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儿看主子不听自己的劝告,还被打趣一番,有些羞窘又有些生气的嘟起了嘴,低头撕扯起手中那块帕子来。

“咳,咳……在下龙九,人称九公子,也是这家宝月斋的老板。要说这宝月斋的生意嘛,暂时还勉强算是能维持下去,若真是以后有需要夫人指点的地方,龙九一定虚心请教。只是不知夫人今日来这里,可有看到中意的玩意儿!”

九公子斜眼瞪了两个伙计一眼,那两人赶紧假装招呼客人,到一边忙去了,却在转头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捂嘴偷偷的笑了。

嘿嘿,自家主人何时如此吃瘪过,还是被一个夫人嗳!

还有啊,主人今天的笑容未免也太灿烂了些吧,跟平日板着脸拒人于千之外的样子全然判若两人嘛。

以前来的那些小姐夫人们哪个不是陪着笑脸想跟主人多说上几句话,要是主人再能对她们笑上一笑,怕是回到家要美上好几天。京城里谁不知道宝月斋的老板虽一身贵气,貌比潘安,但他不苟言笑是出了名的,平日不爱搭理人特别是女人也是出了名的。

何况,主人的身份特殊,便是皇亲国戚来这里,也要让他几分。平日,自然是没有敢对他无礼的。

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位夫人对主子一来就夹枪带棒毫不客气不说,还连带着开起了主人的玩笑。都以为主人下一刻就会将这人赶出门了,却没想到,被赶走的,竟是自己耶!

两个苦命的小伙计一边认命的到一边忙去了,一边暗咐:莫非,主人喜欢被虐啊?

夏月看九公子一直客气有礼,笑脸相待,也不好老是挤兑人家,于是指着那副油画道:“我就看中你店里这个美男子了!”

龙九听罢,眼光一沉,脸上顿时乌云密布,像是极厌恶的看了夏月一眼:“他还是个孩子!”

“我知道他还是个孩子啊,不过他确实是美男子嗳!长大了没准跟你有的拼呢。咦?你不会以为我对他有什么想法吧?不会吧,你真以为我……”

夏月一边说着,看着九公子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突然意识到他想歪了。这古代的贵夫人们,也开放到如此地步吗?

赶紧用力的摆摆手,奋力的表明自己的清白。

“你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啊,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我只是觉得这副画画得很好,这孩子显然也不是中土人士。这种油画我以前见过,但在京城,还是头一次见。对这种西洋画,我一直比较感兴趣,如此而已啦。再说了,这孩子确实长得很好嘛,叫美男子也不为过吧。美的东西人人都可以欣赏的,你既然挂在这里,不也是要给大家看的嘛!”

“夫人真的不是对这孩子感兴趣?而只是喜欢这副画!”

九公子脸上的神情稍稍轻松了不少,还不太相信的问道。

“哎!你不要小看我好不好,我有我家夫君疼,干嘛要对这种比我小这么多的小娃感兴趣的。再说了,他又不是**!”

夏月矢口否认,后面一句说的很小声,只有自己能听得见。

不过有她前面这句话,已经足够了。

夏月见九公子又恢复了刚才那笑眯眯的样子,伸手将那幅画取了过来。

“这样才好嘛,刚才那样凶巴巴的,谁还敢来买你的东西呀!对了,这幅画你到底卖不卖我?”

一边说一边还忘伸过头,又看了眼那副画。

“嗯!不错,运笔流畅,色彩搭配得当,立体感强,还有着强烈的感情色彩在里面,是难得的一副好画!只是这画上的少年怎地如此不开心,漂洋过海的来到了咱们这里,还真是不容易啊!”

没想到夏月会有这么一番议论,九公子有些意外的看着夏月:“夫人真的懂西洋画?”

夏月笑笑,看见旁边桌上有笔和纸,信手拿起,粗粗几笔,便照着那幅画勾勒出了一个少年的形象。不过与那油画相比,夏月笔下的少年仰首远眺,嘴角上扬,眼眸明亮,年轻的脸庞散发着无限光彩,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却是欢快多了!

拿起纸将上面的墨汁轻轻吹干,递到九公子跟前。

“这才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的样子嘛,瞧,多好!人活着就得阳光些,不要老是将自己弄的那么阴郁,天又没塌下来太阳还会照常升起。不管遇到什么事,总是要往前走的呀!”

看着夏月寥寥几笔勾出的画,一个开朗乐观的美少年跃然纸上,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九公子眼中多了几分欣赏。夏月的话,也勾起了他对以往的一些回忆。思及自己之前,和这少年又有何两样。可是,却从未有人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只是由着自己去了。

如此想着,他对夏月,不由另眼相看了。

“夫人说的极好,龙九受教了,不知夫人这副画,可否赠与龙九!”

没想到龙九会跟自己讨画,原本也是随手画的,自然没什么打紧了。

“你要喜欢就留着呗,我也是随便画画。可惜这里没有铅笔,不然看我给你们画些好玩的东东出来。”

“铅笔?那是什么?”

没有听过这种笔的名称,九公子有些不明白。

夏月简单把铅笔的样子和作用大概说了一下,九公子虽听得不太明白,但也大致知道夏月想要的是什么了。

“夫人要是相信我,几日后可来我宝月斋看看,我想我或许能找到夫人要的东西!”

“真的吗?那太好了!你不会骗我吧,骗人的小孩鼻子会长的很长很长的哦!”

夏月惊喜的说道。

“呵呵,夫人放心,龙九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看夏月突然像个孩子般兴奋的样子,九公子也不由笑出声了!

这位夫人,还真是与那些平日来得贵夫人们不一样呢。

突然想起了什么,九公子将那副油画递到了夏月手中。

“夫人赠在下一副画,所谓无功不受禄,这幅画原是我一位友人所作,上面的少年是我的一位小友,他们皆来自遥远的国度,不过我已有几年未见他们。难得今日夫人慧眼识画,懂得欣赏这幅画,索性今日便送与夫人了。我那小友,若看到夫人为他画的画,必定也会开心,不介意在下将此画送与夫人的。”

原本是想买下这幅画的,想不到九公子却直接把画送给自己了。夏月想推辞一番,但又思及人家已经明白说了不介意送给自己,若再客气,却显得矫情了。

当下收了画,便准备告辞离去。

“九公子,你的美男子我带走了!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嘻嘻!”

临走时,夏月不忘又跟九公子开了个玩笑,这才小心翼翼的亲自抱着那副画,慢慢往回走去。

看着夏月一行人已经远远离去,九公子原本的好心情似乎也随之而去了!

原本还是笑嘻嘻的,此刻脸上的笑容却已经慢慢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漠,又恢复成往日那个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九公子了。

这才是咱们主人的样子嘛!刚才一定是我们眼睛花了,才会看到主人笑的像个花痴,傻乎乎的,全然不若平日的威严派头嘛!

两个伙计心中暗暗这般想着,手底下却没有闲着,一个在清点今日的货物卖出情况,另一个则狗腿的跑去沏了一壶上好的茶递到主人跟前,端茶的时候还不忘悄悄抬头多望了主人两眼。

嗯,没错,够冷够酷的主人的确又回来了!

九公子却未注意到伙计的小动作,他的注意力都在那副画像上了,轻轻摸了摸少年那上扬的嘴角,清凉透彻的眸子,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利马先生,罗西,不知道何时才能与你们再次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低声自言自语着,脑海里又浮现出夏月的那句话:“人活着就得阳光些,不要老是将自己弄的那么阴郁,天又没塌下来太阳还会照常升起。不管遇到什么事,总是要往前走的呀!”

是啊,该往前看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死去的人不会再复生,活着的人又何苦互相折磨,互相伤害呢。

也许,过几日该回宫去看看皇兄,还有已经成为皇后的表姐,他们可都曾经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啊!

此时的夏月,尚不知自己的一番话,竟对九公子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她正美美的抱着那副心爱的美少年画像,坐在马车里慢慢欣赏着。

“少夫人,都说那宝月斋的老板脾气古怪,今日一见,倒和气的很呀!您瞧,还送了您这么珍贵的画,哦,不对,是交换的,嘻嘻。不过,话又说回来,少夫人,您用那么简单的一幅画就换了这个珍品回来,咱们岂不是占了大便宜了呢。哎呀,少夫人,这画上人的眼睛怎么像真的一样,瞧着就跟盯着咱们看一般。还有这脸,这手,这衣服,跟咱们往日所见的画全然不一样呢,猛一看还以为是个活生生的人站在咱们面前呢。啧啧啧,真好看,等会回去珠儿看到没准会吓一跳的,呵呵……”

绣儿显然也很兴奋,一边小心的用手抚摸着那油画,一边小嘴喋喋不休的说着。

不过她的话倒是提醒了夏月,自己虽说接受了九公子的画,但也确实算是占了人家一个大便宜。再说人家还答应给自己弄铅笔,无论如何得要表示一下。不过九公子原本就经营着宝月斋,那里什么样的稀罕玩意儿没有,若要送礼,必得送点京城不易寻到的。

托着腮想了半天,看见绣儿正用前几日新绣好的一块牡丹争艳的帕子拭那油画不小心粘上的一点灰尘,倒一下提醒了夏月。

“绣儿,你帮我给九公子准备件礼物吧!”

“我?”

绣儿不明白。

“对,就是你,除了你,别人还真都准备不来!”

夏月肯定的说道。

“少夫人,您不会是想让我绣一幅东西送给就公子吧?”

看主子说的笃定,绣儿突然明白过来了。

“聪明,正是如此。你就用我娘传你的针法来绣,既然他那宝月斋是做生意的,那便绣一幅‘花开富贵’吧。画画的部分,我会帮你,你只管刺绣便好,务必要赛过京城里任何一家绣坊的手艺,你可能做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