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违背了当初的誓言,竟为了身上背负的使命不得不去做那上门驸马,去了一个他不爱的女人。

为了得到权势,他为南疆披挂上阵,浴血奋战。

他甚至是脱离了最初的那份赤血之心,做的所有的事情,都已与最初离叛。

这样对他来说,难道不是比杀了他更令人痛苦吗?

值得吗?

于清华心中沧然……

怎会不值得……

他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为了大商而存活至今,为了大商,可以不顾自身……

因为,当他们一出生起就已经被冠上了这样的使命……

她知道,为了等待这一天,她的哥哥们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苦楚和挣扎。

那她呢,她究竟又做了些什么?她为大商做了多少?

于清华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凄然,她再次伸出手,缓缓的将指尖触上于未然的脸颊,看着那条疤痕,她低低的呢喃:”这个,也是在那时留下的吧。“他说他曾领了皇兄的命令回到大商,收服了所有的盗贼,那么这条疤痕,就是印证吧,就是他成为阴山王的证明。

她的哥哥们,真的是个个都很厉害呢。

那样,即使她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也应该会好受许多吧?

这样的人儿,是她的兄长呢……

何其骄傲,何其荣耀……

再次见到于锦渊,此时距离两兄妹离别再聚已过了三年多。

于锦渊变了,不论是从长相还是到浑身散发出来的王者气质,他都变了好多,再也不是于清华印象中所熟识的那个温和善良,不谙世事的太子哥哥了,如今的他,是南疆的王,是南疆武士心目中的魂。

于清华在于未然的带领下,前往了他们在吴国都城下榻的客栈,当于锦渊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于清华发现自己的手脚皆以冰凉。

“清华……”于锦渊好看的眉眼被镀上了一层柔光,他见到于清华时,那双眸一闪而过的晶亮没能逃过于清华的双眼,他一袭黑色滚金边长衫,长长的乌发被井然有序的梳起,那发式显然不是她所熟识的大商男子的发式,若是她没猜错,这便是那南疆男子的发式了。

不知为何,于清华见到这样的于锦渊,总觉得那里有说不出的怪异。

仿佛什么都变了,再也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些了,不论是人还是物,总会变的,如今,所有曾经她拥有过的东西,现在,也都消失不见了。

她听闻于锦渊娶了那南疆的公主,还问了于未然,那个女子的品性如何。

于未然只是告诉她,那位公主,个性温和,知书达理,最重要的是,她很爱于锦渊,很爱很爱……

对于于清华来说,这个回答就已足够,即使那个女子并非于锦渊所爱,但只要,她爱着他就好了,只有这样,她才能放心的将她的皇兄交给那名女子。

当于未然提议带她来见于锦渊的时候,她有过犹豫,她不知道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她还能否对那个已然变身成为南疆王的皇兄亲如当初,她更不知道,如今他们之间,可会有那隔阂,毕竟这三年,是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于清华明了,其实,三年的时间,什么都变了,不管是谁,不管是当初再在乎,再重要的人,经过这么长久的时间的洗礼,总会变得,就连她,此刻,也在回不到当初,她已经不是那个心性傲然的长公主,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于清华了。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一

点趣事便可引她发笑,她也会有很多小烦恼,但心总不若当初那样广阔,那时的她,眼里心里,都只有那样的仇恨,装下了太多的东西,而今,那些琐碎皆已被她清空了。

什么仇恨的人,仇恨的事,国仇家恨,爱恨情仇,拿起与放下,也不过是在一念之间。

她曾经两次在死亡边缘徘徊过来,第一次,让她明白了恨,也让她选择了复仇,但最终,她却仍是落入了上天早就给她安排好的圈套;第二次,她明白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也明白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仇恨皆是浮华,总算被她舍弃,而今,她蜕变成蝶,明白了世间的美好,获得了新生。

此生,她想,她都不会再陷入那样的纠结中了,仇恨,令她看不清的所有,也无法认清对自己好的那些人。

她注定是要一个人孤独一生的,不能爱上任何人,再也不要爱上任何人,就像现在这样,独自一人,自由自在,也无何不可。

所以,她最终坦然的来见于锦渊,看到他时,被他的成熟惊讶住了,但同时她也为他的蜕变而感到蔚然,忽然想起曾经,她那样执着的想要为他守住江山,守住天下,守住皇位……

那个时候,她用尽全力,想要将他保护的好好,不让他受到一丝一号的伤害,不愿让他被那肮脏的黑暗给玷污,她希望他可以永远都保持那份温和和纯良,成为大商的王,成为百姓的王,让他按照自己心中的宏愿去描绘他想要塑造的国土,带领百姓,前往他心目中的方向。

她那样小心翼翼的瞒着他,不愿让他知道实情,她只是在想,就让这所有的肮脏都由她来承受吧,所有的阴谋,都让她来接手,而他,只要好好的,做他的太子,而后,登基为王。

现在想来,那时的她,真的是很傻吧。

呵呵,那一夜,韩涛还曾将她贬损的一无是处,让她几欲崩溃,现在再回想,他总是比她先看透,比她明白的更多,也更懂得对于锦渊,什么样的方式最为合适,那应该让他明白所有,所有的选择,都交由他自己来做,而不是由她来为他做出选择。

现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没了她在前面阻拦,而今的于锦渊已经蜕变成为一个王,一个可以威慑住所有人,可以令将士们和百姓们信服的王。

“哥哥……”

于清华柔声唤出这久违的称呼,顿觉胸口一阵激荡。

于锦渊没有多言,只是默默的看着于清华,而后,轻柔一笑,伸手摸了摸她额前的发,细声道:“好……”

仅是一个字,就含带了他对她所有的思念和感情。

真好,她过得不错;真好,她还认他这个哥哥;真好,他还有这个妹妹;真好,他如今,已经可以保护她了……

想说的话太多太多,于锦渊已经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他只能将所有的一切都压在心底,只用这一个字代替,仿若只是这样看着她,就已足矣。

是啊,足矣……

这三年中,经历的这么多,他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其实,现在的他们也都明白了,物是人非,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到当初,但是,他却一直都在努力,努力找回他们的曾经,那割舍不断的所有。

彼时,兄妹二人独处一室,于锦渊定定看着于清华那早就出落的倾城的容颜,面上宽慰的柔声道:“看了,吴玥真的将你照顾得很好。”

岂止是很好,简直是太好了。

于清华却默不作声,于锦渊笑了

笑:“你如今也已这么大了,呵呵,看来,是该找个好人家了,前事不提,如今能配上我的宝贝妹妹的也就只有这吴国世子了,你对他……”

“皇兄……”于清华知道于锦渊接下来想说什么,所以,她不等他说完就将其打断。

于锦渊看着于清华,等着她开口。

“皇兄如今与嫂嫂处的可好?”

于锦渊讶然,他没料到于清华会突然作此开口。

淡下了神情,他才开口道:“嗯,很好,你嫂嫂她,是个很好的人,所以……”

“所以,你很幸福?”于清华的目光直直的看着他,不带一丝闪烁。

于锦渊顿时怔住,而后,慢慢点头:“嗯……”

真的幸福吗?

他不敢说什么肯定的话,他的妻子,南疆的公主,他不爱她,可是,却也不讨厌,与她在一起,虽然没有什么喜悦可言,但却相敬如宾,夫妻感情平淡如水。

他觉得,如今能够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那个女子,她很顺着他,从不会违背他的意思,对他也是事事顺从。

这样已经很好了,已经,很好了……

“是吗,你很幸福……”

于清华轻声呢喃:“所以,你现在,连我都想要利用吗?”

什么……

于锦渊僵住的神情显得有些苍白,他不可置信,他方才究竟听到她说什么?

利用,她说他利用她……

怎么会,什么利用……

“清华,你,你究竟,在说什么呢……什么利用,我……”

于清华无视于锦渊的辩解,只是轻笑的看着他,那澄静如水的眸中,带着一丝令他不自在的透明。

“我听然哥哥说了……如今,南阳王即将登基,而你在南疆已经奠定了你的地位,这个时候趁乱攻回去是最好的时机,而你此番前来吴国,是想要求助吴国支援不是吗?”

话到此处,于清华的神情奇异的柔和到一个顶点,她看着于锦渊,曼声道:“哥哥,你很没信心吗?所以,想要将我许配给吴玥……是吗?”

所以,这便是放手让他自己去做决定的结果,他再也不复当初的纯良和善,也再不是她的那个温柔的好哥哥,现在,她都可以成为他的筹码,呵呵……

于锦渊听完于清华的话,一时大骇,他眉头紧皱,声音急促的说道:“清华,你怎会这样想?”

他何时这样想过了?她又怎么会这样想他?

若真是那样,那他成了什么了?

把最亲的妹妹送去和亲,当做筹码换来救援是吗?

在她的心中,他竟已然这样不堪……

其实,他那样说,意愿将她许配给吴玥,根本就没有往这边想,他只是,希望她可以过得幸福,所以将她托付给他,但是,关于她所说的那一层,他真的没有想过。

“呵……若是你没有那样的想法,那么,你又何须多此一问,为何非要吴国的支持,难道你忘了我大商和吴国是势不两立的对立吗?即使现在大商由别人夺了去,但我也不希望,你,这个身上流着大商血脉的太子殿下,需要依靠吴国派兵来帮你攻打京都。”

于清华的话掷地有声,她的神情,充满了愤然。

于锦渊惊住,他竟是从不曾考虑过这点,他,竟还不如他的妹妹想得透彻。

是啊,他作为大商的太子殿下,怎么能够去向吴国求助,再带兵去攻打大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