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定局

景琰帝满眼猩红,浑身的戾气几乎要将自己吞噬。

他死死的攥着龙椅的扶手,千悒寒,眼下你赢了,可总有一日,我会回来的!

缓缓闭上眼睛,左手拿着玉玺,那攥着扶手的右手,用力按下,便看见那扶手突然凹陷了进去,而后,龙椅竟然缓缓向外侧移动,那龙椅后面,雕刻着金龙图案的墙面,竟然是赫然出现了一个打开的门!

竟是一间密室!

景琰帝走了进去,京城已经被包围了,二十多万的起义军和凌祁虎视眈眈,他根本没有退路,等在皇宫,他只有死路一条。

他看了看手中的玉玺,只要这玉玺在手,没有他的退位诏书,又找不到他的尸首不能证明他已经死了,千悒寒就永远不可能名正言顺的登基!

没有他盖过玉玺的退位诏书,他永远都是景琰的皇帝!

起义军也好,千悒寒也罢,永远都要顶着叛军反贼的名头!

名不正,言不顺!

景琰帝走进那密室,回手按下机关,那龙椅便又缓缓退了回去,密室大门关闭,看不出丝毫异样。

密室里面有一个长长的隧道,还有一些吃食,景琰帝装好那些干粮向隧道内走去,在这里走上三日,便可直接离开京城!

而外面,有他一直准备好的马匹和银钱。

城门开。

慕容无月已经到达了京城门口,此时城门紧闭,可那沉重的气氛并不难看出,城门内定然聚集了不少大军。

几十万人,一门之隔,皆是紧张的不行。

起义军心下打鼓,摄政王只留下这么一个碧湖色衣衫,手拿折扇的男子,怎能抵抗的住,京城内那二十多万的五大营?

若是这男子让他们强攻,他们又当如何?

看着城墙上面色严峻的守卫,他们当真是有些双腿发软。

而此时,城墙内呢?

京城内的官兵更是害怕!

比城外的起义军还要惶恐!

他们无兵器无戎服也就算了,眼下还要对抗凌祁!

拿什么对抗?

根本就是送死!

既然摄政王插手了此事,还哪里有在交战的必要,这根本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他们此时瑟瑟发抖,心下皆是暗暗祈祷,千万不要短兵相接啊。

此时,袁府。

其实景琰帝想错了,并非是所有的大臣都跑了,他们也并没有贪生怕死。

他们有好多人还在想着办法,为景琰做最后的努力。

就拿袁耽来说,他自知情况不妙,起义军兵临城下,而兵部尚书和兵部内的所有军用物资全部消失,此事绝非偶然,起义军造反一事,怕是早有预谋。

当真怨不得别人!

那些令人发指的事情,若穆绍传和穆司贤不是真的做过,又怎么会被发现?

若凌州不是确有其事,陛下又怎会是这般反应?

且,魏渲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污蔑陛下!

所以,景琰有今日,当真是不冤。

可他身为景琰臣子,便是死,也要效忠景琰,为景琰出力。

他一身戎服,手持长剑,回头看了看袁府的一切,便推开了袁府的大门。

纵使只剩下他一人,他也要拼尽全力,守卫朝国!

京城的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大家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可谁知,袁耽打开大门,却是看到了一人。

袁巧悦!

“悦儿!”

袁耽惊讶说道:“你...你不在皇子府,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随后他一惊,莫非是八皇子府出事了?

还是八殿下出事了?

袁巧悦却是说道:“祖父可是要去守城?”

袁耽一怔,点点头道:“悦儿,一会趁乱...你便与八殿下逃出京城吧!”

禁卫军从未伤害过无辜百姓,当年凌祁吞并大徐的时候,也只是血洗皇室。

所以百姓,是安全的!

可袁巧悦却未必会安全,因为穆渊是皇室中人!

他们入城,必定会将陛下和太子杀死,穆渊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袁巧悦听后却苦笑道:“祖父,还哪有什么八皇子府呢?”

兵临城下,今日以后,景琰皇室将不复存在,又哪里还有什么八皇子呢!

“悦儿...”袁耽有些红了眼睛,心疼又愧疚的看着袁巧悦。

这孩子,还未及笄就没了爹娘,眼下好不容易嫁了出去,八殿下对她也算是珍惜,可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还有嫣儿...

嫣儿自小失踪,母亲惨死,父亲又是个无情的,现在又...

想起叶倾嫣,袁耽突然想起了叶倾嫣对他说的话。

“无论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请外祖父,留在袁府!”

袁耽一震。

莫非...

莫非就是这个!

可他身为景琰臣子,鞠躬尽瘁,哪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想到此处,袁耽说道:“悦儿,你快进来,好好在袁府呆着,外祖父去去便回!”

谁知袁巧悦并没有让开,仍是挡在了他的身前,说道:“祖父若是要去守城的,便就不必了!”

袁耽疑惑道:“悦儿这是何意?”

袁巧悦说道:“嫣儿临走前给了我一个锦囊,她说,她知道祖父必然不会听她的话,乖乖呆在府里的,便让我拦下祖父,将这锦囊交给你”。

说着,袁巧悦将一个锦囊递了过去。

袁耽疑惑的接过,拿出里面的笺纸打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几个问题。

其一:无铠甲兵器,如何守城?

其二:皇室腐烂,泯灭人性,如何劝退起义军?

其三:劝退起义军后,又如何对待凌祁之人?

其四:景琰帝在做什么?

其五:力挽狂澜,恢复如初,日后当何?

五个问题,看的袁耽目瞪口呆!

袁巧悦说道:“嫣儿说了,若祖父执意要以身犯险,非要前去,便先回答嫣儿这几个问题!”

袁耽已经是愣住了。

这些问题,他没想过!

他的确是想去守住城门,可叶倾嫣所问...

一无戎服,二无兵器,他怎么守?

而他也的确想过感化劝退。

可陛下和那几位皇子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件是让人信服拥戴的,怎么劝?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感化了起义军,可凌祁已经出手,他又该如何应对凌祁?

而直到现在,景琰帝都没有出现过!

哪怕他真心悔改,现在公布罪己诏,去城门前亲自向百姓道歉,安抚起义军,或许,情况也不会这么糟糕。

陛下都尚且不知所踪,仅凭他一人之力,又能做什么呢?

就算是成功了,日后...

又能如何呢!

陛下还是陛下,太子还是太子,黑心...

还是黑心!

他又如何保证,不会重蹈覆辙呢!

霎时,袁耽缓缓闭上眼睛,晃悠了一下身子,对袁巧悦无力道:“悦儿,进去吧,外面...不太平!”

便转身进了院子。

看完叶倾嫣这五个问题,他已然是明白了,无论他怎样努力,也不过只是徒劳而已!

袁巧悦见此这才放心下来,她也没看过那锦囊,并不知里面都写了什么,可她真怕袁耽会不听劝说,执意要前去城门,与景琰共存亡!

眼下这般,她便放心了。

城门口。

城墙上的守卫也是瑟瑟发抖,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他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而最让他害怕的是,为首那人一袭碧湖色衣衫,手拿折扇,分明刚才随着摄政王一同出城的!

不必多想,他是摄政王的人!

摄政王,果然插手了此事。

慕容无月此时坐于马上,微微昂首,对着上面喊道:“我乃凌祁丞相慕容无月,景琰济济大国,理应为民之庇护,可景琰朝国,戕害百姓,蕴无悲悯,毫无悔意,泣天怨怒,僵木国本,亡而必然!”

这话一出,别说城墙上的守卫们震惊了,就连后面那些起义军都震惊了!

这人...

这人看起来神朗清举,天质自然,一副翩翩公子颜如玉的模样,可他竟然...

竟然是凌祁的丞相!

慕容无月!

据说此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善肃清朝堂,有净化天下之才!

即便是一片乌烟瘴气的朝廷,经他之手,便可去污留濯!

才比商鞅,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下,起义军不淡定了。

他们的领袖,是慕容无月!

慕容丞相正站在他们前面,真的是活生生的站在他们前面啊!

这简直太让人激动了!

于是乎,起义军们已然是不再害怕,反而是一个个激动的翘首观望,大有一定要看清这天下第一才相,是何模样的姿态。

慕容无月并不知身后那些人已经是这般激动了,而是对着上面喊道:“本相只给景琰一个机会,今日,大开城门,凌祁绝不伤害景琰一名百姓,一个无辜之人,今日过后,若你们仍是为了这样一个污浊黑暗的皇室利益死守城门,那么凌祁大军将兵临城下,本相保证,一月之内,便可攻到京城!”

城墙上的官兵简直身子发软,险些掉了下来。

一个月内...

即便是骑马,怕也是要一个月才能到达景琰京城吧。

慕容无月这般说辞,也就是说,他们凌祁的官兵入了景琰,根本是如入无人之境!

凌祁,根本没将景琰的抵抗放在眼里!

这城门守正已然是吓傻了。

慕容无月啊!

这可是慕容无月!

他哪里敢与慕容无月叫板!

他想开城门,是真想开!

可...眼下皇宫内一点消息也没有,怕是已经大乱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城门守正,他哪里敢做决定?

这可如何是好!

他看了看城墙内那五大营,对身边的守卫说道:“你们先不要动,我下去看看!”

说完,便跑了下去。

那五大营也是隔着城门听到了慕容无月带着内力的叫喊声,更是心下一惊。

慕容丞相来了景琰!

那是不是说明,凌祁早已蓄势待发,准备攻下景琰了!

可眼下,指挥使早已不知去向,只将他们调配过来就失踪了,怕是...跑了吧!

这他们倒是想错了,的确是有几个跑了的,可还有一些,是被人抓走了!

而抓走他们的人,正是林成之!

陈毅正在这些人中,他见那城门守正跑了下来,立刻迎上去说道:“墙外那人当真是慕容无月?”

那人点头说道:“像是,陈参将,你上去看看吧,眼下宫内一点消息都没有,咱们根本抵抗不住啊!”

陈毅随着那守正走上城墙,看向下面,见慕容无月一袭长衫,腰间白色玉坠在阳光下泛着羊脂光泽,那一身气质与起义军不同,皎月一般润泽出尘,芳华尽显。

他对着慕容无月喊道:“慕容丞相,末将乃啸虎营参将陈毅,我心知陛下恶事做尽,激起民怨,可忠君之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等无宫内的命令怎敢擅开城门,兵临城下苦的是百姓,慕容丞相何不给景琰一个机会!”

慕容无月却是笑了。

“忠君之臣,是因君王仁德,臣子衷心,若不然,则是愚忠!是助纣为虐!”

上面的陈毅听后眸子一暗。

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曾经,他带人去找穆绍传的下落,在玲珑庄看见了穆绍传和景心语的所作所为,心下也是震惊。

堂堂皇子,还是正宫嫡出的皇子,竟然放着早朝不去,而在这里风流快活。

而后来,竟还被立为太子!

这也就算了,可纪文柳一事原来都是他一手策划!

景琰的皇室,他早已不抱希望。

打开城门让他们入京,那他岂非成了那乱臣贼子,那亡国的叛徒!

却听见慕容无月继续说道:“本相只给你们一日的时间,入夜之前,若你们还没有扔掉兵器,打开城门,凌祁将大军压境,再无协商的余地!”

陈毅听后心中苦笑。

扔掉兵器...

他无奈的看了看下面,那些双手空空的大军,暗道,他们还哪里有兵器呢!

同一时间。

景琰帝正在那地道中前进,却突然听到前面有细微的声响,不知是什么声音,他顿时身子一震。

是...外面的么?

这里面是不可能有声音的!

景琰帝手拿着火折子,放慢了脚步向前面挪动,他眯起眸子,努力看着前面的漆黑一片,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莫非...

是听错了?

可就在这时,突然,他手中的火折子竟是一晃。

灭了!

景琰帝一惊。

这地道之中连一丝风都没有,火折子怎么可能会灭呢!

景琰帝打算重新点燃火折子,可还没等他抬手,便看见地牢中突然亮了起来。

“是谁!”景琰帝吓得惊呼出声。

随着被点燃的光亮,他只看见一名男子带着笑意,手拿着一个火折子,正站在景琰帝面前几步之遥的地方。

待看清来人以后,景琰帝怒不可遏,咬牙道:“林成之!”

来人正是林成之。

林成之笑道:“下官可是等你好久了!”

他将五大营的指挥使掳走后便来了这里,已经等了景琰帝两个时辰。

景琰帝浑身一震,怒声道:“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是景琰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