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息凝神,我静静观察了一会儿。这屋里灯火通明,却一丝气息都没有。

此人武功如此高深,我有点担心在他手里得不到好,但是又很兴奋,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跟他打一场了!

提起短刀,我直接翻窗而入。一丁点脚步声都没落下,像风一样,无声无息。

这一整层都是他的卧房,没错,一整层,所有房间打通成一间,长长宽宽,四四方方。

我穿过幔帐,绕过屏风,越走越觉得没谱,怎么还不见他人?灯这么亮,他在做什么?

忽然间,细细的水声钻入我的耳朵。在距离我至少十丈远的地方,有水声!再仔细听,隐隐约约,竟然还有……男人的低吟。

我激动不已,飞速向声源处而去。

最后一撩门帘,横穿过笔直的露天回廊,竟来到一处四方亭台,四周没有墙,只有角落里的红木柱顶天而立。

奇怪的是,夜里的凉风并不能涌进来,就好像有看不见的屏障挡着似的,八成是被人以内力护住了……可见大长老武艺高超。

我撩起碍眼的层层红纱,终于看到了前面,那一道半透的白色屏风后,有个人……正在沐浴。

那人坐在澡盆中,胳膊应该是架着,撑在两旁,仰着头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心情很是不错。

我攥紧手中的红纱。

莫非……

是大长老吗!

他在沐浴,他毫无反手之力!正是我趁人之危,给他个惊喜的好时候!

我下意识先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摸到自己的面罩,才恍然想起来,自己是来揍他的。

再次提起短刀,另一只手飞射出九枚暗器,瞬间把周围静置在地上的九盏灯给一齐熄灭。

幽影摇晃,只余下梁上高挂的几盏小灯,散着黯淡无力的光。

“什么人!”

澡盆中的男人厉声发问,几乎是同时,他想起身,我却已经近身。随着“扑通”一声,我冲进水中,反拿着短刀,直接压住他的肩膀,把他按了回去。

激动的心情根本无以言表,此刻不必想法设法表演变态,我觉得我就是个天生的变态。

我急急地回答:“你的人!”

对方愣住了。

昏暗之中,我借着夜视细细欣赏。他的眼睛很漂亮,和寻常人的似乎有所不同。模样更是俊俏极了!单看骨像就让我喜欢得不得了,高挺的鼻梁在脸上落下恰到好处的一片阴影,顺着阴影游走到他紧抿的薄唇上,然后是下巴,喉结……

真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样样都合我心意。

“姑娘莫不是……采花贼?”

他问得很不确定。毕竟哪个采花贼这么大胆,敢半夜闯入魔教连星阁,冲进大长老的澡盆里。

面罩之下的我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我是。”

他轻轻蹙眉,声音低沉而清冽,缓缓流入我耳中:“此处危险……恐怕不方便办事。”

办什么事?

我也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他说的当是男女之事。

我面色一红,才刚见面,直接办事恐怕不太好吧……我本想先酝酿一下感情,哪成想他这么轻易就从了。难道我已经表现得非常变态,以至于他迫不及待?

冷静了几分,我突然心中一凛,发现了一个极为严肃的问题!

这个人……

没有武功。

我拧眉:“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他面色无辜:“你都不知我是谁,就要采我?”

“……”

这事我理亏,谁让我记不太准确大长老的模样呢,何况初遇时我与他皆年少,如今六年过去,谁都会变的。

他一直维持着姿势不动,极力表现出不会对我造成威胁的态度。他说:“我乃连星阁大长老……”

是他没错!

“身边的书童。”

书,书童?

“旁人都称我为云朵公子,你既然要采我,可以唤我亲近些,叫我朵朵好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芳芳,沈朵朵?

这都是大长老取的名?

的确是有点太变态了吧。

我愣神间,手上力道一松,他又有要起来的意思。我下意识用刀刃抵在他脖子上:“别动!”

他果真配合着不动了,还温柔地问:“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关你何事。”

“实不相瞒,我……今年刚满二十,未曾娶妻,倘若姑娘今夜采了我,你就是我娘子了,就算姑娘不认,我也得记得姑娘姓名。”

“……”

娘子,谁要当你娘子!我要找的是大长老沈堕!不是你这半点功夫都没有的沈朵朵。

懒得与他多掰扯,我果断起身,从澡盆出来,带起一阵水声。左右晃了晃脖子,“嘎嘣嘎嘣”的声音在昏暗的空间中回**,很是骇人。不过顷刻间,我身上的衣物已经干了。

周围没有危险,我先把刀收起来。这是一把单刃短刀,从我七岁拜入扬威夫人门下,这把刀就一直陪着我。其材质和做工都是上品,乃是先皇赐给江家,而我师父又赠与给我的,世间仅此一把。

刀光在夜里一晃而过,我没有注意到沈朵朵变化的眼神。

我站在一旁,看他光着身子站起来,连忙转过脸去:“我要找的不是你。多有打扰,后会无期。”

说着,我就要走了。

可就在这时,身后那人草草地披上了一件衣裳,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竟然一把抱住了我。

别怪我反应迟钝,怪只怪他真的动作很快,我竟来不及反应!

他只穿这一件还不系起来,敞着怀,身上湿漉漉的,像个淋了雨的小狗儿。他那么高大,紧紧地抱着我,对我说:“带我走吧!”

带他?走?去哪儿?

他又说:“连星阁戒备森严,尤其此处又是大长老的住所,你来旁人或许不知道,但他一定有所察觉,你走后我必会被他生生扒了皮丢下山不可!”

我不好意思碰他的身体,只敢用刀背推他:“你,你能不能先……”

先离我远点再说!

他好像根本听不懂我的意思,不依不饶地抱着我。三月天里,他的肌肤却那么热……我从来没被男人如此抱过,他的气息就在我耳边,让我不禁耳根发烫。

反手给他一掌,然后扭着他的胳膊让他转了个圈,在他的哀嚎声中,单手擒住他的双腕。

我佯装冷漠:“你死便死了,扔下山便扔下山,与我何干?”

他连求救声音都那么好:“我真的不想留在这里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

“停!”我着急打断他,“谁跟你一日夫妻了,胡言!”

“方才我沐浴,未穿衣物,姑娘已经将我看遍了,还与我共浴一盆,说要采我……难道都是骗我的?”

当然是骗你的了……

我松开他,顺势往前推了他一下,让他离我远些。冷声吓唬:“我可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嗜血狂魔,杀人不眨眼,比你家大长老还变态!你跟着我走,你不怕下场更惨?”

明明环境昏暗,可是我却看到他眼睛“蹭”得一亮,接着更加认真地对我说:“带我走吧!求你了!”

还加一句:“务必!”

怎么……

看他好像还挺兴奋呢。

“哐啷——”

又是十丈开外,有人粗鲁地推开了门。

是大长老回来了?

沈朵朵扑上来再次抱住我:“你若不带我走,我就算死也要挂在你身上,我还要大喊,让他们都看到你来了!”

“你!你这人怎得还耍无赖呢。”

“带我走吧!娘子……”

“……”

我真想一拳头给他砸晕。

可是我多年来受着师父的良好教导,没有随意伤人的习惯。我常常在救人,何曾伤害无辜。

叹息间,进屋的人朝我们走过来,越走越近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单手抱紧了沈朵朵,直接掳着他朝旁边飞奔而去。没有阻隔,直接踏入寒冷春夜,狂风随即迎面而来,我手臂强有力地抱着他,使着轻功却一点也不费劲。

应该……

不费劲吧。

刚才好像一个没落稳当,把谁的房顶踩碎了一片瓦。

轻轻松松地从连星阁出来,我毫发无损,还拐了个面色娇羞的男人。

我当然不能把他带到酒馆去,那不就暴露了我的身份么。搂着他疾驰在月下,然后随便找了间离我酒馆不太远的客栈,选了个空房,把他放下。

他高兴地说:“娘子,你带我私奔,我好感动。”

“……我不是你娘子,带你出来纯属顺手,天亮后你赶紧离开吧。再乱说话,小心我打死你。”

“你打死我吧,若你要丢下我,还不如死在你手中!”

“……”

大长老一定是个非常不要脸的人,不然手下的书童怎么会这么厚脸皮呢。

我用内力感知,附近的房间都没有人,看来这家客栈今夜生意惨淡。我干脆大大方方地把旁边的灯点了,光亮照耀着,转头看向沈朵朵。

这人……

嘶,的确是长得好看。比刚才昏暗环境下瞧着更好看了。

不知道比起大长老本人谁更胜一筹。

此刻他可怜兮兮地站在那,发丝还是湿的,身上一件薄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给系上了,不然我真有点不好意思面对他。

他面色委屈,含着几分娇羞,在荧荧烛火下,眸中波光流转,很是动人。只可惜他一张嘴,又欠揍地唤我一声:“娘子……”

“你闭嘴。”

“哦。”

我看他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心里想,要不把他捆起来吊着盘问盘问有关大长老的事?连厨子他外甥都知道那么多内幕消息,贴身的书童,甚至还能在大长老的屋里沐浴,一定知道更多……

等等。

他这件衣裳的袖口处,怎的有朵……山茶花。

我抓起他胳膊,举起来细看。的确是山茶,银色丝线,绣工了得。

他很兴奋地对我说:“娘子,你想怎么脱我的衣服,尽管动手。”

“……我没有这个意思!”甩开他的手,我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他,“你与大长老……莫不是?”

“是什么?”

“是那种……嗯……就是,断,断……”我实在说不出口那词。

“断袖!”他猜测。

“对!”

在大长老屋里沐浴,穿着大长老的贴身衣物,还长得……这么好看,真的很难不多想。

他愣了片刻,接着无比沉重地说:“是。”

是?

他他他,一个小小书童!竟然跟大长老有一腿!他们俩,他们俩!……

我急急忙忙冲上去,擒住他的双臂质问:“是你在上,还是他在上?”

他又愣了:“这……应该……是他吧。”

我松了口气。

那就好。

不对。

那也不好!

我又拧紧眉头,松开他,满脸愁容,一阵失神:“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是……”

沈朵朵仔细地观察着我的反应,试探着说:“他其实只是玩弄我,他应该还是喜欢女子的。”

我面罩之下的嘴已经抿成一条线,向下压着,差点气得嚎两嗓子,不用看也知道,露在外面的双眼一定也布满了难过。看向沈朵朵,我忍住不哭:“真的?”

他眼底浮着浅浅笑意:“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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