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预知 三更死

高胜寒吸取班长的教训,他需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刘莎苗,而且得时刻注意周围一切暗藏杀机的东西。必要时刻,他要动手救人。他对刘莎苗:“我和你一起下去吧。不过我没带钱……”

刘莎苗看着满头大汗的高胜寒,说:“你休息一会儿吧,忙了一天。等我把厨房的东西都准备齐了,再喊你过来吃饭,尝尝我的手艺。今天就先将就将就。”

高胜寒坚持说道:“陪你一起吧。老实说,自从班长出事后,我就特别害怕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刘莎苗只好答应。

高胜寒心中计算时间,在幻觉里,刘莎苗刚刚下楼就被花瓶砸到,他无法控制花瓶下落的时间,但是可以延缓刘莎苗下楼的时间。他突然捂住肚子,说:“稍等我两分钟,人有三急。”

刘莎苗掩嘴笑:“这是在酝酿等会儿吃饭的战斗力吧。”

高胜寒摸摸头,嘿嘿傻笑。他走进厕所,看了镜子两分钟,然后打开水龙头,故意把水声放得很大。

走下楼的时候,地面上有一个摔碎的花瓶,花瓶的尸体碎了一地。高胜寒看到一个居民大喊:“哪个缺德玩意儿乱扔东西?有没有素质?”

高胜寒也跟着抬头看,只看到大楼墙壁上一台台白花花的空调和一排排铁丝防盗网。他看到楼上的宝马司机正在和他屋子里人吵架,十分激烈,站在楼下也能听到他们互相伤害的脏话。

他暗自庆幸,帮助刘莎苗躲过一劫。

刘莎苗问道:“你笑什么?”

高胜寒指着花瓶说:“我刚刚救了你一命,如果不是我故意上厕所拖延时间,你可能就被砸中了。”

刘莎苗不信。高胜寒便把幻觉和班长之死说了一遍。刘莎苗笑道:“电影看多了吧。”

高胜寒保持着警惕,仔细观察左右,生怕小区里的汽车撞到刘莎苗,也怕再次有高空抛物。

怕什么,来什么。一个电视遥控器扔下来,正中高胜寒的头。

遥控器重量小,但是从高空跑来,重力转为撞击,砸在人身上也非常痛。他抬头骂道:“有没有素质?”

宝马车司机正在气头上,探出头骂道:“老子吵架关你什么事?”

高胜寒也来了火气:“你他妈砸到我了!”

司机骂道:“砸的就是你。”他随手扔了一个东西下来。这下扔偏了,没遭到高胜寒,但是砸到路过的一个小孩子头顶,顿时鲜血淋漓。小孩子哇哇大哭。

司机惊呆了,喊道:“儿子!”他慌忙回屋穿过房门,走楼梯往下赶。

高胜寒冷笑道:“这下好了,砸到自己亲儿子!”

刘莎苗关切地问:“你头怎么样?”

高胜寒摸了摸脑袋,说:“没事,小意思,咱们去吃饭。”

小区里有熟食店,附近有小饭馆。刘莎苗领路。

他心里有些别扭,为了保护刘莎苗不受伤害,自己却遭了殃,肩膀砸得挺痛,另外让无辜的小孩子也受了池鱼之殃……

刘莎苗耸了耸鼻子,说:“我闻到了烤鱼的香味,吃鱼吧。”

高胜寒说:“好啊。”他在心里默记刘莎苗喜欢吃鱼,打算下次请她。

他们来到一个装修简易的饭馆,饭桌中间扣了一个洞放铁锅,桌子旁边摆着煤气罐。高胜寒看得心惊胆战,担心煤气罐爆炸。尤其他看到男客人把玩着打火机的时候,更是心惊胆战。

他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煤气罐。

刘莎苗点菜完毕,低头玩手机发信息。高胜寒仍旧保持紧张的警惕心,就连吃饭时也是如此。烤鱼是什么滋味,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突然刘莎苗把头扭向一边不停咳嗽,又大口大口喝水,她的脸都咳得通红。

高胜寒心弦紧绷,问:“怎么了?”

“被鱼刺卡主住了!咳咳。”

“吞口饭试试。”

刘莎苗低头扒饭,但是没什么效果。她卡得眼泪都出来了。“没用。好难受。”

高胜寒连忙站起身找老板要半碗醋。“喝这个。”

刘莎苗闻着醋的酸味,皱着眉头,捏着鼻子一饮而尽,俏丽的脸被酸得扭曲。“还是没用。”

高胜寒再次紧张。当时班长躲过初一,却没躲过十五。难道刘莎苗要被鱼刺卡死?他说道:“带你去医院。晚上有急诊。医生最专业。我去叫车。”

他突然有些脸红,因为他口袋里的几十块钱不知能支付多少距离的车费。江城的司机都很彪悍,路况也不好,机动车变道不打转向灯,路上电动车横冲直撞,熊孩子横穿马路,无良司机拿远光灯晃人眼睛的,数不胜数。大马路是充满危险的地方。

班长的死让高胜寒对驾车充满了恐惧。

饭馆老板好心提醒:“不用打车,小区附近就有一个大医院,走两步就到了。”

高胜寒带刘莎苗去医院急诊。路上刘莎苗搭着高胜寒的肩膀,让他心猿意马。

急诊医生用镊子将鱼刺挑了出来,鱼刺上沾染着血丝。医生叮嘱道:“被鱼刺卡住了喝醋是没用的,反而很危险,最好还是到医院来,社区医院也行。”

高胜寒默记在心。

走出医院,刘莎苗低声说:“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被鱼刺卡死了。”

“没那么夸张。”高胜寒笑道。

“太晚了,你先回去吧。过两天再联系你。”

“看你进屋。我再走。”

眼见刘莎苗安全回家,高胜寒依依不舍离开。他回到租房,遇见房东。

房东很礼貌地说:“小高,要准备交房租了。你找到工作没?”

高胜寒想起病房的输液管和留置针还有护士的硕大口罩,说:“找了个兼职,先做一段时间挣点房租钱。”他实在不想再去试药。

班长死了,高胜寒还活着。

活着需要钱。

他打算继续找工作,继续到处碰壁。

晚上他又梦到班长翻滚的头颅和喷血的脖颈。他头痛发作,痛醒了。他来到窗户旁边,整个江城都陷入了沉睡。路上偶有飙车的声音。

他仔细翻看试药qq群里的信息,想再挣点钱应急。可他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他已经参加了很多药物试验,再继续下去,谁都说不准他会出现怎样的后遗症。他现在的头痛,老司机老胡的晕厥,可能都是多次试药的后果。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如果三天内再找不到工作的话,就去医院躺几天吧……

刘莎苗的笑脸和粉碎的花瓶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觉得他是守护公主的剑侠。

快天亮的时候他才浅浅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高胜寒迫不及待地给刘莎苗打电话。

没人接。

高胜寒的心跳陡然加快,莫非刘莎苗昨晚出事了?

他想起传说中的那个墨菲定律: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他等着刘莎苗接通电话。

时间长了,电话自动挂机。

他再次拨打过去。

谢天谢地,刘莎苗接通了,电话那头非常吵,她好像是在火车站。

高胜寒焦急地说:“急死我了,我特别害怕你出事。你在干什么?半天不接电话。”

刘莎苗略表歉意:“不好意思,没听到。我男朋友来江城了,我来接他。”

高胜寒愣住了。

“男朋友”这三个字带来的震慑力比死讯更加强烈!

刘莎苗这么漂亮,有男朋友很正常,没男朋友才不正常。

高胜寒本来以为自己有点机会,原来都是自作多情。他沉默了片刻,说:“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他准备挂掉电话。

刘莎苗却说:“世界个鬼,我们俩经常吵架。上周我提出了分手,他不肯,来江城找我。好聚好散,他既然来了。我来接他,好好聊一聊。”

高胜寒心中又燃起了熊熊火焰。他假模假样地说:“天上下雨地下流,夫妻吵架不记仇。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

“累了,不想再继续了。挂了,再聊,拜拜。”

高胜寒听着电话忙音,怅然若失,又仿佛时收获了许多。

看来他还是有机会的。

他斗志昂扬地面试,递交了十几分简历之后,终于和一家理想的公司谈妥了,通过了初次面试,等待复试。他难得振奋,哼着小曲儿散步回家。这个招聘会现场附近有个的公园。他走进去看风景。

跑了一天,腿脚非常疲惫,他瞅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他看到两只长着翅膀的蚂蚁爬到自己**在外面的手臂上,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拍。

飞蚂蚁瞬间死无葬身之地。

他看着逛公园的情侣发呆,幻想着自己拿到工资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刘莎苗吃烤鱼。

他看到刘莎苗和一个男人也在散步。他们路过自己跟前,却没发现自己。刘莎苗和那个男人聊天聊得喜笑颜开,这不是和平分手的节奏。他的心一点点冷下去。

情侣之间的吵架说分手,不能当真。有机会?这只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像是被火烧了一样,传来阵阵灼痛。他低头望去,看到手臂上冒出了三个大水泡,水泡晶莹剔透,能够看到水泡里的不知名脓液。几分钟后,三个大水泡变成了十个。又过了几分钟,整条手臂上都遍布水泡,包括被衣服遮住的地方。

他无比恐慌。

他猛地站起来,满头大汗。他完全不清楚为什么手上会突然多出这么多水泡,仿佛从滚开的开水里泡过十分钟一样。他想去医院看病,但是他没有钱。

口袋里仅剩的五十块钱打印了二十份简历吃了个盒饭之后,只有十五块了。他不想跟农村老家的爸妈打电话要钱。爸妈还指望着他寄钱回去。

他渐渐陷入了绝望。

手臂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地认识事实。

他蹲下来,忍不住流泪哭泣,不顾路人的诧异眼光。

“老高?”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到班长的老婆,葬礼上那个哭得无比伤心的女医生。他用那只没长水泡的手臂擦干眼泪,站起来,说:“是我。”

女医生瞅了瞅他的手臂,说:“你这是被隐翅虫咬了。不要紧,先用水冲一冲,我再带你去打针消毒。”

高胜寒下意识地问:“隐翅虫?那是什么东西?”

女医生解释说:“一种虫子,有毒,偶尔有人被咬,咬得很夸张,能够吓到不少人。走吧。”女人顿了顿,说:“我姓杨。”

“我……我没钱。”他十分窘迫。

“打一瓶抗生素,我请你。”

“谢谢你,杨医生。”

他眼中的杨医生略显普通的脸突然漂亮起来,光芒万丈。

杨医生在江城中心医院上班,医院和这座公园相距不远。走在路上,他了解到杨医生自从班长死后心情一直很抑郁,经常来公园散心。没想到今天碰上了。

杨医生很快处理完他的伤情,双手冷静,动作迅速。

高胜寒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记得我?”

杨医生目露悲伤之色:“他出事那天晚上,是你通知他爸妈的。他们都记得你,我也记住了。而且你的精神状态很差,像是一个病人。”

高胜寒不愿意提到班长。他望着手上的水泡,说:“这隐翅虫真厉害,毒性这么强,会不会毒死人?”

“不知道,没有明确的数据。不排除某些人体质特殊,对隐翅虫的毒液过敏,有可能休克致死。”

“致死?”这两个字威力太大。公园里有隐翅虫,刘莎苗也在公园里,她会不会被隐翅虫袭击?

他赶紧用另外一只手掏出手机,给刘莎苗打电话。

电话是一个男人接的。

高胜寒感觉非常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