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完整 伟大爱情
贾班格外注意赵乾的临床表现，顺带着对梅诗雨也比较留意。他觉得梅诗雨这个姑娘可以用“端庄”这个词来形容，走路永远都是不急不缓的样子。
曾经有一伙醉汉在急诊科打架，打得鸡飞狗跳，梅诗雨却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贾班不得不佩服梅诗雨的淡定。梅诗雨的淡定似乎也传染给了赵乾，让赵乾不再那么激动，总喊着截肢。
他很惭愧，根本找不出病因，也找不到治疗方法，只知道梅诗雨才是赵乾身体完整度认同障碍的良药。
几天后，他在医院大门口附近偶遇初恋女友，他非常慌乱，不知道如何面对她，毕竟是他有错。初恋女友倒是落落大方，主动和他打招呼。
“老贾！”初恋喊道。
“好巧。你……你哪里不舒服吗？”贾班提出职业性的问题。
“不是，来看望朋友的。”
“我请你喝杯茶吧？”
“好啊。”
医院就在江滩公园旁边，附近有许多茶馆咖啡馆。两人慢慢朝咖啡馆走去。贾班看着初恋一瘸一瘸的走路姿势，心里跟着一阵一阵的痛。
他们坐下来后，一时没什么话讲，气氛非常尴尬。
还是初恋主动打破了沉默，说：“看朋友的朋友圈，说你们科室来了个闹着要截肢的人，他咋样啦？”
“唉，别提了，有美女在的时候非常安静。美女一走就嚷着截肢，我觉得就是为了吸引美女的注意力，真舍得下血本。”贾班叹道。
“我多想跟正常人一样走路，这个病人却想变成瘸子……”初恋低头浅笑，眼中尽是无奈。
“搞不懂他们的脑回路。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我？”初恋看着贾班，贾班不敢直视。“我还不是老样子。”
“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
初恋打断了他的话：“陈年往事就不用再提了。我一直觉得我很倒霉，但是看到比我更倒霉的人的时候，就觉得没那么难过了。你觉不觉得我这种想法很不健康？”
“很正常啊，人要学会自我安慰。谁比你更倒霉？”
“我一个同事。她应该是我见过的最倒霉的人了。去年江城下大雨你还记得吧，很多地下车库都被淹了。我这个同事有一天下班回家，大雨下个不停，路面都是水。她下车后躺着水回家，没注意到路边有一根电缆，把她电到了，虽然人抢救过来了，但是一条腿被电没了，为了保命，医生给她截肢。好像就是在你们医院。后来她怕我们笑话她，就辞职不干了。这才是倒霉。”
贾班皱起眉头思索，说：“我想起来了，有这么个病人，不过不是我接诊的，好像是我们主任亲自做的手术。但是我一时记不起来她长什么模样。老实说，别人现在一提到截肢我就想起我那个奇怪的病人。”
初恋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说，说：“像我这种打一记事起走路就这模样还好说，已经习惯了，算是半个天生的。我同事这种人，本来腿脚好好的，突然出了问题，这才让人难以接受。”
“是啊，人的痛苦就在于有对比。你有这个朋友的照片不，我看看，估计能想起来。”
“等等，我手机里有，给你翻，你不要左右乱滑啊！”
贾班接过初恋的手机，看到一张合影，左边是初恋，右边竟然是梅诗雨。他忍不住惊叫道：“是她！”
“你认识吗？”
“认识，她就是我那个要截肢的怪病人喜欢的姑娘。我见她走路很正常啊！”
“哦，真是太巧了，她好像是装了个智能义肢，走起路来和正常人一样，只是不能走太快。”
“原来如此。”
贾班突然感觉自己已经抓到了赵乾得怪病的原因，但是这道灵感一闪即逝。他很快沉浸到思考当中。
第二天，他更加仔细地观察赵乾、赵母和梅诗雨，发现赵乾望向他母亲的眼神十分复杂，似乎有些畏惧，而赵乾看梅诗雨的眼神除了爱慕还有些同情。他好奇赵乾的这份怀疑从何而来，赵乾知不知道梅诗雨的腿脚不方便？
中午，他趁赵母去打饭的时机问赵乾关于梅诗雨和他以及和他老妈的关系。这不问不要紧，一问差点把赵乾哭成泪人。原来他早就喜欢梅诗雨了，梅诗雨也喜欢他，但是担心母亲反对。
贾班问道：“你怎么知道你老妈会反对？你们俩还没在一起呢？”
赵乾苦笑道：“唉，贾医生，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我以前谈过一个女朋友，挺漂亮的，人也很好，我很喜欢她，只不过是个瘸子。我妈非常嫌弃她这点，以死威胁，不让我和她在一起。我能怎么办，只好听我妈的。”
他心中一痛，这遭遇何其相似。
“那梅诗雨呢？”贾班猜测赵乾已经知道了梅诗雨的秘密。
“这个，贾医生，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赵乾似乎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你说吧。保守秘密向来是我的专长。”
“其实梅诗雨的腿脚也不方便，以前截肢过，现在装了义肢。我妈当初连小小的腿脚不方便都不能容忍，这样少一条腿的就更不能接受了。”
“你怎么知道梅诗雨装的义肢？”
“我既然喜欢她，肯定要去了解她的一切，具体的手段我就不细说了。你要替我保守秘密啊。”
贾班点点头。他终于掌握了赵乾怪病的原因，他问：“赵乾，你知道自己得的是身体完整度认同障碍吗？”
“我知道，但我不觉得这是病。”
“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障碍吗？”
“我不知道。你知道吗？”赵乾反问道。
“大概吧。你非常喜欢梅诗雨，想跟她在一起，又怕父母反对，你不想重蹈覆辙像当年那样被你老妈棒打鸳鸯，所以想变成和梅诗雨一样的人。如果你也截肢了，你就和梅诗雨彻底平等了，你老妈自然也找不到嫌弃梅诗雨的理由。这种心思长期积压在你的思维里，渐渐让你产生了截肢的冲动，对吧！”
赵乾默然。
贾班非常震惊，没想到他能亲眼见证如此伟大的爱情，真是为了爱牺牲一切。赵乾一心一意想跟梅诗雨在一起，但是担心老妈反对，于是打算先斩后奏，截肢了再跟老妈说自己对梅诗雨的喜欢。贾班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他这种想法。
苦肉计吗？
不是，从来没有苦肉计以自己的整条腿为代价。
“要不我当回说客？我觉得你妈妈是个讲道理的人，要么选择拒绝梅诗雨但是儿子瘸腿，要么选择接受梅诗雨但是儿子完整，你妈妈肯定选择后者。而且你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你的坚决。”
“不好说，我妈妈是个很固执的人，我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只能改变我自己。”赵乾叹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截肢了梅诗雨会嫌弃你？”贾班硬着心肠抛出这个问题，他不希望看到赵乾付出巨大的代价后也收获不了幸福。
“我……”赵乾心神巨震。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我不会！”梅诗雨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声色里带着厚厚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