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硅基生命 催债
苏林冲到厕所里狂吐。
女老板关切地问：“小苏，你怎么了？酒还没醒么？”
苏林不回答，吐着吐着，渐渐泪流满面。
他的生活应该是和温柔的邹莉在一起，而不是被这个变态的老女人玩弄。他擦干眼泪，说：“没事。喝多了酒，有点晕，我去楼下药店买点药。”
他跑到楼下去，给范金财打电话：“范总，这个活儿我接不了，她要上我。”
范金财很着急，说：“你一个男的怕什么，她是看你精壮才对你有意思，你看，她对我就没意思。”
“对不起，我实在干不了。”
“这样不行啊，以后还得在这个圈子混下去。”
“那我不混了，我有我的人格和自尊，范总，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我很累，我可以打黑拳，但是不喜欢打假拳，更不愿意当鸭子。我辞职，山高水远，以后再见吧。我打这么多场比赛，应该帮您挣了一些钱，足够抵偿医药费了。谢谢你。”
“唉，先别急，你多考虑多考虑。”
苏林挂掉了电话。
他打了一年的拳，攒了一些小钱，虽然号称是金刚之躯，但也受了不少伤，他想找个正当工作，快递员他不想干了，得另外找饭碗。
他沿着马路闲逛，夜风习习，不知不觉走到了中心医院的急诊科。他看到了正在忙碌的邹莉。
邹莉穿着护士装，也看见了他，很高兴地跑出来对苏林说：“苏林，果然是你！上次感谢你帮我啊，还有，你打拳好帅！”
苏林心中挣扎了许久，总算积攒了一些勇气，笑道：“是么？我看不到。你什么时候下班，我请你吃宵夜。”
“够没有，我是晚班，一直上到明天早上八点。”
“那你明天白天休息吧？下午我再来找你。”
“好啊，留个电话吧。我先去做事了。”
苏林回到家，给父母说自己不再打拳了。他的父母双亲都苍老得不像话，他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父亲笑道：“只要不违法，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他陪着父亲看香港拍的功夫片，看着看着睡着了。
第二天，他特意去剪头，买了身新装备，去见邹莉，地点就在医院旁边的李胖子私房菜馆。
两人见面都很高兴，回忆当年高中生活。
邹莉已经结婚家人了，上次就是陪着老公一起去看拳赛。听到这个消息，苏林有些失落，不过隐藏得很好。
“你呢？你过得怎么样？”邹莉问道。
“不怎么样，很苦，经历了很多事情。我昨天辞职了，以后不打拳了，想做点别的事情。可是，我出了有点力气之外，不懂技术又没什么学问，不知道去做什么。”
“不要急，现在不是有很多培训班嘛，你可以去学点技术，再慢慢找。比如汽修啊，烹饪啊，什么的，你这么聪明，学什么都会很快。”
“原来你觉得我聪明啊。”
“是啊。”
“哈哈哈，要是我当年没辍学，说不定能考江大呢。”
“是呢！”
两人相谈甚欢。
吃完饭后，邹莉去上班，苏林还坐在饭馆里，回味邹莉的笑容。
回味着他的青春。
突然，他看到潘聪聪和黄毛走进饭馆。他们朝苏林走过来。
苏林暗暗冷笑，他打了几十场拳赛，早已经不是当年任人宰割的对象了。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挺高警惕。
两人坐到苏林跟前，潘聪聪先说话了：“苏哥，先说声对不起，当年我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态度竟然十分诚恳。
苏林眯起眼睛，问：“什么意思？”
潘聪聪说：“苏哥，我看你现在是个人物，想跟着你混，希望你带着我们。”
黄毛连忙说：“是啊是啊，苏哥，你做我们的大哥吧。”
苏林莫名其妙：“当什么大哥？我现在是无业游民，告诉你们，我可不会当黑社会。”
潘聪聪叫服务员加菜，自己给苏林倒酒：“想多了苏哥，我有个工作介绍给你，你非常适合做，而且还能带我们发财。”
苏林问：“什么工作？违法犯罪的事情我们不干。”
“催债！”
“这是干什么的？”
“嘿嘿，很多人找银行找信贷公司借了钱不肯还钱，他们就找公司去帮忙催债，咱们就是催债公司的，也不用做什么事情，就找到债主，跟在他们身边，也不打他们也不骂他们，就阴魂不散跟着，吓唬吓唬他们，时间一长，自然肯还钱。而且，你们咱们三个身强力壮，站出来就有威慑力，非常适合干脆债。报酬也不错。一个月挣个几万块轻轻松松。”
“是么？”苏林半信半疑。
“是啊，你答应当我们大哥啦？”潘聪聪十分兴奋。“明天咱们就去上班。”
“好吧。”
“等我电话。”
苏林想了许久，知道现在欠钱的都是大爷，的确需要人催债。
如果涉及到违法犯罪，他就撂挑子不干。
他回家，陪父母看电视，度过了一个安静的夜晚。
下午，他接到潘聪聪的电话，去执行第一次催债任务。欠债的人住在一栋高档小区里面，潘聪聪黄毛带着几个手臂有纹身的壮汉，让苏林走在最前面。他们不做什么，就一直跟着债主，从早跟到晚，从家里跟到公司，一句话不说，果然心理威慑力极强。连续了跟了两天，第三天债主受不了了，乖乖还钱。
苏林潘聪聪等人分得了一笔不少的报酬。
“不错吧苏哥。”潘聪聪数着钱，高兴地说。
“我草，挣钱这么容易？早知道老子就不去辛辛苦苦打拳了。”苏林感叹道。
他们兢兢业业催债，完成效率的任务非常高，每个人都拿了不少奖金。
到了第二个月，他们接了一笔生意，债主不在江城，在下面的市里面。一行人过去催债。
债主是开饭馆的。苏林等人坐在饭馆里不吃饭，就干坐着，目光冰冷，注视债主。债主很淡定。
到了晚上九点多，客人陆陆续续走完了。债主高喊一声：“动手！”
突然饭馆的卷门被拉下来，十几条壮汉手拿铁棍冲着潘聪聪等人就打。苏林没想到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债主如此凶狠，猝不及防，挨了几棍子，慌忙带着潘聪聪反击。这一仗打得十分惨烈，潘聪聪的左手大拇指被砍掉了，黄毛后背被砍了几刀，其余催债的人都受了轻重不一的伤。只有苏林毫发无伤，并且摆平了债主的所有帮手以及债主本人。当他把三个星期没擦过的皮鞋踩在债主脸上时，手上的刀被打掉的债主只能咬牙切齿地还钱。
这次伤亡惨重，但是报酬也很丰厚。
苏林受了打击，看到催债风险这么高，有点不想干了。潘聪聪说：“像咱们这种人，除了催债，还有什么活儿有这么多钱？别想多了，好好干吧，难道你要去卖保险？”
苏林承认潘聪聪说的有道理。催债风险高，但是报酬也高。
他说服自己专心做事。
众人出院后，又接了一笔活儿，气势汹汹去讨债，发现债主不在家，只有老婆和孩子。孩子拿出自己的零花钱，哭得稀里哗啦，对苏林说：“叔叔，我把钱给你，你不要找我爸爸好不好？我已经一年没有看到了爸爸了。呜呜呜。求你们了。”小孩子哭得十分伤心。
老婆给丈夫打电话：“你个王八蛋，我要跟你离婚！我们娘儿俩被你害惨了！我命苦啊！”她也泪流满面，对苏林说：“我实在没钱还啊，你看，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随便拿。都搬走，都拿走！拿啊！”女人疯狂地大叫。
苏林有些心软。
潘聪冷笑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老公总是躲着，让你们在这里挡灾，不太好吧。听说你老公在外满又包养了一个女人，你好自为之吧。苏哥，咱们走，直接去二奶那里去找。”
众人离开，身后的房子传来声嘶力竭的哭声。
“奶奶的，晦气！”潘聪聪骂道。
“我怎么觉得，做这些事有点对不起良心。”苏林说。
“良心？良心值几个钱？你看那些发大财的，几个有良心。咱们没良心？嘿嘿，苏哥，你不知道吧，咱们的催债公司都已经在新三板挂牌上市了，家大业大，部门繁多。除了咱们几个武力催债的人，还有很多文催的。”
“文催，怎么催？”
“就是给债主打电话，一天打两百个，吵死他，轮番轰炸，他要是关机，就跟债主的亲朋好友打电话，告诉他们说债主欠钱不还，还有发短信微信，qq啥的，高科技群发，防不胜防。咱们几个估计玩不转，还是乖乖地武催吧。还有，苏哥，那些放债公司的钱怎么来的，你知道不？”
“不知道。”
“咱们江城有很多达官显贵，吃朝廷饭的，他们捞了很多钱，不敢花，不敢让别人知道，放在家里只会贬值，于是交给放债公司放高利贷，一年能拿不少钱，比存银行的利息高几十倍，比什么理财投资都强！有了放债公司，自然就有咱们催债公司。如果说咱们没良心，那些放债的人更没良心！借钱不还的人就有良心了？苏哥，我劝你还是好好挣钱吧。”
潘聪聪的一番话，让苏林思考了很久。
家里有父母双亲要养，他只能发挥自己特长赚钱。
他慢慢甩开心理包袱。
在工作过程中，他逐渐认识了催债公司里一个文催，这是个姑娘，叫鲁小鹿，每天给债主和债主的亲人打电话，一天打十多个小时，工作挺辛苦，不过收入也不错。关健是鲁小鹿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两人看对了眼，日久生情，后来就住在了一起。
只是，苏林没有带他回家见父母，单独在外面租房住。
他每天依旧带着潘聪聪黄毛等人去讨债，有时候安全，有时候危险，众人在催债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心狠手辣，身上的人味儿越来越淡。
有苏林在，他们这支催债小分队不惧怕任何物理攻击。苏林永远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基本上刀枪不入。
很快，他从潘聪聪黄毛等人的小头头变成了大主管，领导一百多人的团队进行讨债。在讨债过程中，他见过无数无耻下流卑鄙残忍的债主和讨债主。在金钱面前，人性的丑恶暴露无遗。他的心肠越来越硬。鲁小鹿在他面前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潘聪聪黄毛等人越来越尊敬他。他成了响当当的人物。欠钱的人，听到他的名字，往往会得浑身发抖。
他偶尔去找邹莉玩，请邹莉吃个饭。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是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