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以剑养剑

年纪轻轻便从禄家诸多兄长手中脱颖而出,奔波儿禄不可谓不出色,无论是谋略心机还是修为功力,在年轻一辈中都算是翘楚,吐蕃氏族众多,但同龄中能稳稳压他一头的,怕是只有那传说中的吐蕃女王了,奔波儿禄可以容忍那个女人比自己厉害,因为将来势必要踩着她上位,却见不得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剑客出尽风头,说什么狗屁的惺惺相惜,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要活下去,得先得问手中的长鞭答不答应。

长鞭挥起,风驰电掣。

当那一抹鞭影横扫而出,宁云郎下意识眯起眼,打从出关以来,便觉得整个身心都无比舒坦起来,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是过往从未体验过的,无论是在蜀中还是在南疆或是洛京,总有许多大山一般的人物压在头顶,沉闷到让人喘不过气来,从李白身死、大长老身死到最后连一代女帝都黯然陨落,宁云郎见证了一个时代的结束,对后辈修行者来说,江湖浪高,却终究是一浪推一浪,没了那些高山仰止的存在,或许对更多人来说,是最坏也是最好的江湖。

宁云郎抬起手臂,折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半寸,右手撑住剑柄,缓缓踏步而前。

奔波儿禄踏地如雷,目光冷冷的盯着宁云郎,心里琢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剑客到底是哪家弟子,方才交手的一个刹那,他已经感觉到眼前这位年轻人的修为之深,可谓举世罕见,若非当初家里为自己不惜血本打下的基础,怕今日还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越是想到这里,他越是冷笑起来,管你是何等身份,在这荒漠之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桩无根命案还怕人寻仇不成?

奔波儿禄舔了舔嘴唇,说道:“倒是可惜了你这一身修为。”

宁云郎白了他一眼,转头问慕容野禅道:“你们吐蕃人打架之前都喜欢这么罗嗦?”

怒极的奔波儿禄这次不再等待,执鞭而来。

宁云郎自出关以来,一路不曾丢下过修行,尤其是这些日子身心释放,修为上更是突飞猛进,隐隐触摸到某个门槛,一直在温养剑意,配合抱元决,将神游境界的根基打造的无比牢实,再加上在洛京远远观望过那几场举世罕见的战斗,受益匪浅,如此境遇放之江湖,旁人只有羡慕不及。

折剑出鞘半寸,宁云郎却也情不自禁按住剑柄,未曾彻底拔出,双手微微颤颤,似乎在和自己做争斗,压抑住内心那澎湃的冲动,决定不到最后关头誓不拔剑,以战养战从来都是军队里的做法,他拿养剑意,实际上是有剑走偏锋的意味在,但李老头当初说过,天下剑术不拘一格,堂而皇之如剑阁最后也只剩覆灭的结局,所以才独创下万剑归于宗的说法,只是未曾等他将其发扬光大,便已经天人两隔了,虽然他不承认,但宁云郎一直将他当做师父,这些年一直苦修剑术,未必没有以剑答谢的意思在,哪怕对敌境界高过自己的对手,手中剑也不曾退过半截,宁云郎单手持剑,再入无悲无喜的空灵境地,这一瞬,他缓缓闭上眼睛,方寸之间,剑意磅礴。

无数股肉眼可见的剑意,好似往返于天地间的龙卷,席卷沙流,逆流而上,节节攀登。

闭门造书只能如剑阁落得那般凄惨下场,所以当初青莲山四年之中,李老头带着他与后山那些枯坐的剑奴剑魁交手,以剑养剑才是最好的途径。

奔波儿禄岂会感知不到周围气机的变化,瞪大眼睛怒道:“撒手!”

宁云郎只是偏头,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完全沉寂在那空灵境地中。

当他看到宁云郎身上乍起的有形有状的剑气时,原本动摇的杀心不再犹豫,杀机暴涨,手中长鞭骤然挥起,弯腰狠辣抽下,猛地炸开一声巨响,仿佛连虚空都能撕开一片裂痕。

就在这时,宁云郎骤然睁眼,脸上神色古井不波,手抚折剑,说道:“空有神兵在手,却无修为根基作弟,就如三岁稚童舞剑,虽能伤人,却难杀人。”

奔波儿禄猖狂大笑,笑得那张英俊脸庞都有些扭曲,指着宁云郎问道:“你在教我杀人?”

宁云郎摇头道:“我在教你做人。”

奔波儿禄眯眼说道:“吐蕃没有你这样的人物,也不会有你这样的人物,你是中原人,听说中原人最擅用剑,你是剑阁弟子还是哪个剑道圣地的传人,慕容野禅又是从哪里找来了你?”

奔波儿禄一连抛出了几个问题。

宁云郎懒得跟他废话。

江湖事,最干脆是恩怨,最利落是杀人。

一道剑光起于袖前。

奔波儿禄冷笑道:“天下用剑之人繁多,我倒是听说剑阁剑术甲天下,若是你当真来自那座剑宗,那你应该听说过,昔日剑阁有三位大宗师联袂前往西域,却久去未归,你可知道,他们三人便是被禄家活活抽去精血,熬成了人干?”

宁云郎眼神凛然,因为陆轻羽的缘故,他对昔日剑阁的境遇颇为同情,此刻听到这样的话,心中忍不住一阵怒意。

或许这正是奔波儿禄想要的结果。

只要心境乱了,剑意就会随着而乱,对修行者来说,那样的空灵境界可遇不可求,稍纵即逝。

宁云郎没有拔出剑,只是身子已经横掠而飞,一脚踢踏而去,近身之后更是肘击肩撞,落手如钩竿。

奔波儿禄冷笑一声,毫不退让。

手中豪光暴涨。

一鞭如天人飞临,直刺宁云郎眉心!

宁云郎避让,身子倒飞而出,那鞭尖差之毫厘的从他眉心横扫而过,劲风擦过,撩起一阵火辣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