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蓝熙书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冷起来,眼睛看着突突跳动的烛火走神了。

东厢房的热络的温度骤降!

“我看未必是孙不二露了马脚!”王百草说这话的时候毫无根据完全凭感觉,孙不二联通虎牙口各线已经好几年了,性格倔强,话不多,是个耿直的汉子,深得夏十榆的信任,与蓝熙书更是情同手足。

蓝熙书只是缓慢的摇摇头,王百草拿不准蓝熙书是否定他的结论还是另有所思,王百草不说话了。

“哥!”蓝熙书的表情让蓝熙文感觉到事态的严重,在雁翅坡遭遇鞑匪也没见蓝熙书如此紧张,这不是蓝熙书装出来的。

蓝熙书还是缓慢的摇摇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话一点不假,蓝熙书就是干这个的,他深谙其中的利害,一着不慎就会被人家扯住线头连根拔起,多年经营稍有差池虎牙口的情报线就会毁于一旦,线上的知情人甚至于不知情的家人都会一夜被人家暗黑,那种惨烈胜过战场搏杀百倍。

王记药铺就是虎牙口情报线的线头,有人发现并要下手了。

“孙不二失踪你还和谁联系过!这期间谁来过王记药铺!”蓝熙书甩腿下炕,坐到了王百草对面的椅子上,一推茶盅,水撒了一桌子。

王百草在虎牙口的特殊性,他是知道欢喜粮店万三金和福隆至马满贯两条线的,虽然夏十榆明令禁止任何情况下各自为营不准擅自联通,但蓝熙书还是怕王百草沉不住气。

“没有别人!鞑子犯边的当天下午孙不二没按约定的回来,欢喜粮店的万三金来给老婆抓药!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他老婆身子骨儿弱,三天两头的来这儿抓药。”

欢喜粮店的万三金和福隆至马满贯是不知道王百草的真实身份的,如果知道了,那一定另有渠道,那就说明坏菜了。

“万三金?”蓝熙书摇摇头,他不会妄下结论,干扰思路。

“目前两条线想挖出我们,”蓝熙书沉下心来要从大处着手抽丝剥茧,忽然一沉吟改了口:“是三条线!”

蓝熙文和王百草不约而同的一蹙眉,递过了耳朵。

“鞑子细作,白话文的人,还有东厂的线也铺到虎牙口了。”蓝熙书屈指中指关节用力的抵着桌面,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这是王百草想不到的!

“外敌不可怕,鞑子的细作只要密切注意往来边境进行茶马铁盐交易的商队就可,再有排查虎牙口居民,明的暗的都不难挖出来!”孔明灯时间是头等大事,蓝熙书把这件事排在第一位,关乎国事,比清内奸重要多了。

“鞑子不是被全歼在沙河口了吗?”王百草扣了下桌沿。

蓝熙文几次张嘴都没出音儿,王百草在,蓝熙文有点儿拘谨,要不然她早趴到蓝熙书耳朵边刨根问底了,此时,蓝熙文满腹疑窦不便插嘴,小屁股在炕沿时不时的扭动。

“龙门所发现孔明灯飘向境外!”蓝熙书抿了下嘴唇,外面细碎的脚步声来到东厢房门口,门响,须臾间,贞姐推门进来,手里的托盘腾腾热气,蓝熙文赶紧下炕上前帮忙。

王百草忽然笑了,闪身,叮当盘碗交错,贞姐将两样精致的小菜碟摆好,一碟花椒盐水花生米,一碟油炸豆腐干,一罐炖鸡一打开盖就肉香扑鼻,托盘里三个大枣糕馒头看的蓝熙文眼睛直眨巴。

蓝熙文咽了口唾沫,咕噜声都听到了,蓝熙文难为情的紧闭嘴,小脸羞羞的。

她就喜欢吃枣糕!

“坐下吃!”蓝熙书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个方凳,贞姐把筷子放到蓝熙文手里,蓝熙文扭扭妮妮的任蓝熙书拉着就坐。

蓝熙文心里巴不得一顿狼吞虎咽,但是不行,外人跟前,还是斯文点儿给哥挣点面子吧!

“我自己做的,多吃点儿!我知道小书喜欢吃枣糕馒头的!差不多你也会喜欢吃!”贞姐语笑嫣然,蓝熙文觉得自己被看穿了斯文伪装,脸上两颊火烧云。

蓝熙书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嘴里,拿筷子点着蓝熙文跟前的枣糕馒头:“房子!贞姐最拿手蒸枣糕馒头了,多吃,不是外人!”

哦!

蓝熙文应着也不抬头,但还是小口小口的咬着枣糕馒头,馒头尖上的大红枣被她蚕食了,她就蚕食下一个大红枣,馒头皮都不带啃一点儿的。

贞姐抿唇笑,蓝熙文意识到了,不为外界所动,继续蚕食馒头上的大红枣,就是这么有性格!

“孔明灯是我叫贞儿和六儿到镇北十余里黄台子上放得!”王百草奇怪蓝熙书为什么不知道这事儿。

“你?”蓝熙书夹到半路的一块鸡肝掉了,眼睛溜儿圆看看不好意思的王百草和笑的莫名其妙的贞姐,蓝熙文没大惊小怪,把蓝熙书掉的鸡肝一筷子夹起来了,一转腕放自己嘴里了。

蓝熙书吮吸了一下空空筷子,蓝熙文咕囔着小嘴捡了大便宜一样笑了。

“是老夏让放得,你不知道吗?”贞姐奇怪蓝熙书为什么会不知道,虎牙口夏十榆很少亲自过问,都是蓝熙书直接负责的啊!夏十榆的每个部署都有蓝熙书参与的!

呃!蓝熙书明白了,一颗花生米就噎的他咳了一下,老大就是老大,到底棋胜一筹,抢了先机布下局吓跑了徐娘不老,间接的挽救了自己啊!

蓝熙书叨了一块豆腐干扔嘴里咬牙切齿的咀嚼,老大撵自己来虎牙口就有敲打自己的意思,看来老大还是觉得自己太嫩了。

“你别往心里去,你来了不就知道了。”贞姐看出蓝熙书面色郁郁忍不住出言宽慰,他也不明白夏十榆这是咋的了。

“我懂大人的意思!他是不想我被徐娘不老拖下水!”蓝熙书懂得夏十榆的良苦用心,多余的解释是不用的,蓝熙书简单的把徐娘不老的事说了个大概。

贞姐的脸色变了,她心系夏十榆,她一直觉得夏十榆身处边地,危险来自漠北的鞑子,实没想到锦衣卫内部如此复杂,夏十榆的处境暗礁丛生。

“白话文安插暗线在虎牙口,这是对大人极为不利的事!白话文知道虎牙口我们布线,但他并不知道具体细节,我想他会从在册的驻龙门所锦衣卫里一个个摸底排查,找出对虎牙口和老大知根知底的人下手,孙不二撞到了刀尖儿上。”

蓝熙书理清了思路,眉头一展:“我想白话文的人一定没从孙不二哪里打开突破口,要不然早动手了,王记药铺被盯梢,他们也只是怀疑而已,我和房子进入王记药铺极有可能也被盯梢了。”

王百草豁然站起身,贞姐紧张的握紧了拳头,蓝熙书吁了口气接着说:“这不是最糟的,不用担心,只要他们打不开孙不二,境遇不明的情况下,他们是不敢贸然动手的。”

王百草又坐下来,不停的捋着胡须。

“到了虎牙口我才发现东厂的触角也渗透到我们眼皮底下了。我们面临腹背受敌!”

“知客家?”知客家的忽然出现王百草也经心了,他还没来得及说:“那个刘掌柜————”

“他只是个幌子,不足为虑,我并不知道东厂派了何等角色到此!”蓝熙书可没大意以为东厂的爪牙就后吊窗那种材料。

“现在重点挖白话文的人,暗剑难防,心里的刺先要拔出来再说!”蓝熙书恶狠狠的鼓动一下腮帮子,一线锋芒闪眼。

东厂的人在虎牙口铺线是为了获取对敌情报,与锦衣卫分庭抗礼压下锦衣卫,政治上的倾轧虽然可怕,但还有大局局限着东厂,在还立足未稳的情况下,东厂是不会对锦衣卫在虎牙口的侦缉网连根拔除的,而白话文则不同了,他插手虎牙口就是为了架空夏十榆,预置夏十榆于死地,公心不存,他纯粹是为了排斥异己。

慢慢的蓝熙书就理出了头绪,一旦分清了轻重缓急,心里就有谱了,心里有了谱儿也就不慌了。