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妇人,不是那不能轻易流泪的男子,她可以放声大哭,可以尽情流泪,所以,在她看到自己的夫君一副强忍的模样之时,她才真正明白了,原来,不是他狠心,不是他无情,他也是会伤心,会难过,只是他是一个男人,是一个父亲,同时,他还是一个能撑起一片天空的家主,所以,他不能哭,不能流泪,现实不允许,身份不允许,所有所有的一切,都不允许他流泪。

她,相对于他来说,还是要好得多的,至少,她可以尽情的流泪,可是毫无在乎的哭泣,可是,他却不能。

于清华认识到她的难过,也不想再刺痛她,只是微微的颔首,说道:“清华无事……倒是外祖母您,要多多保重身体,切莫太过伤心,以至于伤了身体,我想,这也不是母后乐意见到的。”

苏老夫人轻轻点头,才道:“好孩子,你说的,外祖母都知道……可是,外祖母怎能不伤心,你母后她,自小身子就没个好,自打生下了你皇兄和你之后,又是元气大伤,眼瞅着她强撑了这么多年,可是眼下却又……哎,我实是心中憋闷,一想到我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就挨不住这悲从心来……”

于清华知她一时半会儿是静不下来,所以也不多言,只是轻声说道:“无论如何,您到要以身体为重,先保住自己的身子骨才是最要紧的。”

“清华说的对。”还不等苏老夫人开口,苏太后就先接上话了。

“嫂子身体素来柔弱,平日里吹个风都能病倒的,如今又遇到这等伤心之事,若是悲伤过度,恐是要伤了身子的,不管怎么说,逝者已矣,此刻再去难过,也已是空谈,嫂子倒不如收起伤心,把心思多放在尚在的后辈们身上,只要还有他们这些小辈在,不就是还有一份希望吗?”

“人总是要向前走,不能向后看的。”

说到这里,苏太后深深地吁出一口气,看向苏老夫人的目光逐渐柔和:“嫂子,现下你我二人最该做的,就是要为他们这些小辈做打算了,切莫因为已然过去了的事情,而伤了自己的身子啊。”

于清华将目光放到苏太后的身上,她这才发觉,这个在她心中一向和蔼沉稳的祖母,今日看上去,是那样的坚强,虽然她的眉间还隐含着那么一丝悲伤没有被完全褪去,可是,她却仍旧可装作毫无事情发生一样。

这般隐忍的姿态,也难怪她能稳坐东宫这么多年。

于清华暗自叹息,相比之下,自己的外祖母可就显得娇弱多了,毕竟从小就是被家人捧在手心呵护大的,后来又嫁给了外祖父,夫妻二人一生恩爱如漆,琴瑟和鸣,成亲几十余载,外祖父更是从未纳过任何妾侍,只娶她一人,二人膝下只有二子一女,那便是自己的母后和两位舅舅。

可以说,母后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从小被疼爱的非常,如今她一去,叫外祖母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妇人如何能够承受这等丧女之痛?

哎,也是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她顺利一生,到老来也会遇到此等人生难事呢。

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这几日你的二舅和大表哥也都从边关回来了,你可要随我回去一同看他们?你大舅母和二舅母前些日子也都还在念叨着你呢,都说许久不曾见你了,现下甚是想念……倒是你那老

顽固的外祖父,随时嘴上没说上没,可我看得出,他也是心系于你的。”

“你母后这一去,他也是难过得紧……只是他不说,我们也不能提些什么,倒不如你去看看他,多多与他说些话儿,如此也能令他开心一些,而我老婆子,如今年岁已大,身边也没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了,若是有你陪在身边一段时日,也是好的。”

说话间,不知何时,苏老夫人已将话题引向了于清华的身上,听她这局里句外的意思,似是想要她去武国公府住上一段时日了。

于清华心中明白,这也是老人的期盼,希望她可以多多陪陪他们,也好一慰那丧女之痛。

于清华才道:“外祖母说这话,若是让大舅母二舅母听去了,还指不定会让她们作何感想呢,再者说,馨儿表妹不是也一直都陪在您的身边的吗?怎的就说没人能说心里话了呢?”

她倒是想和外祖母多多亲近一些,可是,若是因此而让她的那些舅母表妹的嫉恨上了,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谁知,苏老夫人听完话只是轻轻摇头,说道:“她们那些人啊,一个个都哪个眼里还能顾到我这个老婆子,就说你那大舅母吧,她平日里还要持家算账,整日里忙的连你大舅舅都不待见了,又怎么还能看到我老婆子,几日能见她过来请一次安也就算上稀罕事了。”

“再说你那二舅母,她那副浮夸骄躁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日常总惦记着寻到什么好看衣物,什么珍惜宝物了,就要拿到那些达官妇人们中间去炫耀一番,你二舅舅虽是说过她许多次了,可她就是不改,仍旧如此作风,任凭我们拿他没辙,我也不指望她能整日待在我身边侍候于我了,只盼着她能多把那心思放到你二舅舅身上一点就好了。”

言语间,颇有些不尽人意的感觉。

于清华无奈,她的那二位舅母,她自是知晓的。

大舅母为人吝啬,作风硬派,但却是个持家能手,所以,武国公府的一切开销营生都被她掌控着,她素日里都待在帐房之中看帐清账,倒是真的不曾把眼光放在别处过。她共给大舅舅生了两个儿子,也是就她的大表哥和二表哥,苏风止和苏风致。

而说起二舅母,那就更没什么好评价的了,二舅母本身就是出身商贾之家,骨子里就缺少那些大家闺秀的贵气,当时,若不是为了给父皇挣得那几分军饷,外祖父也不会让二舅舅如此放下身段,去娶这么一位举止粗放,矫揉造作的拜金女字。

她倒是不爱掺乎家产之事,只当这些都是劳碌命之人该做的事,她本身更爱去那些权贵妇人当中去炫耀自己,以此来满足她的虚荣心。她没能给二舅舅生下一个男丁,只生得一个女儿,名唤苏沁馨的;不过,二舅舅,倒也没有对她很差,至今也不过就她一个夫人。

想了想,以她二人那性子,倒是真不会日日守在外祖母的身边,更别说还能听她说上两句体己话了。

哎,要这么说来,外祖母也真是可怜,想拿寻常人家的媳妇和婆婆之间,哪有媳妇敢不听婆婆的话的,偏生她的外祖母就是个性子柔和的人,她的母后也遗传到她的这般性子,以至于平日里从不曾发过火,那做媳妇的还不早就翻了天去。

“不是还有馨儿表妹吗,她又无事可

做,难道还不能陪着您吗?”于清华又问道,说起这个馨儿表妹,她倒是没有什么反感,只是印象中那是个十分骄纵的小女儿,一如她母亲那般。

不过还好,因为她的公主身份,她倒也没有对她太过失礼过,只是对她表现的很是嫉妒。

想到苏沁馨,于清华就觉得好笑,她是觉得,将来若是有哪个男子娶了她,那日后的日子,倒也有趣了。

“哎,你就别提那丫头了。”岂料,苏老夫人一语就是将苏沁馨撇了个干净。

于清华微微有些惊讶:“怎么了?”

苏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那丫头近来整个心思都放在她那师傅身上了,哪里还能再看到旁人,更别说还是我这个孤老太婆了。”

于清华感到阵阵惊奇:“师兄?馨儿何时拜的师,又是师承何方,师尊乃是何人?”

于清华一语三问,她倒是真的对苏沁馨的这个师傅很是好奇,想来能让苏沁馨那样的女孩甘心拜师,又一心迷上的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吧。

至少,他也该有一副偏偏好相貌,如此才能勾的那丫头鬼迷心窍啊。

苏老夫人闻言也是轻叹一口气,只道:“哪里是拜师啊,其实不过就是那小师傅举手之劳救了那丫头一命,谁知就被他惦念上了,硬是去求了她父亲,把那小师傅留在府中,不给人家走,还非要人那小师傅做师傅,谁知人家小师傅压根就不理她,可她倒好,非但不恼,偏还一口一个师傅叫得亲热,就是人家不理他那套就是。”

“小师傅?”

于清华惊疑:“那人是出家人?”

苏老夫人一点头:“可不是吗,人家一个出家之人,怎能给她做师傅,这不是胡闹吗。”

继而话锋又一转:“可我看那丫头,此番倒真是对那小师傅痴迷的紧呢,看她整日茶饭不思的,就寻摸着找个什么理由能去他面前转悠一番,哎,也真是拿她没有法子,偏生她就看上这么个出家之人,真乃罪过。”

听到此处,于清华才嗤笑出声,只道:“想来,那小师傅一定生得一副惊为天人的相貌吧,不然,也不会令我那妹妹这般痴迷。”

苏老夫人一副无奈的样子:“正事呢,那小师傅虽然身为出家之人,可却是一副好身姿,那容貌,竟生生的把止儿和致儿都给比了下去。”

于清华了然:“倒还真是被我给猜中了。”只不过,竟能比二位表哥还要出众?这倒还是蛮出她的意料之外的。

苏太后看着她祖孙二人这般说笑着,似乎已然将先前的悲伤扫去了,不由得心生宽慰,便道:“既如此,那清华就过府去陪陪你的外祖母吧,毕竟现下你们祖孙二人也是好久没有聚过了,清华再过几个月就该及笄了,到时就是大姑娘了,可就不能像现在这般任意出行了,这样也好,可以趁着现在多与你外祖母亲近,也可与你舅舅舅母她们培养一下感情,这对你的将来还是有好处的。”

于清华听了苏太后的话,也是一点头,说道:“清华也是如此想的,能够替代母后好好陪陪外祖母和外祖父,清华自是打心里高兴的。”

“哎,好孩子,外祖母知道,你有心了……”苏老夫人一听于清华的话,顿时又是眼眶一热,止不住要流出泪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