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谁在掌握谁的命运(二)

邢红梅有意耗到第二天上午,才给任剑打电话,表示愿意帮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也就是因为爱面子的缘故,要保持一点矜持。任剑听了,便连声表示感谢。邢红梅却什么没说,就挂了电话。

任剑和邢红梅就跟做地下工作似的,私下见了两次面。之后又通了几次电话,内容一次比一隐秘。值最后一个夜班那天晚上,邢红梅提前作了些准备,然后就给任剑打了电话。

任剑依然风衣墨镜,打扮得跟黑社会人物一般,悄悄去了海华,用预先配制的钥匙进入1016房间,在事先选定的隐秘位置安装好袖珍摄像头,并从从容容做了调试。

这套监控器材性能确实非常优良,操作也很简单。之后任剑又用专门为这套装置配备的笔记本电脑,并对邢红梅进行操作培训。邢红梅好歹是大专毕业,经过任剑的耐心指导,也很快就掌握了整套系统必要的操作技能。接下来,就只是等待机会了。

国内股市在低位晃荡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回稳。紧接着又在国外股市迭创新高,股指纪录不断刷新的大背景下,开始一波温和的上涨行情。管理层看到这种势头就紧张,便又开始不厌其烦不断提醒注意金融风险。与此同时,恢复新股发行的消息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高明得知这个消息自然非常高兴,有一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慰。陈小薇听说这事之后也喜笑颜开,开始关心高明手上的原始股何时发行上市,而且严令不许再提之前她穷凶极恶逼债之事。

高明早上刚一上班,黄总就打电话过来,问他知不知道苏菡这些日子的情况,高明就把从任剑那里听来的情况告诉了黄总,说因为苏老师手术时间没确定,苏菡很可能近期回不来。

黄总听了什么也没说,就挂了电话。高明心里却有些不踏实,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但黄总一点口风没漏,他也就不便多问。

说来也有些奇怪,虽然上一次在高明办公室里,他和苏菡谈得很融洽,但自从苏菡去北京之后,除了当天打电话报了个平安,再也没和他直接联系过。有什么事,仍然是通过任剑转述。

任剑对上次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和高明说话总是带刺,动不动就威胁要罢工。弄得高明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哄也不是骂也不是,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高明心里正想任剑的事,任剑就敲门进来了,照例一屁股坐在高明对面。眼看着就要伸手,高明赶紧一把将茶杯拿开。

任剑一撇嘴,说领导你最近越来越小气,都不想说你了。总共就喝过你一两次水,记那么清楚?不过就是喜欢这杯子,想看看而已。

高明说少废话,我这儿忙着呢,你有事说事,没事赶紧滚蛋!

任剑说我当然有事,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事!

高明说那好,说吧。

任剑说你上次答应我的事,应该兑现了吧?

高明说,我答应你什么事了?

任剑说领导,你看看你自己,还有点人性吗?

高明知道任剑憋着一肚子火,所以自己便一点也不急,说好吧好吧,我知道你最近气儿不大顺,我老人家大人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说吧,你想干什么?

任剑瞪了高明一眼,气呼呼地说,昨天北京那边来电话,催我过去办理股权过户。我跟阳州在线邓总也联系了,邓总说他没问题,什么时候都行,主要看我的时间安排。

高明这才想起答应过任剑休假的事,想了想眼前的工作安排,又忍不住叫起苦来,说这么急呀?你没看这两天事特别多,要不……

任剑没容他说完就跳了起来,说师父,你这次说话又不算数?就不怕在我心中的形象彻底毁灭?

高明看他急成这样,赶紧让步,举起双手说好了好了,我兑现我兑现,我马上就兑现。好不好?

任剑愤愤地瞪了高明一眼,又才慢慢坐下。

高明沉吟片刻之后,就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任剑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明后天就走。

高明又想了想,说大概多长时间?

任剑想了想,

说这还真不好说。如果顺利,三五天就行,不顺利就很难说了,十天八天谁知道呢?

高明又沉吟好一阵,才说我这儿倒好办,主要是钱卫东那里你要想清楚,理由不充分,恐怕他不会让你休那么久。

任剑说我想先少说给他报几天,也尽量争取早点回来。可这种事就怕万一,高主任你说是不是?

高明说那就这样吧,你去找钱卫东请假时,告诉他我已经同意了,工作可以安排开。我就什么也不说了,反正你也不领我的情!

任剑哼哼两声,说这一回我勉强领情,高主任你可要记着,你还欠着我好多呢。

高明瞪了他一眼,却无言以对,便只好说,滚!

任剑起身出门之际,脸上总算有了笑意,便双手抱拳向高明一揖,说谢师父,也请领导放心,我会尽量早去早回。

几天之后高明到市委那边采访,突然听到一个传言,说市委已经在考虑让黄总退休。至于谁来接替他,似乎有好几个人选,还没最后敲定。高明突然想到黄总给他打那个电话,便知道这消息应该八成是真的。当时高明感觉就好像要发生点什么事,没想到却应在了这里。心里虽然很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

黄总虽然年龄早已到站,但之前市委组织部来报社摸底,对黄总的口碑之好竟深感意外。所以黄总如果再能留任一段时间,谁都会认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现在突然传出来这种消息,高明总觉得后面可能有特殊原因,可惜不知道这原因究竟是什么。

任剑和邓克林第二天飞了北京,翌日就去那家公募基金,顺顺当当办理了股权过户。以后两三天里,他们俩都没急着回阳州,而是分头去忙各自那一摊事去了。

邓克林在北京还要拜会几个网络界知名人士,为了方便联系业务,和任剑打了个招呼,索性就住到同行那边去了。

欧阳每天都给任剑打电话,但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问他事情办得如何,什么时候能回阳州。然后就嘱咐他要注意休息,晚上别睡得太晚。但任剑却没说一句实话,只告诉欧阳说事情正在办,可能还要等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接欧阳电话,任剑心里就总是发慌,然后又烦躁不安,老觉得欧阳打探他的行踪,就是为了安排时间去和姓文的约会。所以每天任剑也会给邢红梅打好几次电话,问那个贪官有没有去海华。虽然邢红梅让他放心,说只要有情况肯定马上给他打电话,但任剑口头上答应,心里却总是放不下。

每次打电话的时候,任剑的手都要颤抖,手颤抖的同时心也在颤抖。他既想抓住这两个狗男女的把柄,却又害怕真正地面对那个令人恐慌的时刻。任剑实在不敢去想像,如果一旦真的看到那个不堪的场面,他会不会发疯?甚至会不会去杀人?

好在一连几天,任剑所害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心里其实矛盾万分,既想马上回阳州去盯着欧阳,尽量不让她有机会和那个姓文的见面,但另一方面,却又希望有机会尽快拿到证据,来报复这两个狗男女,所以又不愿意马上回去。任剑在这种矛盾心态中,反反复复地经受着折磨,却又始终拿不定主意,不知道究竟怎么办才好。

任剑神经大条程度大约和马宇生不相上下,虽然心里一直悬着,该发愁的时候发愁,愁完了却照吃照睡。

任剑来北京的事,虽然早已打电话告诉了苏菡,但他们却一直没有照面。任剑先见了几个同学和朋友,把该应酬的都应酬到了,消停下来之后,又在前门福寿全烤鸭店预定了座位,才打电话给苏菡,说打算要去看看她们全家。

苏菡一听当然很高兴,就说任老师,老爸老妈知道你来了,已经说了好几次,非要请你吃顿饭不可。先告诉你啊,不是请你到外面去吃,我妈说她要自己做,表示对你的感谢。

任剑说吃饭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告诉你爸妈他们别折腾了。

苏菡说那哪儿行啊?我爸我妈会不高兴的,说你看不起我们。我跟你说啊,我妈做回锅肉非常拿手,一般人吃不到哦!

任剑一听这话,赶紧苏菡你一定要给他们解释清楚啊,说我可不是那意思!我只是怕你爸身体不好,你和你妈照顾苏老师本来就辛苦,哪还有精神折

腾?

苏菡说我可不说,要不,你自己过来跟她说吧。

任剑说可是,我本来打算请你们全家吃烤鸭,都已经订好座了。你知不知道,前门福寿全是旗舰店,很不好订座哦!

苏菡说任老师,你说什么都没用,真的,我妈那人很别扭,你只要不来,就会认为你是看不起她!

任剑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我先请你们全家去福寿全吃烤鸭,然后换个时间再吃你妈做的拿手菜。如何?

苏菡想了想,觉得这办法可以接受,就去和她妈老爸商量。一说这事,没想两位老人还痛痛快快地就答应了。苏菡回头便给任剑打电话,约好第二天吃饭的时间。

苏菡本来告诉任剑,说他们知道去前门的路线,从小区出门坐两站公交转地铁直接就能到,自己坐车过去就行。但任剑还是从朋友那里弄了辆车来开着,准备到时候先去接苏菡他们一趟。

在福寿全订的虽然是晚餐,但考虑北京的交通状况,任剑吃过午饭就给苏菡打了个电话,让她就在家里呆着别动,等他来接她们。

按苏菡原来的安排,是打算早点带父母出门,一起去市中心转一转,看一看。来北京这么长时间,苏菡既没时间也没心情观光游玩。既然眼前有这么个机会,正好也顺便了个心愿。谁知任剑一番好心, 却让苏菡进退两难,正想着要打个商量,任剑却已挂了电话。

苏菡被迫修改计划,只好老老实实和老爸老妈呆在家里。好在没等多长时间,就听见有人敲门,便知道任剑来了。自从他们全家借住这里,还从来没人上过门来。北京与阳州不同,邻居之间大多不认识,也几乎从不往来,他们借住这种高档社区更是如此。

苏菡赶紧打开门一看,果然是任剑提着一个挺漂亮的大果篮站在门口。苏菡说任老师,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子让道请任剑进屋。

任剑说这一阵路上没车,好走。上下班那点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苏菡说任老师,说句实话吧,其实我还真的不想让你来。

任剑说为什么不让我来?

苏菡说你把我原来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任剑说可是,我也想过来看一看,也关心一下你们在这儿住得怎样,过得如何嘛。

苏菡说,我们全家本来还一起去市中心看看,我们都没去过。

任剑说这个很简单,你原来怎么的安排就怎么办,不受影响。

任剑和苏菡说着话进了客厅,苏老师和苏菡妈妈也赶紧招呼任剑,任剑和他们客气一番。任剑悄悄观察苏老师,发现他气色确实不太好,看上去似乎比上次给苏菡搬家时还要憔悴。

苏菡看时间还充裕,就给任剑沏了杯茶,让他坐沙发上说话。

任剑问苏菡老爸老妈对北京什么印象?苏菡妈妈就抱怨,说北京太大,没熟人不说,干什么都不方便,随便想买个东西都找不到地方,反而还不如小城市。

这话把屋里所有人都逗笑了,苏菡便笑她老妈太土。

苏老师说菡菡还别嫌你妈土,其实我也觉得北京并不像想像那么好,先不说别的,光这空气就比阳州差远了。我们这儿还没多久吧?你数数已经遇到几次严重污染了?

一说起北京的雾霾,就不仅是苏菡,连任剑也都就完全站到苏老师的立场上去了。大家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完全一致,没有任何分歧。

任剑又问了问苏老师的身体和她们全家生活方面的情况,苏老师再次对任剑表示感谢,任剑又只好客气一番。

说了一阵闲话,苏菡觉得差不多了,就提醒任剑,说任老师,北京的情况我不熟,也不知道路程多远好不好走,你自己看着办啊。

任剑看看时间,也觉得差不多该出发了。临走之前去了趟卫生间,也顺便在房间里转了转看了看。

自从苏菡她们家借住这里,她一直就睡在客厅里,除苏老师夫妇使用了一间客房,其它屋子根本就没打开过,家具上一直还盖着布罩。到处都归置得整整齐齐,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看过这些之后,任剑对苏菡她们这家人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