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骨折 皆凡人
“田琪，你怎么会在这？”杨波非常吃惊。这半年来，田琪联系过他几次，他都让田琪的热脸贴了冷屁股。
“你忘记了吗？我老家就是图宝市的。”田琪眉眼间一片灰败。
她瘦了很多。
杨波转身望着黄俊：“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别！”田琪高声说，“我知道你还在恨我。我是对不起你。那时候我鬼迷心窍，总觉得跟你在一起没意思，你天天忙，没时间陪我，算了不说了。现在我才知道我真正喜欢谁，需要谁。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到这来，但是既然来了，就在这住吧。我好好照顾你，就当是赎罪。”
黄俊识趣地走开。
“你跟我说话啊，你看我有没有骨折，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骗你！”田琪眼泪汪汪地看着杨波。
他长吁短叹，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图宝市生活节奏非常慢。杨波的医师证还在，他干脆跑到社区卫生院里上班，当起了基层医院的医生，不亦乐乎。田琪在市里面开了家服装店，每天恢复传统给杨波送饭。只有黄俊每天上蹿下跳，他老人家可不愿意一直窝在这种穷乡僻壤。他借着杨波联系业务的关系，倒认识了不少朋友，他四处打听江城是谁给杨波颜色看。如果知道是谁，看有没有没和解的可能。
这黄俊有点本事，他打听出来是谁在报复杨波。不是区委书记，也不是郑途，而是书记的小舅子。小舅子恨杨波拆散他姐姐和当书记的姐夫，万一他们离婚，他就无法狐假虎威，愤怒之下就找人跑到杨波家里放蛇。
好在书记和他夫人还是没有离婚，握手言和。政治家的智慧，让他不会轻易感情用事。
郑途给杨波打电话道歉：“对不起杨医生，上次我说话的语气很不友善，希望你不要介意。”
杨波不清楚郑途的真正态度，不置可否。
郑途又说：“我跟书记也联系过了，他狠狠地批评了他的小舅子。听说你到外地旅游了，书记让我向你转达他的意见，请你回江城，他有朋友需要你的帮助。”
杨波也觉得书记不可能那么小气，想回到江城去。他也不习惯图宝市这种慢吞吞的生活节奏。他和田琪已经和好如此，打算带她一起回江城，不过他还摸不准江城此行到底是吉是凶。
田琪说：“你先回去，安顿好了，再来通知我吧。我在老家等你好消息。”
杨波心里百味杂陈。
黄俊很乐观：“他们都是说话算话的大人物，没必要跟我们玩这些弯弯道道。放心啦，回去发财！”
……
杨波再出山！
郑途给他接风洗尘。在饭桌上，郑途说他打算进军娱乐行业。
“恭喜郑总，不过娱乐行业我也不懂，跟我没什么关系吧？”杨波问。
“有关啊。你看，咱们中国的大小明星，一线二线三线，当红的过气的，加起来有几万人吧。我创造机会让你某些明星接触，如果他们骨折，就说明他们劈腿。我就派专业的狗仔队跟踪他们，抓他们出轨的画面，卖给媒体和视频网站，想不大赚一笔都难。我们确认了他出轨，再去抓他，针对性强，小菜一碟嘛。上次那个什么女明星，和一个健身教练私会的视频，人家网站花了一千万来买！”
杨波吓一跳：“一千万？钱就这么好挣？”
郑途笑了笑：“是啊。只要你有资源有能力有平台，赚钱就是分分钟的事。你总是帮人鉴定出轨，容易得罪人。干这个，很保险，稳赚。”
“也行，我试试看。老是在电视上看到明星，却没在生活中见到。”
当天晚上，郑途就联系上了一个女明星，叫钱诗韵，钱诗韵是江城本地人，去年出道，现在已经在好几部大热电视剧里扮演女二号，风头正劲。她有一个正牌男友，不过不是娱乐圈的，知名度很小。郑氏集团在东城区有个新楼盘，于是请钱诗韵回来开盘剪彩。活动结束之后，郑途安排钱诗韵和东城区的一些企业家共进晚餐，商量代言合作的事情。杨波就混在里面，假扮制药厂的经理即可。钱诗韵常年在外拍戏，不一定认识杨波。
杨波一口答应。
在酒席上见到钱诗韵的时候，杨波不由得暗叹，这个女明星的真人比电视上好看多了。杨波找机会跟钱诗韵搭了两句话，酒席结束后，钱诗韵瘸了。
他捕捉到郑途的眼神，知道郑途开始安排狗仔追踪跟拍。
一个星期后，郑途的人真的拍到钱诗韵和一个年轻男人在酒店厮混的画面！这个男人明显不是她的正牌男友。郑氏集团第一时间把这段视频卖给了一个知名网站，点击暴增。
但是郑途很快就察觉到他捅了大篓子。这个年轻男人区委书记的公子！
郑途慌忙去找书记道歉。书记十分愤怒，但是他对郑途身后的势力也有些忌惮，不敢下手，于是他把怒火倾泻到杨波身上。
杨波倒了大霉，他莫名其妙被纳入失信系统，成了老赖，不能搭乘飞机和火车，银行卡全部被冻结。网上突然冒出各种关于杨波坑蒙拐骗的传闻，有的人甚至说杨波是搞邪教的。杨波这半年多为一百多对情侣鉴定了彼此的忠诚，等于得罪了两百多人。这些人的背后各自站着家庭，所有人加起来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这些人被网上的传言点燃怒火，纷纷在网上讨伐杨波，他的个人信息和隐私都被人肉出来。杨波不敢再上街。
更严重的是，有人跟踪杨波，趁着他一个人走夜路的时候群殴他，打断了杨波的一条腿。他根本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他忍着痛乘车去中心医院骨科。他以前是这里的医生，现在是这里的病人。几个平时熟稔的医生都不敢为他诊治，偶尔有胆子大的为他治疗却不跟他说话。其中道理大家都明白。
杨波只在医院住了一天，就在其他病人的一致反对下被迫出院，回到自己家养病。他现在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万般无奈，他只好联合黄俊宣布，他退出江湖，不再为情侣夫妻鉴定伴侣的忠诚度。
郑途还算够意思，带着杨波找书记赔罪，但是吃了两顿闭门羹。
无数人弹冠相庆。
不过还是有人偷偷联系杨波，请他出马鉴定。杨波指着自己打满石膏的大腿坚决拒绝。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在家养了很长时间的病，田琪从老家图宝市赶到江城市照顾杨波。田琪十分心疼。黄俊认为杨波现在住的的地方太危险，已经被人肉了，建议他们搬到黄俊家去住。
黄俊之前干了段时间的销售，后来跟着杨波搞忠诚度鉴定。现在两人都失业了，他在家玩直播挣钱。杨波再次陷入人生的低谷，被对未来的迷茫所包围。
三个多月过去了，有的人渐渐想起杨波的好。
原来这些怀疑妻子出轨，但是找不到证据，于是请某些商业调查公司的人，也就是侦探，帮自己搜索证据。耗时耗力耗钱财，往往一两个月都出不了成果，哪像杨波那么暴力直接。
杨波吸取教训，坚持不出山。有需要的人便通过直播找到黄俊，黄俊又去和郑途商量，请郑途接手杨波的业务，专门安排人手保护杨波的人身安全，每次接单都先调查下委托人和被鉴定人的背景，以免再次出现钱诗韵这样的惨剧。郑途乐意配合，安排人负责。
杨波再出山。不过这次他和黄俊都低调了许多，在确保不得罪大人物的情况下才接单。
第一个委托人是黄俊自己。
黄俊喜欢上一个姑娘，叫做胡艾尔，一个眼睛特别有神采的姑娘。黄俊总觉得胡艾尔看他的眼神有点冷，缺少情侣之间的电和热，于是请杨波帮忙看看。
杨波能赚到那么多钱，很大一部分的功劳都是黄俊的，他很感激，免费帮胡艾尔鉴定。
鉴定过程很简单，随随便便说两句话聊两句天而已。最后胡艾尔通过了鉴定。黄俊很高兴，杨波也替他开心。
接下来的十单生意，十个人都被鉴定为忠诚。杨波非常怀疑这个结果。他之前鉴定出那么多出轨的，怎么这次十个人都是柳下惠？
他又接了十单，依旧每个人都很忠诚。被鉴定的人十分感谢杨波。他更加怀疑！自己花钱去暗中调查，却得知他们的确是出了轨！
杨波无奈地发现，摔断腿之后，他让出轨者骨折的特殊属性消失了！不过杨波见证过这么多家庭的破碎，也不愿意继续鉴定了，打算彻底退出江湖。
黄俊劝阻：“你不说，别人也不会知道你的超能力消失。被鉴定的人没有骨折，双方都高兴，我们继续收钱，一举三得啊。”
杨波说：“算了，不要赚这种昧良心的钱。”
黄俊见劝说无效，便转而支持杨波的决定。他们宣布，杨波的骨折属性已经消失，从此以后再不接单，所有出轨的人也不用害怕杨波了。
刚开始还有很多人不相信，但是时间和事实证明了杨波所言非虚。
整个江东省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杨波回到中心医院骨科，提出回来上班。科主任自然是十分欢迎，毕竟杨波的医术医德摆在那里，他本来就是把杨波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
一切回到正轨，几乎所有人皆大欢喜。
有的人喜欢生活在欺骗里，有的人无知地生活在被欺骗里，只有没人揭穿，他们就能快乐地生活下去。
但是杨波失去了很多朋友，他主动或被动地拆穿了很多人，也得罪了很多人。钱诗韵的粉丝天天在网上骂他。他现在只有两个朋友，一个黄俊，一个田琪。黄俊和他的女朋友胡艾尔合伙开饭馆，平常继续玩直播，有时候直播做菜。田琪继续在幼儿园当老师。
没有了杨波这尊大神，街上的举止亲密的人又多了起来。
有一天黄俊找到杨波，问：“你鉴定胡艾尔的时候，已经失去了超能力，那她是不是没有出轨过？”
杨波耸耸肩：“我不知道啊。如果你觉得她没有，那就是没有。你觉得你们现在的生活好不好？有没有必要去查她出轨？”
黄俊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