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三(1/3)

不久以前,报载,在京密公路上发生一起车祸。

三个人坐在一辆皇冠车里,冲出栏杆,滚跌在路旁的深沟里,一死两伤。

死的那位,永远的沉默,是说不出所以然的了。活下来的两位,后来查明是一对夫妻,也无法马上向警方提供什么线索,因为他俩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很棘手,究竟是一起什么性质的交通事故?难以断定。

那天虽然有一点点雾,但能见度并不差,而且是清晨,路上过往的车辆甚少,更没有什么行人,路况极好,交通监理部门说,无论如何不该出这起事故的。

“真他妈的糟!公路上死人是有指标的,这不是捣乱嘛!”

黑三持有执照,她是正经考到手的本子,没玩儿半点猫腻,按说她可以不必如此费真力气。她口袋里有的是钱,而且,比钱更管用的是有一张漂亮脸子。可是,当她打定主意做老板的时候,要买一辆车,一辆像样的黑漆蹭亮的进口车;要学会驾驶,而且绝对达到职业水平,就成为她整个运作过程中一个组成部份。因为她计划在东西南北城设立四个分店,她要像美国那个连锁店老板经常去巡视,没有代步的车子是不灵的。

当时,她老公狠命泼她的冷水。

“你真不怕招摇过市?”

“请你按咱们的君子协定办事,该干预的你可以干预,不该干预的,请你闭上你的嘴!”

她老公是某大厂的教育科长兼夜大校长,脸搭拉着,为自己教育不了这个一心堕落的老婆而恼火,但对她没办法。她能赚来大把的票子,他不能。他那点工资,还不够她的一瓶香水钱。想到这里,他就摇头:“唉!当今中国……”

黑三是个说到做到的女人,如同她开店办厂,贷款投资,推销产品,联系客户一样,想干成什么事,就一定能干成什么。果然,她买到了皇冠,她考下来执照。可惜不是黑色的,是乳黄的,正好,配上她那黝黑的肤色,倒像一份挺馋人的奶油巧克力甜点。满城飞,到处留下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和一张喜欣的脸。

这当然很辛苦,时装像风一样,抓住了就等于抓住了钞票,抓不住,西北风也喝不上。她终究是女人,何况她白手起家,没有后台,没有积蓄,没有帮手,没有文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黑里俏的脸子,和一颗不安份的心,以及一个总打破头楔的丈夫。所以,前后夹攻,在外面跌打滚爬完了以后,回家来还要厮杀,好累好累。

话说回来了,不辛苦,人民币会打天上掉下来?

别人不一定佩服她的所作所为,对她车屁股的牌照上末尾两个阿拉伯数字9,都有一番解释,一个9勾有钱的老外,一个9勾有权的官员。不过,她开着皇冠,那副神气劲,不得不赞叹:“这娘儿们!有她的。”

“瞧人家黑三,活得多么有滋有味呵!”

但她认为她不是一个成功的女人,她有她的理论,女人就是女人,若是想干成一件事,得比男人多花力气,而且,你得到什么的同时,也就失去了一些什么。

“行啦,黑三,八九不离十就满足了吧!人要活得潇洒些,欲望是无尽无休的。”说这话的人,就是如今躺在太平间里的那位。倘不是那装他的铁匣子短了点,便是他个子实在长了点,局促在里面怪憋屈的,风度全没,半点也不像他爱说的那样潇洒了。

从遗体的那身名牌西服里,找出的护照,也让处理这起事故的法警嘬牙花子,半天,也没弄明白那是西班牙文,还是葡萄牙文。“人倒是国货,这一点毫无疑问。”

这个大个子,虽然持有某国护照,还有一个皮卡多的洋名,倒不是假洋鬼子。知道他的人,都叫他林滔,他自然是中国人,百分之百。当外国人才一年多,所以他入籍的那个南美国家,具体地理位置,按黑三的话,整个他妈的一个稀里糊涂。

对于这个在某某集团里担任要职的林某人,究竟代表官方,还是代表资方,或者两方都代表,或者两方都不代表,谁也搞不明白。黑三不想跟一个底细模糊,背景复杂的男人上床,林滔嘲笑她:“你可真不潇洒,看样子你中饭桶的毒不浅!”

饭桶就是那位教育科长,她的丈夫,姓范,名同。

其实他并不饭桶,就冲他每天起床三件事,就知道他是如何地“言必信,行必果”了。早晨睁眼,第一件事,听天气预报,决定今天穿什么,戴什么。第二件事,录下中央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第三件事,把累得要死,怎么也睡不醒的黑三叫起来,将刚刚听到的有关惩治贪污受贿,清查偷税漏税,严肃法纪,加强法制,打击投机倒把,扫黄等等录下来的新闻,给她重放一遍。对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老婆,进行教育。若是有重要社论,对不起,不厌其烦,一直反复广播到他离家去上班为止。

“你听?”林滔问。

“听得进的就听,听不进的就不听。”

“我真佩服你的耐心烦,居然没把饭桶踹到床底下去。”

“原先,他还要我写学习心得呢!无论如何,听广播比听他的唠唠叨叨,车轱辘话顺耳些。老天真慈悲,考虑到我起小没爹,现在配给我一个,让我重新补课!”

林滔笑得满地打滚。

这时候,她就觉得大个子实际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从这个意义上讲,一个来自快活林的“梁山好汉”,比起她那成天念丧经,好像马上要天塌地陷的灶王爷似的丈夫,更愿意亲近些。

“我就知道你!”

“知道什么?”

“从你认识他那天起,你就跟他走!”

“我跟他走,又怎么啦?”

“你跟谁走都行,就是不能跟着他走,你知道他要把你引到什么路上去吗?”

“我乐意,我乐意……”

皇冠七百二十度空翻,跌下坡底的刺儿梅灌木丛里。出事时间估计在清晨六点以后,因为头一班开往密云的长途客车,并未发现这次车祸。三个人肯定在翻的过程中被甩了出来,黑三和林滔紧紧捱着,发现时,他还搂着她的。范同倒卧在两米以外,仍是那副社论面孔。这场面很有趣,亲疏分明,表情各异,幸好,车体离他们不远,没有发生爆炸,从拍下的现场照片看,那是相亲相爱的两口子,而饭桶绝对是一个多余的第三者。那跌坏的奶黄色皇冠车,在绿树中格外妩媚,和车主人一样,尽管神志不清,但体态颜貌,仍是那样容光娇艳。处理案子的警察也觉得怪得邪乎,刺儿梅不但没伤着她,连她那身皮尔卡丹的猎装,也完好无损,一个口子也没划。

脑震荡是毫无疑问的,没死就算万幸了。

医生说,这两位还处在危险期中,反正,一时半时不会清

醒过来。于是,几位处理这起事故的有关人员,只能凭推测和猜想来分析怎么翻的车了。

是谁开的车呢?黑三有本子,林滔也有本子,那位饭桶科长,也有个学习执照。

“倒应了一句古话,三个和尚没水吃了!”一位办案的人说:“自然是这个刚学会开车的胖乎乎的家伙逞能,我想是他把车玩儿下去的。看这副德行,一脸囊肉,准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他这样判断。

其实,冤枉了科长,他倒是想开,可他老婆说,一边儿稍息去!

看来,即使再“周吴郑王”,再一板一眼的正统派,老婆有辆车,他要不想摸两下,也是不可能的。“唉,当今中国……”他扼腕叹惜过,承认自己经不起诱惑,与资本主义合流了。可他更怪罪这个追求物质的世界,使他堕落,一面痛心,一面忍不住地想摆弄摆弄这辆车。

虽然一开始,他反对过他的妻子招摇过市,尤其反对买皇冠车,他的上司,一厂之长,才坐伏尔加。“你算老几?你是什么级别?你别忘了,你是饭店端盘子端碗的服务员!”可他终于被物质征服了,这才体会到古人云“声色犬马”的“马”字,其实就相当于如今的小轿车,果然能令人迷得不能自拔的。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的道德观,他相信自己要掌握方向盘的话,他老婆不至于在资本主义道路上滑得太远。他就这样大义凛然地捧着本交通规则,学开车了。

黑三一点也不奇怪,这世界有跑腿的,就有说嘴的。啥人啥福,老天爷就给了他这份“墨索里尼,永远有理”的特权,怎么办?

“你不怕堕落?”

“我可不是你……”她的丈夫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

“去你妈的吧!”她在饭店当服务员的时候,多少还信他那么一点,现在成了女老板,就有些不那么买账了。这也是范同总沉下脸,总哀叹不已“唉!当今中国!”的原因。

可他学开车也真够笨的,气得黑三骂街,他爹他妈也不知怎么把他制造出来的?科长能当,汽车一共几个排挡,哪挡干什么,他从来没弄明白过。

林滔都可怜这位满头白毛大汗的科长了。“你就别打鸭子上架了,他是吃开口饭的人,只有嘴功来得,当官可以,干活不灵。学开什么车呢?他是坐车的料!”

她围住皇冠车吼手忙脚乱的丈夫:“哪怕是一条狗,拴根油条在方向盘上,也早学会了。”气得她把好心教饭桶开车的林滔拖下来,坐上他的福特,到郊区兜风去了。

“你不怕他把车鼓捣出毛病?”

“他要能把车搞坏,也算他有能耐!”

几位办案的人琢磨,从夹在外国护照里的几张信用卡来判断,拦路抢劫,图财害命的可能性不能排除。“钱财动人心啊!这VISA卡世界通用啊!”

又认定是饭桶干的,这家伙的长相真让他倒霉!

警方认定此事只有他干得出。因为车主已经从车务处查明是属于黑三的了,除非她与这个胖乎乎的家伙合谋。但这种设想,是站不住脚的,凭如此美妙身条儿的女人,有比打劫更不伤筋动骨的办法,从拉美中国人的口袋里挖出硬通货来,何必出此下策。于是,范同被怀疑成独行大盗,拦住了这辆车,趁着清早路广人稀时下手,肯定这两口子未必服贴,便有一番搏斗之类。从车座上,法警也证实了曾经发生过彼此抓挠挣扎的暴力行为。

“看不出……”这几个人对范同不禁“肃然起敬”:“人不可貌相,看他这样子,一脸正经,像回事似的,其实,越装得像回事,越心黑手毒,什么恶都作得出来!”

这可把昏迷中的科长气疯了,因为他依稀能听见,虽然声音很远,但知道在谈论他。

如果范同能说出话来,能活动开手脚,一定会去向有关部门反映,找那些办案人的领导抗议,对一个革命同志持什么态度?他要声明,他是谁谁谁,他是哪个系统,哪个工厂的,他是什么级别的干部,他是要享受离休而不是退休待遇的老同志,何年入党,何年转正,何年提干,何年任夜大校长,何年曾在某报发表过通讯报导两篇等等,让对方知道他并非一般人物。

“像话吗?这不是扶邪压正么?先是主次不分,说我是一个第三者,后是敌我不分,把我当作坏人,还有点阶级感情没有?我是一心要把她往正路上引,可那个揣着外国护照的家伙,却要把她往邪路上拉,这些办事的人一屁股坐在他们一边,认定他们是天作地合的夫妻,而我,左看右看,怎么也不像她的合法丈夫,简直岂有此理。”

他愤怒,恨不能跳起来。

看来他的伤势比他老婆稍微要轻些,估计他在争吵开始时就做好了跳车的心理准备,所以,他先从车里甩了出来。

他在车后座,朝那两个他心目中的狗男女嚷嚷。

“既然还未离婚,我就是你合理合法的丈夫,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我就不打算回城,我就是愿意坐在密云水库那儿钓鱼。你们打高尔夫球过瘾了,我昨儿钓了一天还没开张呢!往回开,往回开!”他去抢她的方向盘。一个人要别扭起来,也真是没办法,何况这个偏执狂?

坐在前排的这两个人,根本想不到他会从后座伸过手来。

“我们是生意人,科长,跟你吃皇粮的不一样,你老婆要不回去,那四个分店,百十口人,还有合同工厂,蛇无头不行的,老兄!”

“别给我称兄道弟,船归船,路归路,咱们不一式。”他扭住他老婆的手不松,死命往回拧方向盘,要让车调过头开回密云去。他学了这些日子车,也不能说没有进步,懂得方向盘是干什么用的。

“别乱来,这是危险区段!”黑三把头后仰着,顶住他,不让他胡来。她太了解她的饭桶丈夫了,当她动了真格的,下决心和她这位法官兼神父的灶王爷分手时,他那一套假正经,再也不是刀枪不入的了。

她笑了,当然是冷笑:“你别再跟我装大瓣蒜了,饭桶!你跟那些人都他妈一个货色!”这两年她接触到的像她丈夫似的冠冕堂皇的主,多了去了,可让她开了眼界。只要一抹脸,妈哎!下作到连她都不好意思。有一位不大不小的官,居然当着人,舔过她的脚后跟,那无赖劲差点吓死她。接着,听他在大会上当众训话,那一本正经,那无以复加的革命性,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刚才那个用她的高跟鞋喝酒的家伙吗?饭桶也不例外,当真提出离婚,他慌神了,一晚上絮絮叨叨,从国际形势,一直讲到婚姻危机产生的外因和内因,弄得她压根儿没法合眼。“你别苦口婆心,语重心长了,饭桶,你这假门假势的课我听够了,对不起

,我该毕业了,再也不想听你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教训了,拜拜吧!”

“别,别!”

“拉倒了呗!”

“那我怎么办?”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他提出条件,“分手可以,不许你跟那个姓林的!”

“你不觉得无聊吗?谁给你永远管人的权利?我愿意跟谁,用你咸吃萝卜?”

“早看出你的心思,从你认识他那天起。”

“他娶不娶我还没定,我嫁不嫁他也两可,我想,没你科长什么事吧?”

“我不能便宜了那小子,你想拍拍屁股就走,没那么容易,住店还得付店钱呢?”

“你那么革命,要钱干吗?好吧,饭桶,你开个价……”

“那我也就不必谦虚了,二十万……”

他可半点也不饭桶,一张嘴,把黑三吓个跟头,她什么话也不想对他讲了,三个字:“操你妈!”喷到那张肉脸上,然后,冲出房间到她那部皇冠车里躺着去了。

林滔劝她:“给吧,黑三,二十万买个自由,值!”这是大清早从密云出发时说的话,他认为她多余计较。“实际上我们这位科长并不划算,他丢掉的钱,不知几个二十万呢?”

“不行!”范同又要加价,这就是酿成车祸的起因。

他讨厌这个入了外国籍的中国人,冲这一点,他恨他是百分之百地应该。何况他勾引黑三,硬拉进了他的怀抱里,何况他把二十万不当回事,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地趾高气扬。不能让他们痛快,“回去,回去,我要回去钓鱼!”

林滔对开车的黑三说:“我真佩服你的耐性,这么多年居然能忍下来?真莫如那时就一脚蹬了……”

唉,女人的心肠啊!

那时,黑三在一家豪华饭店里的咖啡厅当服务员,硬考进去的。好像能预感到迈出这一步的严重后果似的,范同死活不让,“哪儿不一样端盘子端碗?”

果然,还真被他的“英明”料中了,要是他坚持只许她在街道食堂里干的话,哪会碰上林滔呢?

范同恨不得捶自己脑袋。“唉!当今中国……”

她当然不会马上认识林滔,即使他每晚来喝一杯咖啡,她也不可能问顾客姓名的。也许他来过几次,有一点面熟。也巧,那天,已经很晚了,他来了,还有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后来知道是他原来的妻子,显然气势汹汹来谈判的,似乎直到最后,也是不愉快地分手。等到付账的时候,他才发现他一文不名,钱被他妻子全裹走了。

他叫住那个匆匆离去的女人:“你怎么像皇军一样,三光政策?”

“活该!”他妻子只当耳旁风,扭身外出。

“多少钱?”他转过头来问她。

“六十六块六毛!”

他想掏信用卡,一摸口袋,连这也搜刮了。“真厉害,简直鬼子进庄!”他摊摊手,那神气把她也逗乐了。“怎么办?”他问她。

黑三那天正好发工资,柜台等着结账,打烊关板。“好吧,我先垫上!”她或许是个有作为的,能成为大腕的材料,她敢掏,她敢相信。当时对她来说,几十块钱,不是小数,她连眼皮也没眨。难道她不晓得斤斤计较的饭桶,能饶了她?外资老板愿意和她合作,很看重的也正是她这敢作敢为的性格。

林滔一直抱愧的,他忘了还钱,使她好一顿让饭桶折磨。

“黑三瞒了两天,再也难蒙混过关了,只好如实交待。而且范同早外调得一清二楚,当官的别的能耐不大,整人的学问可才高八斗。好,三条措施!第一,零花钱百分之百地扣除,直到抵偿全部所欠款项为止。第二,为惩前毖后,半年内不得添置任何服装,括号,含鞋袜在内。第三,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必须……”

“什么?还有完没完?”林滔叫了起来,这自然是熟识了好久以后,她才肯讲的事了。

“最头疼的是这第三条,给他写了几份自我检查也通不过,一遍一遍打回来,不是事实交待不准确,便是思想认识不深刻。”

“结果呐?”

“这王八蛋,给了我一个不予处分的处分,纯粹是他妈的自得其乐!”

其实,林滔那个集团公司并没有给黑三帮多大的忙,信用担保也许起一定作用,主要还是外资老板(最初,林滔牵线搭桥过,不假)和她作了几次交易以后,对她的信任,和更多的投资,才渐渐开创局面,有了今天这番事业。

但一切是从六十六块六毛开始的。

范同一听到“六”字,就七窍冒烟,好像翻车那会也是六点多。他只记得皇冠车在滚下去的第一个跟头时,他就从车门里抛了出来。车怎么蹿出公路,由于黑三那头披散的秀发挡住他还缠住他,他全神贯注在方向盘上,根本不知道。但是林滔紧紧抱住了他妻子,喊着“别怕,别怕”并以从未有过的愤怒,盯了他一眼,是他跌出车前,所看到的最后一个镜头。

“你终于未能得逞,假洋鬼子……”他很开心,但他做过官,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医生也急了,这个胖乎乎的肉头,脉搏正常,血压正常,心电图,脑电图正常,膝反射,跖反射也正常,怎么回事?还他妈的休克呢?他哪里知道,范同此刻倒不着急赶紧苏醒了,忙什么?横竖林滔已经死了,他早在半昏迷状态中听那些警察们说了。不光是消除了情敌的问题,而是黑三可以迷途知返,从苦海中回头是岸,不至于坠入无底深渊,万劫不复了。他索性放心大胆地,继续昏迷下去,因为几个二十万,肯定那个拉美中国人是得不到手的了。

他真高兴,胜利是多方面的。

别人说什么他也不在乎了,不知谁在悄悄议论:“这老小子装孙子吧?”他也不睁眼。一直到比他伤势重多了的黑三,醒过来以后,大哭了一顿林滔又晕死了,他也不动声色。

“死了吧?”

“有气!”

不知谁在旁边说了一句闲话,好像还有汽车喇叭声响:“这位开着伏尔加来的厂长,来认谁的尸?找谁啊?”

医生说:“没有事的人,不准进来!”

范同慌不迭地坐起,“是找我的,是找我的!是我们厂的厂长……”也顾不得还打着吊针,拖着盐水瓶就跳下来要迎接去了。

没有伏尔加,也没有厂长,只有浑身裹着绷带的黑三。她说:“要不是这样,你这活死人躺到什么时候去?”

“黑……”

她把头扭过去。

“真没想到,他死了!”

她不想在这个人面前流泪。

“过去就让它过去了吧,咱们……”

她说:“你记住,再也没有咱们了,我宁可爱那个死人,也不会再跟你过下去了!再见吧!”

这一回黑三可是彻底地跟饭桶“拜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