昨晚到底干了些什么?”

“我去你问要格巫的手笔,你说办不到,那我只好自己去把这事给办了。”毕维斯理所当然的回答。

格巫的笔记能给毕维斯看吗?那是告诉他最终命运的宣判书啊……

妥兰朵面上终于变色道:“毕维斯!族长大人虽然现在尚未找我谈话,但你到底是我邀请进家族的,你想置我于何地呢?”

毕维斯也终于迎上对方的目光,面上带着一点点戏谑,好笑道:“妥兰朵女士啊,你相中我作为爱瑞斯的伴侣,本来就没按什么好心吧?”

一时间,妥兰朵的神色变得有点难看了,要不是情报里的判断,让她忌惮毕维斯的武力值,她真有发飙一把的冲动。

这时,乌鸦来到妥兰朵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妥兰朵点点头,将怒火敛住,还待说些什么时,毕维斯抢先道:“是列奥斯要见你了吧?别担心,他只会表扬你,对了,你安排在别墅周边的几个监视者,大可以撤掉了,作用不大,还令我心里有疙瘩,不好!”

“如你所愿,毕维斯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

“如果有一天,我不辞而别,你无需惊讶,也无需挂念!”

“……”

事实上,第二天毕维斯便实践了自己的预言,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在这一天,“爱瑞斯”走出了圣藤之穴。

只不过,她头发的颜色变成火红。

本就带着惶恐不安心情迎接爱瑞斯出关的妥兰朵,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她隐约明白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毕维斯这家伙带走了爱瑞斯,留下了菲奥娜,他确实办到了,完美破解了命运双子星的诅咒。

所幸的是,菲奥娜拥有不逊于爱瑞斯的修炼天赋,同样是一个百年一遇的天才,这才让妥兰朵的颜面好看一些。

只不过本属于爱瑞斯的佣人和侍从们就凄惨一些,因为他们发现,闭关之后,他们的主人性情大变,暴躁得就像一头随时择人而噬的凶兽。

在不久后一个的夜晚,列奥斯举行了一个家族内部的高层会议,会议过后,总高层尽带欢颜,经过千年的等待,他们终于找到破解命运双子星的完美方法,不必再担忧以后出现因反抗命运而对抗家族的强大叛逆者。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斯卡鲁正面临他人生最困难的时刻。

他加入了一个临时佣兵团,因为对方出的条件很丰厚,最重要的还是包吃包住,这点太重要了,作为一个大胃王,他吞噬食物的能力是犹在毕维斯之上的。

说来也巧,这个临时佣兵团的团长就是尼克,这位烈阳的秃顶导师,前两年不知为何原因退出了烈阳,然后实力暴涨了一截,经常出来做私单,在七大区也渐渐有了自己的名气。

他们的任务是将一批货物从安谧城,运输到阴影都市,因为报酬比一般的护送任务要高,大伙还担心路上会出什么差错,结果一路平安,将货物送到了目的地,可是,任务委托人查看货物后,一口咬定少了一样东西,拒绝付佣金之余,还将所有佣兵软禁起来。

最该死的还是,这个临时团的团长尼克还不见了!

“斯卡鲁,你说尼克这混蛋家伙到底去哪了?”简陋的房间里,一个同伴向斯卡鲁问。

斯卡鲁嘲讽一笑,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是不是怀疑尼克拿走了委托人的某件货物?”

“我干嘛还怀疑,我直接认定就是他干的!”斯卡鲁没好气的摸着肚子,因为被扣押的这几天里伙食实在太差,他饥肠辘辘,却不能外出觅食。

他叹了口气,又道:“我以前就和这个家伙打过交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算老子财迷心窍,看见佣金这么高,情不自禁就入团了,真该死!那批货品我详细查过的,其中一个箱子明显比其它箱子重许多,我觉得其余货物都是幌子,我们重点护送的是这个特殊的箱子,秃顶男想必也发现了,哼!”

“你的意思是,尼克擅自打开委托人的箱子,将真正要护送的物件取走了?那该死的秃顶!”同伴也咬牙切齿的诅咒。

“违约金这么高,就算我们分摊,估计我们要还到六十岁才可以还清!”忽然间,斯卡鲁又无比的怀念起毕维斯,这位死党从小到大,对钱和麻烦都特别有办法。

房间里有份聆听的几个佣兵,不约而同的同时叹了口气,都暗暗后悔着自己财迷心窍接了这个任务,更恨那位背信弃义的临时团长。

这时,房门打开了,一个长着三角眼的猥琐男子走了进来,竟是毕维斯童年时孤儿院里的小恶霸乌玛,当年他并没有通过烈阳选拔的第二轮选拔,后来就跑到一棵矮树上跟一个工匠当学徒,后来被一个不入流的佣兵团相中,当了那个佣兵团的后勤,这些年走来,可是历尽沧桑,直到一次机遇到来,他才成了现在一个有钱人的扈从,明明才二十岁出头的人,但看起来已经三十多岁了,一脸世俗的尘埃。

斯卡鲁率先道:“我说乌玛,到底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你不用每天都来几趟给我们脸色看吧,你的工作真有这么清闲吗?”

乌玛冷笑道:“斯卡鲁,我现在的工作就是负责跟进你们的运输事件。”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尼克依然没有出现,回答完毕!”斯卡鲁笑道,“对了,今天的午餐为什么还不送来呢?”

“这样千遍一律的答案,恐怕很难让你们吃到午餐了!掌柜要见你,你们跟我走吧。”乌玛阴测测的一笑,仿佛要见证什么精彩发生时的期待表情。

斯卡鲁不以为意,点头道:“终于来个能说上话的了,也好,划下道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总是关我们在这里,派一帮人看着,不是道理!”

在一队侍卫的押送下,乌玛领着斯卡鲁等人直往城中心走去,在路上,乌玛忽然冷冷的对斯卡鲁低声说了句:“看在从小认识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件事,为了让这批货物安全到达阴影城,我们暗光家族出动了三支护卫军团,另外五支佣兵团分别护送,八支队伍几乎同时出发,走的是不同的路线,但掌柜真正想要的东西,就藏在你们的佣兵团护送的货物里,你们可以安全到达,是其余四支队伍出事的前提下做到的,结果,到达之后,最想要的那件东西却不见了,你可以想象掌柜到底有多生气了吧?”

斯卡鲁终于为之动容,悄然问:“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要花这么大力气运来?”

乌玛摊手道:“不知道!可以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了!”

阴影都市的佣兵大厅,位于这座城市的中心,现在佣兵大厅外的广场上人山人海,每当阴影都市处死犯人时会如此,每当暗光家族公开审判时也会如此。

前者每年都会有一次,后者审判的机会并不多,非大事件不会这样公开侮辱暗光家族的敌人。

斯卡鲁等人来到现场时,看到如此盛况时,不禁面面相觑,他们很有理由相信,这些人不会是来为他们送上祝福的。

他忍不住问:“乌玛,你这是怎么回事?”

“公开审判,我进入暗光家族之后,只碰到过两次,上一次是族长大人的爱妻被人谋杀,公开审判那宗刺杀阴谋的指使者。”说这话时,乌玛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可见上一次的场面给他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乌玛脸上的嘲弄之意少了许多,现在更多是怜悯,他道:“你好自为之了。”说罢便退到了后面。

斯卡鲁则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上,走上了那座一米高的宽大的八角形石台上,斯卡鲁也出来闯荡了几年,算是行家,当然认出这样的石台平常都是拿来处死死刑犯的。

他和他的同伴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尤其是他们走上那六百平米左右的石台上后,周围的民众竟然送上了期待的叫嚣声。

斯卡鲁非常讨厌这种感觉,所以他放缓脚步,想融入同伴中间,不要走在最前面,谁料到同伴们比他更磨蹭,回头一看,自己已经一马当先。

石台上只站一个锦袍的光头大汉,那亮闪闪的光头上刺青着某种宗教的信仰,斯卡鲁看不懂,只大概判断出,这位仁兄信奉的肯定不会是偏向光明的神灵。

“你们当中,谁是领头人?”大汉的声音犹如闷雷,轰在你耳边,一阵微微的刺痛,那副尊容本来就属于不怒而威的行列,更何况他现在看起来相当愤怒,就更具杀伤力。

斯卡鲁发现说对方说这话时,眼睛是盯着自己,再回头,各位同伴也是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他不由得怒道:“喂,你们的眼神为什么变得这么无良,我可不是这个团的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