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替代 寻找木子
那个人又回来了，再次取代了他的地位。
他心若死灰。他把手机还给年轻人，说：“谢谢。”
年轻人十分热情，说：“应该我谢谢你，大哥，留个qq呗，有事儿多联系。”
他随口报出他的qq号码，然后走出网吧。
他已经没钱了。他得去挣钱。他需要那种能够当天能拿到钱的工作。他想起了给新楼盘开盘的房托儿。
他饥肠辘辘，凭着记忆找到那处楼盘。房子已经销售一罄。他连最看不起的托儿都当不了了。他愁眉苦脸，看来只能把手机当掉，换点钱，然后再想办法。
他饿得双脚发软，叹了口气，往二手手机市场走去。刚刚走出楼盘没多久，他看到一个流浪汉。他忍不住苦笑，他目前的状态比一个流浪汉好不了多少。他发现流浪汉似乎在一直看着他。
他定睛细看，发现流浪汉是范同。
上次看到范同的时候他在认真扮演买房的人，没时间找范同。此刻他多的是时间。他朝范同走过去。
范同眯着眼睛盯着他，眼睛里不再是绝望，不再是恐惧，而是木然。
他走到范同旁边，坐下来，说：“范同你好，我是李木子的同学，我叫胡易道。”
范同懒洋洋靠着墙角晒太阳。
他等了几分钟，看范同没说话的意思，于是继续说：“我也上了寻人启事，我也被我爹妈遗忘了。现在我们俩是同病相怜。”
范同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抠鼻屎。
他想找回自己，需要别人的帮忙，只能尽量和范同沟通：“李木子说我们俩大学时候是好朋友，经常一起出去玩，可惜我不记得了。大学毕业之后，我跟很多同学朋友都断了联系，淡了关系。这几年过去了，我没有收获任何东西，却损失了很多。那个代替我的人说得很对。他说我每天的生活没有变化，没有激情，没有意义，把同一天的生活重复三百六十五遍。所以他来替代我。我不知道这个人是从哪来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替代我。但我知道，我胡易道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我不能轻易地被他取代。我要找回我自己。范同，你想找回你自己吗？”
范同嘿嘿冷笑两声，说：“找回自己？没那么容易啊。我试了很久，所有人都不记得我了，他们认为那个假冒的范同才是真的我。到现在，只有我们这种被遗弃被替代的人能够互相认识。我已经被彻彻底底地替代了。那个假范同工作认真，热爱生活，孝敬父母，尊敬长辈，团结友爱，他让所有人都满意，人们开始正视范同这个人。他替我活得好好好的。我很满意。你让我现在回到原来的生活，我还是浑浑噩噩，谁都注意不到有我范同这号人物。”
我说道：“不会，起码你爸妈还很喜欢你。”
范同说道：“没有。我在江城上学，在江城工作，一年都回不去两次，他们只记得我有我这个儿子，但是已经不记得我长什么模样了。儿子只是一个概念，所以那个假的范同能够轻易地取代我。”
他有些疑惑：“你爹妈没有住在江城？那你爹妈怎么把寻人启事贴到江城来？”
范同耸耸肩，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到我家里去过好几回，去我上班的公司也去了好几回，那个假范同做得很好，比我好得多。就这样吧。我就安安心心当一个流浪汉吧。那个假范同还经常给我送饭吃，嘿嘿。”
他意识到范同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已经到了混吃等死的地步。他不禁去想，他这几年的生活工作状态不正是混吃等死么？
范同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他还有问题，问：“范同，我上次在公交站牌看到你的时候，你为什么用那种可怜的眼光看着我？”
范同含糊不清地说：“没什么朋友的人，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我以前看不出来，自从我被遗弃后，我就能很快分辨出哪些人的朋友很多、生活很愉快，哪些人独来独往生活乏味之极。嘿嘿，别吵我，我要睡觉了。你要寻找自己，就去寻找吧。不要扯上我。”
他感觉非常悲哀，他害怕他也自暴自弃变成范同这种样子，问道：“你就不想和李木子和好了么？”
范同用报纸遮住自己的眼睛，打起了呼噜声。
他起身，走进附近的地铁站厕所，给自己洗漱了一下，然后去二手手机市场换了两百块钱。按照市场价的话，这个手机起码能换五百块，但是别人看他一副流浪汉的气质，拼命压价。他只能哑巴吃黄连。
他不服输，他不愿意成为范同。他要找回自己。他还有一个朋友：同样被人代替的李木子。上次见到李木子是在学校的小湖边。他记得当时李木子深情地对他说：“不要忘了我。”
他精神一震。
他想起李木子的那道剑眉。
他想起李木子清秀的脸庞。
他想起李木子略显粗糙的双手。
他买了几个包子填肚子，然后奔往学校。一路上他都在想，如果在学校也找不到李木子……他不敢往下想下去。在此刻，他才意识到没有朋友是一件多么痛苦多么绝望的事情。
他思考，为什么他的朋友一个个离他而去。或者说是他离他们而去？
他低着头，走进学校。
校园里，大一大二的新生们朝气蓬勃，大三大四的同学们已经开始穿着职业装去面试找工作。他想起了还未毕业时候的他，同样地对未来充满了向往，充满了憧憬。可是在枯燥重复的生活中，他渐渐忘记了自己的雄心壮志，渐渐丧失了激情，渐渐被人遗弃。
他来到小湖边。小河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姑娘，她望着湖面发呆。他试着喊：“木子！”
姑娘转过头。
他突然热泪盈眶，冲过去，高兴地叫道：“木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木子朝他温暖一笑，说：“老胡，你还认识我。”
他大声说道：“我肯定认识你！我会永远记得你。”
木子转而望着湖面，说：“看来你也被遗弃了。”
他站在她身边，说：“是的，我想找回自己。我看到范同了，他已经绝望了，听之任之，让别人取代。你呢？”
李木子的剑眉拧到一起，说：“我也要找回自己，不能让那些假货霸占我的生活。”
他问：“有什么办法么？我已经没什么招了。”
李木子打量了一下，说：“额，我带你去洗个澡吧，你身上一股怪味道。”
他脸上一红。
李木子带他来到学校后门附近的小区。原来她在这里租了个房子。有很多已经毕了业但是想继续考研的人都喜欢在这个小区租房子复习，距离学校图书馆近，学习氛围好。
他很奇怪：“木子，你哪来的钱？你所有的东西没有被冻结么？”
李木子说：“是的，我的银行卡支付宝等等都无效了。还好范同跟我说我们被取代后，将会一无所有。所以提前预备了一万多块钱现金。”
他抓紧时间洗了个澡，衣服放在洗衣机里洗，然后晾在外边，等干了继续穿。李木子出去买了两个盒饭回来。他狼吞虎咽。
李木子吃饭很秀气，她见他吃完了，把她吃了两口的饭菜递给他。他一愣，转而心中一喜，三下五除二吃完。李木子说：“其实有人想出来了一个办法，可以迅速找回自己。”
他连忙问：“什么办法？”
李木子压低声音，说：“把假的我、假的你杀掉！他们死了，我们不就回来了么？”
他感觉头皮发麻：“杀人？杀人是犯法的！要被枪毙的！”
李木子冷冷笑道：“他们是人么？就算他们是人，但是他们长得跟我们一样。我们把他们杀掉，然后毁尸灭迹，再装作自己的样子出现在生活当中。谁都不会注意到有人死了。我们自己杀自己，我们不说，谁知道？”
她这样一说，他竟然有点蠢蠢欲动。可是他还是充满了担忧：“我们把他们杀了再装回自己，但是别人不承认我们是我们怎么办？”
李木子想了想，说：“我就是我，颜色不一样的烟火……我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我们不是因为生活枯燥生活重复才被人取代么？只要我们以后积极生活就行了。”
他问：“这个方法是谁告诉你的？”
李木子神秘兮兮地说：“范同的表姐，你的同事，叶灵！前几天我找到了她。”
他知道叶灵也被替代了。没想到看起来柔弱的叶灵能够想出这么狠毒的方法。
李木子接着说：“我觉得很有效。但是我一个人完成不了这么艰巨的任务，我需要人帮忙。现在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了。我想去找你，但是没找到。我猜测你可能会来找我，于是我天天都待在学校小湖边。万幸，你来了。”
他的心底顿时腾起了一团火。他压制住自己的兴奋，说：“叶灵杀了假叶灵么？”
李木子说：“我不知道。我一直在这等你。我的电话卡被挂失了，身份证也被挂失了。现在手机号码都要实名制，没有电话很不方便。”
他兴奋地说：“那明天我们去我公司，看看我们公司的叶灵是真叶灵还是假叶灵。”
李木子说：“好。对了，晚上你睡地铺会不会冷？”
他笑道：“没问题，皮糙肉厚。”
李木子整理了一床地铺。
他几乎一晚没睡。
一直快天亮时，他听到李木子发出的轻微鼾声才睡着。
……
不知睡了多久，李木子把他叫醒，两人直奔他公司。他们没有公司门禁卡，进不去，只能在大门口等着。
他们等了一上午。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看到叶灵了。
这是真的叶灵。因为她的脸是对称的。被遗弃的人都有一张对称的脸。
他冲她喊道：“叶姐！”
叶灵看到他眼神复杂，最终没有搭理他。他注意她身边跟着另外一个胡易道。
那是假冒的胡易道。
那个人看见了他，朝他示威地笑。
那个人把手搭在叶灵肩膀上。
叶灵的肩膀明显僵硬了一下。
李木子突然问：“老胡，你说假别人们的人，能不能分辨出谁是真谁是假？”
我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李木子望着叶灵，无不担忧说：“真的叶灵把假的叶灵杀了，但是她生活在一堆冒牌货当中……她是不是很危险？”
这时，一辆警车在公司门口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