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听话 成功
一个月后，程本被头盔戒掉了无数的坏习惯，杜绝了无数的不文明动作，比如跷二郎腿，比如吹口哨，比如吃饭剩碗底。在眼镜设置的所有违禁动作之外，他的父亲还给他添加了许多新内容。
头盔的电流，让他成为了彬彬有礼的人，永远保持着微笑，从来没有任何激烈的言谈举止。父母，眼镜，邻居，领导等所有人对他都是不住夸赞，都称他是新世纪好青年的典范。最高兴的还是他的父亲。
他也知道，自己成了极度懦弱的人。他不敢说话，不敢激动，不敢兴奋，不敢高兴，不敢伤心，不敢大笑，不敢大哭。他只能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学习上。他的成绩和他的近视眼镜度数一样稳步上涨。
留级之后的高一期末考试，他重新攀登上全校第一的宝座。
寒假开始的第一天，眼镜又来到他家。
父亲殷勤地招待，说：“头盔的功效百分百达到了！真是奇迹。孩子，过来谢谢叔叔。”
程本顺从地走到眼镜身边，琢磨一分钟之后才说道：“谢谢。”
“谢谢”这两个字无论如何都不会违禁。但是如果说“今天清早谢老师迟到了”那就违禁了。开口说话之前，他必须要仔细思考违禁的可能性。他坐下来，双脚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这样的姿势不会违禁，他要确保自己不会被电。
眼镜上下打量一番，充满欣慰地说：“不错不错，不过还有个问题。”
父亲紧张起来，问道：“什么问题？”
眼镜说：“孩子，你的眼睛怎么死气沉沉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程本酝酿三分钟，说：“我也不知道。”
眼镜皱着眉头，说：“这样可不行，一双死鱼眼也是对人的不尊重，你的眼睛得绽放出光彩来。这样吧，我给你的头盔加点设定，把眼睛无神也设置为不文明行为。”
程本早已丧失了所有反抗的能力，点头表示同意。
眼镜儿摘下头盔，连接电脑，操作一番，然后戴回到他头上。
他瞬间被电到在地，头痛欲裂，不得不努力睁大眼睛，让眼睛恢复出神采，起码看起来有神采。
眼镜这才满意地笑道：“看吧，基本上算是十全十美了。”
程本双眼炯炯有神，面带微笑，如同假人一般。
父亲对眼镜说：“为了庆祝孩子成长，咱们出去吃吧，喝点酒，庆祝庆祝。”
眼镜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啦。”
众人来到小区附近的一家饭馆。
饭馆里开着空调，非常温暖。
程本看都一对青年男女走进屋子。温度太高，他们很快脱下外套。他发现那个姑娘身材非常妖娆，厚重外套里面只穿着一件衬衣，曲线毕露。
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流向一处。
他没有穿秋裤，“血液流动”的后果非常明显，以至于眼镜都看到了。
眼镜掏出纸币，记录着什么。
父亲和眼镜边吃边聊，谈得兴高采烈。程本似乎在认真聆听，然而他们说的什么一句都没听进去。
吃完饭后，眼镜没有回家，而是和程本等人一起回家。眼镜和父亲走在最前面，母亲跟在他们后面，程本走在最后面。
回到家，眼镜说：“还有一个小问题，在公共场合起反应，这也是不文明的行为。我在头盔系统里也加上这条。”
程本心如死灰，却挤出高兴的表情，说：“好！”
寒假结束仅仅过了一半，他变得更加文明，更富有教养。无论多么挑剔的人，在他身上都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新学期开学前几天，家里来了两个客人，一个大人，一个高中生。这个大人他不认识，高中生却比较熟，是当初在戒网瘾学校的同桌。他在戒网瘾学校只有一个朋友，就是这个同桌。
据他所知，同桌喜欢上网打游戏，有一段时间当游戏代练，挣了不少钱。他的父母认为他有网瘾，就把他送去戒网瘾学校了。同桌到学校没多久，很快就领略到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真理，不想着逃跑不想着自杀，能少受一份罪就少受一份罪，慢慢熬到了学校倒闭。
他以为同桌是来找他的，没想到是同桌的父亲来找他的父亲。他们手里拎着许多礼物。
父亲高兴地说：“稀客啊，快进来。”
同桌父亲说：“以前一直在广州，好几年过年都没回家，今年难得回来一次，就过来拜望拜望老朋友嘛，顺便拜个年。”
两个大人寒暄了一阵，程本礼貌地倒茶递烟。
聊了一阵，同桌父亲看了一眼程本，说：“现在你家孩子是出了名的听话，成绩又好，几乎整个江城市的人都知道了。据说是这个头盔的作用？”
父亲说：“是啊。”
同桌父亲问程本：“你觉得效果怎么样？”
程本酝酿了半分钟，确定不会出现不文明词汇后才说道：“很好，很有教育效果。”
同桌父亲问父亲：“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个。我家孩子现在天天上网，不让他上网就跑到同学家去玩。现在学校父亲还开了手机网吧，那些小卖部的老板租手机给学生玩。唉，防不胜防。整天上网，还怎么学习啊！这个头盔能限制上网吧？”
父亲得意地笑道：“什么样的行为、行动、动作和不好的习惯都能禁止，你可以自己去设置。非常管用。你想让孩子成为什么样的孩子，就能让孩子成为什么样的孩子。”
同桌父亲问道：“哪里能买到？”
父亲说：“我这个是试用款，不要钱。你要买的话，估计还挺贵的。”
同桌父亲笑道：“只要跟戒网瘾学校的学费差不多的价钱，都可以接受，只要不比他贵就行了。”
程本当初听戒网瘾学校的老师说过，一个学期的学费大概是三万块。如果投入市场的头盔价格也是三万块，那还比较划算，因为头盔买一个就够了，戒网瘾学校却要待很多个学期。
父亲说：“不是很清楚，我问下价格吧。你等等。”他掏出手机打电话。
电话通了，他脸上堆出笑容，说：“王主任，您那个头盔现在上市了吗？我有个朋友想买，问下多少钱。”
听了一阵，父亲说：“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他要是能接受的话，我就让他联系您。好好好，嗯嗯嗯，再见。”
同桌父亲问：“多少钱？”
父亲有些为难，说：“头盔刚刚上市没多久，有点贵，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如果嫌贵，就别买了哈，别影响了咱们俩的感情。”
同桌父亲着急地说：“放心吧，不会的。有多贵？”
父亲说：“十万。”
程本吃了一惊，十万块，真是不便宜……
同桌父亲却说：“却是有点贵，不过还好，买吧。在哪买？怎么联系？”
父亲说道：“我把电话号码给你吧。”
同桌父亲记住号码，然后打出电话。
同桌小声问他：“你家厕所在哪？”
程本指着厕所的方向，迟疑了一分钟才说：“在那，我带你过来吧。”他带着同桌过去。
同桌笑道：“卧槽，听你说话太费劲了。”他跟着走到厕所门口，大声说：“有卫生纸么？”
程本莫名其妙，琢磨片刻，说：“有。”
同桌走进厕所，打量着两个家长，突然小声说：“头盔好用么？”
程本依旧迟疑一分钟思考有无关键词，然后郑重其事地说：“不好用，千万别用，你看我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快去给你爸爸说，不要买头盔。”
同桌仔仔细细地打量程本，知道程本说的千真万确，程本现在就是行尸走肉一般，没有灵魂存在。他吓得不寒而栗，跑到他爹面前，说：“爸，别浪费钱了，我保证以后不再上网！”
他父亲骂道：“少废话。这样的保证你说得还少么？没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了。这十万块我出得起，你就好好给我戴着。”
同桌伸手指着程本，说：“你看看他！他像活人么？跟披着人皮的橡胶模特有什么区别？没有自己的意识，一切都听别人摆布，我在他脸上撒尿他都不敢反抗。我要是活成这样子，那还不如死了！”
他父亲勃然大怒，骂道：“放你的狗屁，他这叫听话，叫乖！”
“乖什么乖！”他冲到程本面前，背对着两个家长，对程本小声嘀咕：“忍一忍，我要证明一下。”
程本点点头。
同桌大声说：“你这个杂种，大傻逼！快叫我爸爸！”
程本全程保持微笑，一点不愉快的情绪都没有。
同桌叫道：“看吧！他连生气都不敢。”
他父亲说：“小程知道你是在闹着玩的，所以不生气。”
同桌咬咬牙，扇了程本一巴掌。
程本脸上顿时多了一张巴掌印，但是依旧面露微笑，连眉头都没有皱。
同桌不知怎么，哭了起来，说：“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这就叫乖么？我不要戴头盔，我不要变成他这样子！”
他爸望着程本爸爸，不知所措。
程本父亲冷冰冰望着程本，问：“你是不是跟他说什么了？”
程本还是保持着微笑，酝酿了两分钟才说：“是的，我不想他变成我这样子。”
他爹大怒，骂道：“还是这么不听话！我把‘不’字也设为敏感词，看你怎么胡说八道！”
程本意识到，自己说“不”权力也被剥夺了。
……
下学期开学后，他发现班上有十个同学戴上了头盔。
等到高中毕业后，他终于摘下了头盔，成了一个真真正正听话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